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殇

尚文修回禀了廉亲王在酒楼里遇见醉月阁的新晋花魁柳青青的事，还有蔓珺好像生气了的事情，廉亲王只是笑笑摆手说不要多想，就没再提起这事。关键是没有时间去哄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现在都压在他的肩上。

浮海石得了消息，暗里派人通知了蔓珺。说是称病已久的慕远吉得知皇帝身体欠安，今天要去宫中探望皇帝。未时会经过皇城东门。

蔓珺久闻慕远吉的大名，却一直没有得以机会见面。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到底会是个什么爷爷奶奶样。

队伍最前面是两骑汗血宝马，马上的两个大汉煞气难掩，而且面相及其恐怖，一看就是典型的杀手兼保镖。

随后的一辆黑色马车，厚重而且庞大，车身显然是经过特殊设计，应该暗藏许多玄机。

马车侧面紧随着一匹枣红马，马上端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长发高束，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面相倒是和善了许多。

马车后跟随着十几人，个个手握格式兵器，神色机警的观察着周朝的动静。

“蝉衣。”她刚刚开口。

慕远吉的马车车帘突然被挑开，整个队伍马上停下。从未见过慕远吉，但那气定神卓的样子确实让蔓珺心里一惊。

在她的想象中，坏人都是固定的面貌。或如魑魅魍魉，或如妖魔鬼怪。最起码也要有点像猴子脸，长着一双三角眼。

可他的样貌大气沉稳，一看就是尊贵的执掌权利的人。仪表堂堂，气宇不凡。虽然上了年纪，面相一点都不输给枣红马上的年轻男人。

枣红马上的年轻男人和慕远吉轻语了几句，然后就往蔓珺这边的城墙上望了过来。

蝉衣立即上前拥住蔓珺，退后一步，躲在了城墙后面，避开了那男人的视线。

慕远吉的马车车帘放下，队伍重新行进，走远。

蔓珺沉沉呼出一口气，对蝉衣道，“吩咐下去，大家以后多加小心，防患未然，刺杀慕远吉的行动都取消吧。”

“蔓珺。”蝉衣还想说什么。

蔓珺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以后再做打算。毕竟死了许多楚家的兄弟，好好安葬他们吧。容我再想想以后怎么办。”暗杀不成功，就要想其他办法，更何况，死的都是自己家的兄弟，虽都是孤儿，但，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惜了。

蝉衣点头作罢。蔓珺的话，在他面前就是圣旨，天启老皇帝的话，都没有蔓珺说的重要。

慕远吉深藏不露，高深莫测。楚仲博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情必须从长计议。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对手。短短的八年历练，对于那老谋深算的慕远吉来说，真的是不值一提。蔓珺一路头疼，考虑着是否还有更好的对付慕远吉的办法。

“告诉浮海石，一切小心。”蔓珺的心情有些不好。自己的道行尚浅，还得继续磨练。

由于受挫太大，楚蔓珺找借口到醉月阁找碧桃放松放松。顺便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风月场到底是什么样的。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对红尘之女的描写，但那都只限于她们忠心爱国的方面，不知道，她们现实生活中会是个什么样子。柳青青的模样和姿态这几天一直出现在蔓珺眼前。自己有些喜欢她的与众不同。最重要的是，这种风月场人多杂乱，是一个很好的隐身地点。毕竟楚府有些太过招摇。

京城有两种风月场。一是官家的妓院。

乐籍是官家的妓院,隶属礼部教坊司,除召募部分女子外,还有就是当官的犯了重罪，他的妻女就会发配到教坊司，终生为妓。还有送教坊司去的,是战争时俘虏了战败者的妻女,或战乱中强夺强掳的民间妇女。这都是不花本钱的。

另一种就是私妓。

他们大多都是隶属于教坊司的，给教坊司一些银子，挂个名。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私自开设。反正都是以赚钱为唯一目标。

正因为长年养育在一切为了讨好男人的环境里,在音乐老师的教育中,在多种乐器伴奏下,这些女人精通音律,能弹琴瑟、琵琶等等,能歌善舞,这又不同一般的风尘女子了。而且个个饱读诗书，拿出来哪个都不比当朝的状元差。

