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的确，师父见我拿着碗水回来竟真的没说我。他说让我用碗里的水煮些粥喝，我便应了。到了柴房，拿了些柴火添进灶里，左点右点就是点不着火，想着使个法术会快些，便在心里念了个诀，那灶头里的火腾的一下子就窜的老高。火太旺了，不一会儿就烧干了锅，我把已经糊成嘎巴的“粥”端给我那已经掉了好些牙的师父，师父看了仍是没有责罚我。用他那牙花子把那些硬嘎巴生生磨进肚里。
想着这些，我跟眼前已经成了佛的师父说道，“当初我应该在您面前再听话点，您吩咐的事情做的再仔细点就好了。”
师父同我讲，“你呀，何必纠结过去。做好眼前事就好。”
默默地看着师父转身离开，我心里也多了些许复杂。
方才我没有反驳，算是承认师父说的，但也不是全部承认。
的确，很多人的执念到最后成了痴念，可我却偏偏认为执念不是个坏事，说不定自己的执念会得到一份好的结果。我想着不执念未必能得到我想要的情深且长。
和续九和好后，我又开始像以前一样粘着他。之前在人间买的些小玩意儿，我像献宝一样的拿给续九，续九看了看便说，“这些东西拿来又要谢我什么？”
我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我醉酒你不是扶我回了房吗。”
“原来你也会喝醉，我一直以为你无酒不欢，酒量是可以的。”续九说道。
续九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他面前装醉，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醉。想着那些因为他而心生烦恼借酒消愁的日子，我身上的某处还是会泛着疼。
我说，“我多吃亏，让你看到我醉酒的样子。”
听我说完这话，续九便没再搭腔。我在一旁看他开始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上的书。
“这些书你就永远看不够吗？”我见他书架子上的书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便随口问道。
“人间常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这闲下来也没什么事情，读读书也可以消磨些时间。”续九一边看着书一边回应着我。
“你可真像人间的书呆子。”
我见续九不辩驳，又冲他说道，“走，带你去人间玩玩，别老看这些书了。”
牵起续九的手，我就朝着南天门走。续九的手温润如玉，握在我的掌心时，我心下开始不自然的狂跳了几下。
续九被我硬生生的拽去南天门，见续九和我一起下了界，南天门的天兵着实有些吃惊。要知道在那些天兵眼里，烨霖神君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私下凡间的。
人间正直四月芳菲的季节，空气里也都是花的芬香，吸入肺中，令人心旷神怡。街边的杨柳飞着絮，漫天像是下着片片雪花。我感叹着，“真美。”却见续九在一旁默默发呆。
我说，“难得下凡遇见这美景，你却在这里发呆，岂不是浪费这满城春色。”
不知为何，续九看了眼前的景色像是似曾相识，但记得自己之前从没时间和谁到过人间共赏春色。
续九同我在街上走着，街上的商贩叫卖的东西琳琅满目，但从没看见续九在哪个摊位驻足。
见续九无心在街上溜达，我看着续九问道，“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糍粑。”
每每知道有哪个神仙要下凡，我都会向他介绍凡间皇城的七里街上有一家糍粑铺子，里面的糍粑很是好吃。上次带天誉去，天誉吃了以后也赞不绝口。现在带着续九入了人间，我便想着带续九去尝一尝。
这糍粑铺子里的老板已经传承了几代，我和续九进去时，我见到是一个有几分熟悉的新面孔。
我对着续九说，“上次来吃糍粑时，还是这老板的曾爷爷经营着这家铺子。”
续九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那老板不知怎么听见我同续九说的话，看着我说道，“姑娘真会开玩笑，我曾爷爷经营这家铺子时，我都还没有出生，何况我看姑娘比我还年轻。”
闻言，我笑了笑说，“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这老板倒是不会说话，看着我便说，“姑娘，吃了我这里的糍粑记性会变好，这糍粑里面我加了黑芝麻。”
瞅着这老板说这话时，并无中伤我之意，我便同老板说道，“给我来十个糍粑。”
老板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叫伙计给我们送来了十个糍粑。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壶梅子酒，把我和续九面前的杯子满上，然后又拿了一个糍粑放在续九的盘子里，说道，“甜甜糯糯的糍粑再配上我的梅子酒，真真是人间的一大美味。”
“你随身还带着梅子酒。”续九问我。
“方才带着梅子酒到你的穆灵殿，想着和你喝上几杯，看你正看着书，便没拿出来。”
我看着续九拿起筷子夹起我放在他盘子里的糍粑放在嘴里嚼了几口，便问道，“你觉得好不好吃？”
“是不是女孩子都爱吃些甜东西？”
听着续九的答非所问，我便猜出他并不喜欢糍粑的口味。
“才不是呢，上次天誉就说很好吃。”我辩驳道。
续九把嘴里的糍粑咽下去后就放下了筷子，索性我就把剩下的糍粑全塞到自己的肚子里。吃完后自己的肚子鼓成了个皮球。
看着门外栽种的丁香开了花，我想了想问续九，“你喜欢什么花？”
续九正喝着我拿来的梅子酒，见我问着他问题，他便放下手中的杯子跟我说，“我倒是挺喜欢菊花的。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自古菊花寓意高洁，听续九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这菊花还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我提议道，“人间九月九正是赏菊的好时日，不如九月九时，我们再到凡间一趟赏赏菊花。”
