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大丫鬟

“爹，动手吧，孩儿能忍”。

“建中，子弹打得太深，怕是难以取出”。

邱建中也不慌张，他苦苦一笑：“那就让它留在孩儿身上吧”。

邱老没说话，儿子邱建中却开了口：“姑娘，你走吧。”

沉香摇头：“建中少爷，您有伤在身，身边需要人照顾。沉香虽然不知道您做的事情是什么，但从您的话中能听出，您是干大事的人，您不是为了自己。沉香敬佩你们这样的人。就让我留下吧”。

邱建中方欲开口推阻，沉香又道：“建中少爷，哪个干大事的人身边能没个人照顾，更何况您身上有伤”。

邱建中很想留下沉香，但他又不想害了人姑娘。

“姑娘……”

“您别说了，就让沉香留下吧”。

邱建中为了理想竟也一时起了私心，他没有再出言规劝沉香离去。

邱老跟二牛走后，沉香从行囊中取出一片干饼，她撕作两份递给邱建中。要知道，这饼子可是唐百川派人给她送的，要是让唐大少知道，他给沉香送的饼子被别人吃了，该有多恼火。

邱建中肚子饿了许久，也就没有客气。他接过饼子就大口地咬了起来。见着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沉香不由噗嗤一笑。

“让姑娘见笑了”。邱建中见沉香发笑，忙收敛了吃相。

“建中少爷，您还是叫我沉香吧。”

邱建中微微一笑“沉香，你也别再叫我少爷了，叫我建中就行”。

沉香点了点头。

邱建中继而问：沉香姑娘，能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吗？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荒野之地？

沉香不知从何说起，正作思虑之时，邱建中以为她不愿透露，便赶紧抱歉道：“建中唐突了”。

“不不，沉香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建中少爷，沉香只是想离开赤水…”说到这里，沉香的脸色有些难看，继而又道：“沉香从林城逃到赤水，本想在这里能过安稳日子，可是……”

“沉香姑娘，可想过要去哪里安身”？邱建中知道沉香不想继续说下去，便叉了话题。

沉香摇头：“飘到哪是哪吧”。沉香的言语中透露出太多的无奈，从而也折射出世道的不幸。

“建中少爷，您是他们口中说的乱党吗”？

邱建中呵呵一笑：“他们？他们是谁？”

沉香不语，作为难状。

“沉香姑娘，我虽不是革命党，但我敬重那些为革命献身的人”。

沉香有些疑惑，心想，既然不是革命党，怎么也把国家民族挂嘴边，因为那是革命党人经常喊的口号。

“建中少爷，那您是”？

邱建中不疑沉香便将实情告诉了她。原来，邱建中追赶那人是天津顺天时报的一名记者。他在采访第一医院时，无意中发现了蔡锷将军从医院跳窗而出。

这记者是干新闻行业的，自然能认出经常登报的蔡将军。像蔡锷这样的风云人物，能拍得一张照片稍微加点噱头就能上头条，就别说拍到他跳窗而出这么个重磅照片了。遇上这么个绝好的机会，这记者自然是不能错过。

这做惯了狗仔的记者，真是好功夫，偷拍了一路。竟然没能被察觉。后来，他一直尾随着蔡将军拍到了梁启超的饮冰室别墅。拍了一路，这记者还未尽兴，他仍然躲在饮冰室附近等待蔡锷从中而出，再拍一通。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贪心，在蔡等人出门时，他的偷拍，为蔡一行觉察。梁启超先生受过此人专访，一眼就辨出了他是顺天时报的记者。此人姓宋，名成龙。

蔡锷将军本想求助地方军警围捕，可梁先生却是反对，他怕姓宋的记者狗急跳墙把胶卷暴露。正在他几人犯难之时，邱建中挺身而出，愿意去暗盯姓宋的记者，择机将其灭杀。蔡锷为了保险起见，将自己的随从也派上与邱同行。

宋成龙猜想蔡梁谈话，肯定事出有因，这些风云人物谈的事情能小得了嘛，如果把胶卷上交，必定能换来一世荣华。念到此，他就紧急潜回家中，准备收拾行李离开天津。就在他收拾行李的时候，邱建中跟蔡锷派出的那个随从也打探到了他的住处。

因着双方都不愿妥协，枪战一触即发。宋成龙狡猾，邱二人又不知他身上有枪，然而他先发制人。一枪就撂倒了蔡锷派出的那人。后来他就直奔了火车站而去。

邱建中尾随他上了车去，一路上人多眼杂，没敢下手。于是才有了先头那林中枪战。

“天津？蔡将军？”