而私妓中最为火爆的就是醉月阁。白天客人较少，一般都是在晚上客人比较多。于是楚蔓珺大白天的扮上了男装进了醉月阁。身边跟着的只有蝉衣一人。

醉月阁的门奴唱了客，管事的段二姐应声的走了过来，笑嘻嘻的来到楚蔓珺身边打量，“呦，两位爷，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有什么喜好，跟我说，包叫两位爷满意。”

蔓珺只听说过老鸨一般都要穿得花枝招展，极尽谄媚夭邪之能事，还拿着小扇子扇啊扇，一般还是中年妇女，一定要挽着发髻，一定要在嘴边长颗痣，要动不动就斜眼瘪嘴。可是眼前的人虽是人到中年，可长相非常好。身姿如柳，虽是讨好的在笑，却明媚温婉。蔓珺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还不住的点了几下头。这一个个的，都在自己想象之外。

“叫柳青青出来吧。”楚蔓珺几步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笑嘻嘻的说，尽量的显得自己比较爷们儿一点。而一旁的蝉衣则是一脸冰霜，叫人没法靠近。

段二姐曾是红极一时的艺妓，年长色衰些，但有一双慧眼尽透着老辣。眼前的主儿不应该是男人，那旁边的跟班也不像一般人。就是说，眼前的主儿肯定是个有来头的人。怕是来找茬的面大一些，于是笑着说，“公子，青青姑娘出局了，不如，换一位姑娘来侍奉爷可好？”

“也好，就叫碧桃来吧。”楚蔓珺笑着打量着四周。

“姑娘，我们阁主一般是不会见客的。你这是有事吗？如果是找茬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段二姐改了脸色，语气也不善起来。这醉月阁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地界儿，而且背后有人撑腰，没人敢来造次。就连皇亲国戚都给些面子。今儿这还是头一次。

“找茬我可不敢。对吧？”楚蔓珺笑着看着蝉衣，“不过打人，他可敢。”

蝉衣在一边无奈，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这个蔓珺从小到大就一个优点，一有时间就出门闯祸，自己武功极差，还总是爱打抱不平，惹是生非。每次都要蝉衣为她善后。哎，谁让他能打呀。

“来人！把他们给我围住！”段二姐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大叫。一下子冲出来十多个打奴模样的男人，手里还都拿着家伙，横眉立目的围了过来。

“识相的，赶紧走，不然，我的人不会手下留情。”段二姐没了刚才的耐心，咬牙切齿的说。

“我说，有这样不讲理的吗。又不是不给钱。干嘛这么凶。弄的人家怕怕的。”楚蔓珺倒是没有生气，依旧一脸的欠揍的模样，“如果等下你家主人出来的话，你不怕她会怪罪你这样对我吗？”

“笑话，姑娘你这是来无理取闹的吧，我看等下，你不要叫着求饶就好。”段二姐非常不屑。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楚蔓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的问。

“姑娘没有喉结，虽然没有耳眼儿，但是少了男人的气质。但是还是要夸一下姑娘，你学的男人样子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人你还是能够蒙骗得了的。但是我段二姐阅人无数，一般很少有人能逃得了我的法眼。”段二姐嗤笑。

“段二姐。不错。眼力挺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其中就包含你在内。哎呀，谢谢你的提醒。”蔓珺笑着摸了摸脖子，“不过，你有些急躁。这样自己是要吃亏滴。你要感谢今天幸亏遇上的是我。”楚蔓珺依旧不紧不慢。

“谢谢姑娘费心，现在还是多多考虑自己的安危吧。”段二姐哼了一声，“现在是你们自己走出去，还是他们请你们出去？”

“算了，不逗你了。碧桃你在躲下去的话，我保证会真的砸了你的醉月阁的。”楚蔓珺已经看见碧桃躲在帘子后偷笑的模样，忙大声喊她。

“你！”段二姐指了楚蔓珺的鼻子还想发作。

“你什么你。”楚蔓珺无奈的摇头，“不带这样的，还没完没了了。不过本小姐今天高兴，先饶了你，”

“好了，不要再逗段二姐了。”碧桃终于出来了，今天她穿了一套紫色裙，显得老成了许多。笑着对段二姐说，“段二姐你先忙去吧。”

“她。”段二姐指了楚蔓珺瞪着眼睛气急败坏的说，“她们是来捣乱的。”