本想着续九不会答应跟我再到人间，但听到他说，“可以”时，我内心着实有些激动。
我吃的有些撑，续九见我快要直不起身子来便同我到城外的河边走了走。
我指着水面同续九说道，“瞧这水里倒映着云彩，风一吹，水里的影子也跟着斑斑驳驳。”
续九目光投向远处，望着我手指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着续九被阳光照射的脸，我竟从他脸上读出了几分惆怅，倒是第一次见续九这样。
我终于体会到方青卓当初的感受。真的是爱一个人你会因他笑而笑，因他伤心难过而伤心难过。看着续九惆怅，我心里也有了几分惆怅。
我和续九并没在人间逗留太久，续九说他该回去了，我便同他一起回了天上。
隔天昊宇神君来找我，我还在床上睡着大觉。见状，昊宇神君转身出了门，等我穿好衣服他才折返回屋子。
“我问你天誉去哪了？”看着屋子里只有我一人，昊宇神君便有些气哄哄地问道。
“昊宇神君为何到我这里询问天孙的去处？我都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我甩给昊宇神君一个无辜的眼神。
“怎么？你两人有什么事瞒着我？”昊宇神君又问。
“天孙我就不知道，但我绝对是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闻言，昊宇神君说道，“天誉总跟我说到你这里讨要些梅子酒。我今天来你这里却为何没有看见他？”
“我以没了仙籍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天孙到哪里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想天誉骗人也就算了，还要把我也卷进去。
昊宇神君见我的样子好像没有对他说谎，便转身离开。我这才看见他身后跟了好些天兵，想来若是我真的拐了他的儿子，他定会命那些天兵把我架到诛仙台，然后在一把推我下去。想想都有些后怕，心里却一直骂着天誉那个大坏蛋。
后来才知道天誉偷拿了昊宇神君的锁灵绳，昊宇神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绳子，心下一琢磨除了他那儿子敢拿之外，别人是定不会对这绳子打主意的。当时天誉并不在晔栾殿，于是昊宇神君便到我哪里去寻。等昊宇神君回了晔栾殿，便看见天誉已经回去了。昊宇神君不知天誉下了凡，便以天誉私拿锁灵绳为由，罚天誉跪了两天两夜。
那天我碰到天誉，瞧见他见我就躲，我便上前追他，让他遂不了愿。
我说，“你见我躲什么？怎么撒谎露馅了吧。”
“怎样。”天誉倒是有些不服气。
“请你下次撒谎时不要拉上我，我要是因为你再受些什么罪，恐怕我这小命就真的会没有了。”
“咱都是朋友，前些时日我也是找不到什么借口下凡，才借着去你那里拿些梅子酒的名义撒谎的。”
“原来你每次撒谎都想着要下凡呀。”
见天誉莫名其妙地脸红，我便继续问道，“你下凡做什么？”
天誉说，“这不能告诉你。”
我心里有些生气，想着不告诉就不告诉，天誉的那些事我还未必就关心。
可天誉不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终究还是在后来的日子里让我知道了。
“感觉，感觉。”师父答着。
尽管师父早已不是我的师父，我还是在他走时说着，“我会用心记着师父的教诲。”
太上老君和师父的交情没得说，说了句“不送”，便拿着我做的缎布去了自己的丹药房。
我送师父到了南天门，师父临了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朱珠啊，你这成了神仙，还和原先一样，执念太深，学不会洒脱。要知道执念若成了痴念，痛苦也跟着生生世世。”
我想着在人间因我吃梅子师父说过我执念太深，便问道，“这次您是从哪里看出我执念太深的？”
“师父，你怎么来了？”
师父见我进来，便说，“我与太上老君交好，过来叙叙旧，叙叙旧。”
“原来如此。”
我的到来倒把太上老君晾在了一边，他倒是自在地听我和师父说那些陈年往事。
师父到太上老君这里本就是小坐，见聊了许久，便起身作别离开。
师父叫我化缘时化作个小和尚，我便化作个小和尚，瞧见自己男人模样着实还有些不适应。下了山，许是我长得太过俊俏，途经青楼，硬生生被站在门前的青楼女子拽了进去，说是不要钱也想伺候我。我在心里念叨着“南无阿弥佗佛”，那女子的手却在我身上四处游移。我想着法术伤人，于是徒手劈在她的后颈处，见那女子倒在床上，我便急匆匆地落荒而逃。
回到寺庙，我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碗还是空空的。我心思一动，索性到河边盛了一碗河水，想着师父这下不会说我总是拿着个空碗回来了吧。
太上老君示意我坐下，我便跟着太上老君一同跟师父叙着旧。
师父如今成了佛，法名也变成了道广游佛，在人间四处云游，点化有缘之人。
“师父。”我看着在人间叫了七八十年“师父”的人如今已经成了西天的佛，当初他教我佛法时的情景还清晰的记在我脑子里。
“朱珠”师父看着我说道。
谈话间，师父提起我当年的许多糗事。什么我化缘不成，盛了碗河水回来。什么粥没做成，做了锅干米饭等等，听师父说着，我还是会不好意思。
我说，“师父，过去的蠢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师父当年未成神佛，明知我是雪蛛成了精，却还是收了我做徒弟。师傅百般千般对我好，我心里不胜感激。师父吩咐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可偶尔就会耍些小聪明，偷个一时半会儿的懒。
太上老君之前管我要些缎布，我拖延了好些日子才给他送去。一进他的灵宝殿便听见屋子里传来的笑声。
我进门，看着太上老君说道，“太上老君何事让你这么欢心？”
正说着，屋内背对着我的人转过身来与我面对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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