第八章
续九端着他天族帝家的架子，一顿饭下来除了杨大娘问他几句他答几句外便再没有什么话。
杨大娘和我收拾碗筷的空档儿，趴在我耳旁说道，“我瞧着这人不错，不错。”
想着杨大娘前几天还说方青卓不错，现下又说起续九不错，着实她那心思变得有些快。不过我倒甚是爱听。
那天我和颜刹从续九那里回来，颜刹在路上悄悄跟我说，“朱珠，我总感觉有人在某处看我们。”
我有时也能感觉到，我说，“想些办法把他引出来。”
于是颜刹从怀里取了两条丝线将其化成我俩的模样在街上走着，我和颜刹则暗中躲在一旁等待着窥伺我们的人出现。
果然，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那两条已经化作我和颜刹模样的丝线身后。待我和颜刹看清后着实有些吃惊，那人竟是天誉。
我和颜刹正想着出来，便看见上次那穿着黑袍的妖物跟在天誉的身后。我同颜刹说，“快去叫续九来。”便自己偷偷跟上前去打探着那妖物究竟想要干什么。
瞧见那妖物一直跟在天誉身后毫无作为，我委实有些纳闷。天誉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有个人在跟踪他。
颜刹用丝线化出的那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天誉便漫无目的地跟着。
那妖人发现我在跟着他，便转身拔出剑朝我刺来。刚才跟着他时，我竟忘记了我已经没了法力。“啊”的叫了一声，想引起天誉的注意。我以为那妖人的剑会没入我的身体，闭着眼睛不敢去看。
那剑迟迟没有刺进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睛却看见方青卓在我身前，手里抵着那妖人已经没入他身体里的剑，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许是方青卓为我挡这一剑的愧疚。
天誉朝那妖人背上击了一掌，那妖人拔出方青卓身上的剑便同天誉打了起来。方青卓生生倒在我的怀里。续九赶来时，看了我和怀里的方青卓一眼，便同天誉一起对付那妖人。
方青卓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血，我拿出怀里的巾帕想堵都堵不住。我哭得伤心，抱着他说，“没事的，没事的，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了，只怕是我活不成了。”方青卓拽着我要将他扶起的手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擦着他从嘴角溢出来的血说道。
方青卓虚弱的看着我说，“你听我说些心里话好吗？我怕我死了就没机会跟你说了。”
“你说与我听。”我一边哭着一边同他说着。
“那天看见你在街上同那人走着，我便知道你不喜欢我。想着把你忘记，可越想忘记反而在心里记得牢牢的。我以为我做好了离开你的准备，可是我却总想着远远的望着你。你知道吗？我因你笑便笑，因你伤心难过便伤心难过，你能不能朝我笑一笑，好让我笑着离开。”听方青卓说了这么多，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努力朝方青卓笑着，想着他见到我笑便也会开心。见他笑了，我内心里却更加伤心。今生他爱我，而我除了能给他一记笑容外，却什么都给不了他。
忘了方青卓还对我说些什么，我只记得他说，“别哭，我离开了以后也不要哭。”
方青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是醒不过来了。我一边哭着一边帮他擦着脸上的血迹。我记得他曾跟我说过他容不得脸上有半点脏东西。
那妖人被制服后，续九便走到我身边。我抬头望着他，求他帮我救救方青卓。
续九摇了摇头，“他命数已尽，我也无能为力。”见他将我怀里的方青卓化作了片片梨花，在微风中漫天飞舞，我伸出手接下一片算是给自己留下的一份美好。
从那以后，每每经过方青卓曾经唱戏的戏园子，都能听见里面热热闹闹。想来方青卓的离去只有我一人为他伤心难过，那些曾经痴迷他唱戏的人如今在为别人痴迷，这世道竟如此炎凉。
我把那片梨花放进了颜刹给我的荷包里一直带在身上，一见到荷包我就可以念着方青卓。我想我既然给不了方青卓他想要的爱，我便生生世世地记着他的好。
续九并没有急着把那妖人杀掉，想着能从妖人口中问出些什么。那妖人只同续九身边的天誉说道，“我想见见上次交手时与你一起的姑娘。”
天誉想，上次交手时他身边有两个姑娘，索性就把我和颜刹叫了过来。
那妖人的黑袍被撤下，面目全部暴露在外。剑眉鹰眼，灼灼逼人。
我和颜刹过来时，便看见那妖人肩膀上缝着一条蛛丝布。那蛛丝布上的纹理布线皆出自我手。这蛛丝布看着就像是人间的粗布，比不得我在天上做的缎布。我并不认识那妖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蛛丝布会被这妖人缝在身上。