“有我在，去吧。”碧桃笑颜如花的看着楚蔓珺。她也是领教了蔓珺的本事。

段二姐无奈，只好带了打奴，一路愤愤不平的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说话间，慕远吉的马车越走越近，沿着城楼下的城墙向东行进。

浮海石的消息准确无误，才过了未时不久，慕远吉的车队就出现了。

“他就是一把淬了毒的暗箭。”蔓珺慨叹。慕远吉的能力太强。对付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成功。“他的目标就是这天下。皇帝的几个儿子就是他的目标。找一个听话的皇上来控制大局，比起谋朝篡位来的简单的多得多。残害忠良，为了他们的野心铲平道路。”熟话说得好，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是淬了毒的，一旦命中，不死，也会是要了半条命的。

“我已暗中派出三路人马暗杀他，可是全部有去无回。”蝉衣不敢看蔓珺，低着头好像等着挨骂。不由得又轻叹一声。慕远吉身边高手如云，而且深居简出，不给别人机会。

果真名不虚传，蔓珺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思量。

这几天，廉亲王派了尚文修来陪楚蔓珺逛街，尽一下地主之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楚蔓珺的安全。

“出局？”楚蔓珺有些不解，在她的所学范围之内，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词汇。

“就是窑姐由客人邀请，出来陪客人。”尚文修解释。

吃过午饭，蔓珺收拾好自己，跟在了蝉衣身后低调的去了东城门。暗影早早就做好了安排，蔓珺和蝉衣就站在一处城墙阴影处等候。

慕远吉，虽为一品大元，表面上并无实权。但他的影响力却是极大。他的门生遍布朝野，朝廷上一半的官员都听他的调遣。虽然这几年，表面他从不上朝，不问朝政，似乎淡泊名利，对权党之争毫无兴致，实则暗地操控官员，搅得朝堂上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纷争。那些楚仲博门生委曲求全，只好隐退，寒门士子也都避其锋芒。

尚文修一路无奈的跟在车后。又不能跟蔓珺解释他的想法。这下廉亲王会不会怪罪呢？

第二天，楚蔓珺没有岀府，派人打发了尚文修。

“那就是说，刚才那位姑娘是窑姐儿？窑姐儿竟有这么阔绰的排场？”百合惊奇的也跟着凑趣。

“窑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刚才那位是顶级的，被尊称为‘倌人’。倌人不仅个个样貌出众，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达官贵人们宴客多要请她们佐酒助兴。”尚文修三言两语解释的倒也让人明白。

楚蔓珺好奇的问：“才过去的是是谁家小姐？样貌真是不俗！还有那么多下人陪着，真是气场够大。”那姑娘的衣着鲜艳亮丽，人长得美艳绝伦，还带了别样的风姿，这是蔓珺没有看到过的女人的一面。她身边不是像姨母那样端庄的美人，就是像雏菊一样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再不就是身边这几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

“谁家正经的小姐会往这饭庄里跑？她就是醉月阁的新花魁，柳青青。她是来‘出局’的。”一旁的尚文修有些鄙夷的小声说，还一脸的鄙夷神态。

“原来是这样。”楚蔓珺得到了答案，若有所思的一边点头一边下楼，“那就是说，大家闺秀和那些正经的小姐们是不会往酒楼饭馆儿里跑的。”以前福婶和老庄他们也没说过这样的事情呀。

尚文修心下一惊，原来不经意间得罪了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忙上前施一礼，“姑娘误会在下了。”蔓珺听人说话的重点和别人的不一样。心想，这下可坏了。

“大人多心了。”楚蔓珺不再理会尚文修，脸上没有带出不悦的神情，走入马车后吩咐回府。

由于年关将至，廉亲王要在朝中忙的不亦乐乎，一直没有时间来楚家再找过蔓珺。不过总派人来送些亮丽的布料、稀奇的小玩儿应和些京城有名的各色吃食。

京城里到处是酒楼和好的饭馆，嘴馋的楚蔓珺就拽着蝉衣和几个丫头天天午饭在外面吃。毒王忙着给燕沐生调理身体，已经不太管楚蔓珺了，这样楚蔓珺现在是很自由的人。

街口一家京城老字号酒家，此刻正值中午，已经人满为患了。由于楚蔓珺一行人来的早些，已经吃完了，正在下楼。看见一群丫头婆子围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上楼，都很好奇的盯着看。她的穿衣打扮不同于往常见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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