沉香疑惑：“那记者拍照是为请赏，他怎为何不直接上报当地官府，却要绕道奔赤水而来”。

邱建中见沉香颇具分析能力，内心赞叹。他又道:“正是因为此人心计重，他才没有直接上报，一来，他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二来是怕上报不成反成害，毕竟蔡将军不是泛泛之辈。”

“想来，他也是来此地找可以信赖的人合谋递呈胶卷才是。他不惜绕道此处来寻人合谋，想必要找的也是官府的人”。沉香悲叹了一声。

其实，邱建中又何尝想不到呢，他之所以没有急着进城去追，乃是他知晓，若是宋的合谋人身在赤水，此番追去，已然晚也。既然追去不成，倒还不如守在这里蹲点。

“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只能祈祷他要找的合谋人不在此处”！

沉香听后，没有再接下文，她叉开话题问：“建中少爷，为了别人的事情，豁出性命，真的值吗？如果出了意外，可有想过家中二老”？

邱建中悲叹一息：“若真如此，我想爹他老人家也不会怪我。”

“沉香，我们邱家世代行医，原本我也想过要跟爹学习医术，治病救人。可爹说，行医只可救人，不能救国。”

沉香一阵暗自高兴，她不为别的，就因邱建中把“沉香姑娘”中的姑娘二字去掉了。

沉香心中本就对先进人士有浓浓的仰慕之心，此番见得真神，还是这么英俊帅气的真神，心中难免生有爱慕之心。

“建中……”

沉香斗胆试探性地将少爷两字也给去掉，她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沉香，你说”！

见着没有不良反应，沉香难掩心中喜悦，竟捂嘴一笑。

强作镇定后，沉香问：“建中，你们心中所想的未来是个什么样的”？

邱建中在梁先生身边虽然经常接触女性，但他从没有遇上过像沉香这样的女孩。她的眼神清澈见底，身上有一种脱俗的质朴。重要的是这丫头说话总能跟人对上味。

“就如孙先生倡导的三民主义那样，人人平等。不再有压迫跟剥削”。

“建中，你说的真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沉香的内心虽不敢奢望，但她也向往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邱建中咳嗽两声。“一定会的”。

情感这东西很是微妙，就在这不经意之间，沉香就已对邱生了情丝，所谓美女爱英雄嘛，在沉香眼中，邱建中就是英雄，尽管他不像蔡将军跟梁先生那般轰轰烈烈。何谓英雄，沉香的理解就是那些胸怀天下，舍己为人而不求回报的人。

“建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还会继续留在梁先生身边做事吗”？

邱建中迟疑了一下：“到时候，我就回到爹娘的身边，跟爹学习医术，治病救人。”。

沉香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一嘴角露笑，不停滴摆弄着自己的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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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东西可能才显珍贵，起初姜家公子跟张家大少都还没太在意。可此番，几日不见沉香，不免有些惆怅。他二人都暗自派过家丁找过沉香，可都徒劳无功。他们不知沉香已经离开了赤水。

相比张姜两位公子，那唐百川更是失魂落魄。他仿佛觉得放沉香离开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到沉香离开那一刻，那样，他会不顾一切留下她。哪怕是得罪了这世间的所有人。

情感这东西最能折磨人，张姜二人还有唐百川，他几人近日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无所适从。为了打发时间，他几人不约而同都来了群英楼。

群英楼的丝竹管弦帝王之乐弹奏得那般美妙，却不能引他几人入胜。舞台上的美貌女子青歌焰舞也不得其注目。

若是在以往，这张姜二人酒后定会上台选一自己钟意的女子寻欢，可今日，他二人却只静卧睡塌。

群英楼门口，周三石方欲踏上台阶，忽然从他身后窜出三个神秘男子。那三人分工明确，两人将他反押，一人持刀对着他的两条腿上各扎一刀。

“再敢对格格不敬，当心你的小命”。

说完，那三人就逃离了现场，而中刀的周三石却瘫软在地捂住伤口痛苦地叫喊。

门内伙计听闻叫声，跑来欲将他扶起，但周三石怕疼，他已不敢站立。“快去叫人，把我弄医院去”。

群英楼伙计进来叫人时，惊动了张姜唐三位公子，他三人闻声而出，见得周三石一脸狼狈地瘫坐在地。他几人不但没有同情，反却故意调侃道：“三石啊，你这是遇上打劫的，还是遇上仇家了”？