颜刹和续九是见过我做的蛛丝布的。看着续九和颜刹向我投来的眼神，我极力想证明我和那妖人并无瓜葛。看着被困妖绳绑着的妖人，我问道，“你那身上的蛛丝布从何而来？”
“你可曾记得几百年前紫竹梅林的白鹰？”那妖人看着我反问道。
我想了想几百年前自己确实曾救过一只白鹰，便说道，“记得又如何？”
那妖人说道，“我就是那白鹰。”
我有些吃惊，没成想当年救治的白鹰如今却成了伤了天族的妖物，险些还杀了我，着实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大发善心救了他。
“你这白鹰枉我当初救你，你却不入正道。”我愤愤地看着眼前的妖人说道。
“我不入正道？可何为正道何为邪道？当年天族灭我族人，杀我父王，却独留我一人在这六界之中漂泊。天族既然没有斩草除根，我必定会杀尽天族。”那妖人说道。
续九闻言说道，“天族当年并没有派兵灭你族人？”看得出续九也有些疑惑。
“这其中疑云重重，我收你回天庭，待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定还你个公道如何？”续九同那妖人说道。
那妖人闻言倒更加激动，“我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便你，何必在我面前露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做给你身边的人看呢。”
续九将那妖人带回天上，天誉也一并回去了。天誉只说偷偷跟着我们是怕像上次一样被天帝发现连累我们，却始终没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跟在我和颜刹身后。我一问他，他就同我说，“不要问我了，我是不会跟你说的，你只要知道我是不会害你们的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爱一个人哪怕是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看着也是极好的。就像方青卓同我说的那样，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可还是愿意远远的看着对方。天誉跟着我和颜刹便是这样。
我始终没有勇气同续九说我喜欢他，有时我都恨死自己这般扭捏。
那妖人再次出现时，我和颜刹都看见了天誉。原来妖人的出现是为了跟踪天誉。而天誉何时下界，我和续九都不得而知。
续九在外面的客栈寻了住处，看天色一晚便与我和杨大娘作别。
杨大娘知道我这几天心思总栓在续九那里，分给我的活计也少了许多，我心下过意不去，还是按照以前的分量帮杨大娘做着绣品，只不过让颜刹在那些不用讲究手法的针线活儿上多使了些法术。忙完了便同颜刹到续九那里。
跟续九在一起，我倒也没什么话可以跟他说，可就是想缠着他，想着我能天天见到他。续九等着妖人自己出现，我便在一旁默默的看他，他这张脸我用眼睛描摹了千遍万遍也还觉不够。
我拽着续九就朝杨大娘铺子去，颜刹跟在后面都快要小跑起来，结果就在半路上遇见了方青卓。
续九肯定能看出我和方青卓之间有些事情，但他什么也没问。我想我的这些事情他是不会有所在意的。
“杨大娘，杨大娘，我带了我的朋友来。”还没进门，我就朝杨大娘喊着。
“我瞧见你看他的样子，想着他就是你心上的人吧。”杨大娘继续同我说道。
我脸上瞬间一红，杨大娘见我脸红的像个桃子便笑出了声。
“朱珠，你朋友真是器宇不凡。”杨大娘见到续九夸赞道。
杨大娘让我留续九在这里吃一顿饭，我便拽着续九让他留下。
杨大娘在楼上忙着劈线，说道，“等等我便下去。”
我带着续九看我已经绣好的九天玄女图，天后寿宴图，花开富贵图……
“伤了天誉的黑袍之人在人间又出现了，我下界就是为了捉拿他的。”
听他说那妖人躲了起来，我便同他说，“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守株待兔，他总不能一直就躲在某处不出来了吧。不如到我那里坐坐。”
续九难得夸赞我一回，说道，“你这图绣的很好。”
这寥寥几字听得我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杨大娘从楼上下来，便看见我和续九站在铺子里说话。
天帝一直追查着伤天孙的妖人，那妖人好像有神通广大的法术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想这天上的神仙早就不在意此事了，没想到那天在街上见到了下凡捉拿那妖人的续九。
我看见续九后忙跑到他身边。在人间的这些时日，我心里是有些想他的。我问，“你到人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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