“你们……快把我送医院吧。哎呦，疼死我了”。

唐百川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后他几人齐力将周三石抬上了车。搬抬之时他几人也不知轻拿轻放，弄得周叫苦连连。

周三石被送到父亲的医院，周允正听闻儿子受伤，赶来看望。当他得知是振旗会的人干的时，他不禁狠狠地抽打了儿子一个大耳刮子。

“爹，你怎么打我”？周三石捂住火辣辣的脸蛋一脸茫然。

“打你。我还想打死你。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对格格好一点。你尽当耳旁风”！

周三石见着父亲又欲伸手来打，赶紧抬臂来挡。

“亲家，年轻人之间有些磕磕碰碰也难免。有错就改，有错就改啊！”

福晋来替周允正送汤，正好随他一同来见周三石。此番见周允正再度抬手，也不好不拦。

周三石一心装着沉香，心里根本就没有陵玉格格。“爹，都怪你，非逼我娶什么格格，害我被坏人扎了两刀，你竟然还打我”。

“我让你胡说八道”！周允正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儿子脸上。

这下福晋没有去拦，也没有出声制止。她只是傻站一旁。

打完周三石后，周允正掉头跟福晋说：“亲家，您别介意，这小子从小被他娘惯坏了，信口开河，您别放心上”。

周三石受打生气，他冲父亲怒道：“爹，我看是你自己想跟福晋厮混才逼我娶的格格吧。”

周允正气得火冒三丈，方欲抬手去打，忽然心口一阵疼痛，他放下了手臂捂着胸口喘息着。见状，福晋赶忙上前扶住他并出言教训周三石不得胡说。

“装，挺能装的啊，爹，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啊！你的目的达到了，福晋都扶你了！”

幸亏周允正是经过风雨的人，这要是一般人还不得活活被这小子气死。

福晋倒是挺乐意周三石这么说，她是真想做周家二奶奶，她心疼周允正身体就赶紧扶住他出了周三石的病房。走时。还不忘数落周三石一通。

二牛不想抛下邱建中，可又不想违逆邱老意愿，见他凑近邱建中道：“建中哥……”不待二牛说完，邱建中就打断了他的话。“二牛兄弟，回吧”。

“先生，沉香无有去处，愿留下陪伴建中少爷，他身上有伤，我留下恰好有个照应”。

“建中，爹知道劝不走你。如果身体承受不住，就赶紧去洋医院就医，保住性命重要。”

邱建中点了点头。他这番点头充其量只是敷衍，并不是他愿意遵循父亲的嘱咐。

“二牛、姑娘，回吧！”邱老冲沉香跟赶车的二牛叫着。

“爹，我不走。我要守在这里”。

邱老平静地说了句：“先医好了伤再说，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爹，我不能回去，比起国家的未来，建中一条命能算得了什么”。

“建中，忍着点”。邱老一刀一刀地割去儿子伤口处的腐肉。待完事后，邱建中的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至痛莫过于剔骨剜肉，但如此剧痛，邱建中一声没吭。如此毅力，跟他的文秀长像有点违和。

上完药后，邱老擦了擦额头。

知子莫若父，邱老知道儿子脾性，只好吩咐二牛去附近找些水来。邱建中指着后面的林子说：“二牛兄弟，穿过这片林子，就有一条溪水”。

不曾想邱老还略懂西洋医术，他清洗了伤口后用利刀剜开儿子伤口的腐肉，他神色凝重地盯着儿子的伤口，却不知何从下手。

邱老略略迟疑后又道：“跟爹回去，待医治好了枪伤再说”。

建中依旧摇头：“爹，事关梁先生跟蔡将军的安危，孩儿不能跟您回去。请爹就在此处替孩儿医治”。

“二牛，来搭把手把你建中哥抬上车”。

二牛憨厚地应了声，就见他傻乎乎地跑了过来。

沉香此时也开口劝说：“建中少爷，您跟先生回去，我留下替你守着，您不就是想监视昨天溜进城中的那个人吗”！

“哥，二牛替你，你跟邱叔回去”。

邱建中没回应，只是态度坚决地劝说父亲就地替他疗伤。

“建中”

“爹……”

邱老伸手示意儿子不要讲话，后又从药箱中取了一个小瓶递向儿子的嘴前作喂药状。建中张了嘴，吞食了瓶中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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