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芳记

雀喜正津津有味的品评，院外“哐哐哐”走进来一列人。

杜鹃最先认出领头的人，正是贾县官身边的当差。

“大哥到舒姐儿的院子来，是有要紧事？”杜鹃不信自己讲了这是萧云舒的院子，这些人还敢往里走。

“敢算计本姑娘并且成功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项擎踩着木梯子，艰难的单手爬上来。若不是他心口上的伤没有痊愈，直接脚点地飞上去。

“你怎么知道贾大观一定会找李姨娘算账，而不是找你？”

季攸宁给他挪出一个空位：“昨儿个贾大观滑翔，本是因为混吃了菠萝糕和鸡蛋，没多大问题。但是我小小的忽悠了他一番，说他中毒了。

贾大观让我去知会萧家人一声，请个大夫来瞧瞧。我也说了，可没人信我的话，我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项擎先是一笑，之后就一直沉着脸。

这事往浅了说，是季攸宁平日里闹腾惯了，人人都防备着她。可往深了说，榆花庄的人表面上对季攸宁和师母和颜悦色，私底下又是另一番模样。

季家没有季博昭这根顶梁柱，崔师母和季攸宁再怎么自立自强，也避不过庄里那些人的歧视。

项擎转头看向身边的季攸宁，脸是少女的脸，眼底却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刚毅。

怪不得师傅总说以有她这样的女儿为荣，的确有乃父之风。

“看什么呢。”季攸宁伸出手扳正项擎的头：“李姨娘和萧云舒出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杜鹃搀着李姨娘，步步小心：“姨娘，他们可是得了老爷的允许，咱们得小心应对。”

李姨娘一面走，一面理着鬓发：“哼，拿着鸡毛当令箭。老爷无非对他们客气了几句，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当差的见李姨娘出来，心中的大石头可算落了下来。他见姨娘是个不好惹的对象，但贾大观的性命实在要紧，只得硬着头皮上。

“李姨娘，我家大人昨日在宴席上吃坏了肚子，眼下正满头大汗，痛不欲生呢。姨娘瞧着也是个有佛心的人，望您宽解宽解我家大人。

我家大人说了，昨日分明让人告诉姨娘，须十万火急的请个大夫救命。岂料姨娘竟然置之不理，弄得咱们这些当差的站立不安，只好去叨扰萧老爷……”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在情在理，偏偏李姨娘最厌烦的就是这一套：“贾大人派谁来告诉的？我怎么连风声都没听见一句。”

张老妈子躲在丫鬟的后面，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上来凑到李姨娘耳边叨咕。

李姨娘的脸瞬间从黄色变成了古铜色：“你怎么不早说！”

张老妈子惴惴不安道：“奴婢也是才刚想起来，昨儿宁姑娘说的时候，以为她在戏耍奴婢，就……”

李姨娘恨的一跺脚。

当差的看出了里边有由头，也不戳破：“姨娘，您还是赶紧去请大夫来看看吧。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得让姨娘道了歉，才肯就诊。”

李姨娘银牙暗咬，道歉，道哪门子歉！

都是季攸宁害的，要道歉也是季攸宁来，凭什么叫她。

“你们去回禀贾县官，昨儿我确实不知有人来通禀过此事。大人要找人道歉，应该去找传话的人才是。”

季攸宁“噗”的笑道：“李姨娘的脑子忒不好使了，眼下救贾大观的命最要紧，她偏偏想着怎么推卸责任。”

项擎明白她的意思，估摸着季攸宁是知道李姨娘一定会这么做，刻意传话给一个老妈子。

只是这样，虽然会让贾大观迁怒于李姨娘，但李姨娘对她的憎恨也会更上一层楼。

雀喜并着翠心、翠萍三人乖巧的站在一边，动也不动。

与此同时，季攸宁正攀在萧家西院的墙头，有滋有味的嚼着一块饼。

杜鹃转眼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

当差的手下，个个提着一捆绳索，面带不善。而萧家管家一脸无可奈何的，站在一旁朝她使眼色。

杜鹃心下骇然，急急忙忙的顾不上李姨娘会不会责罚她，一股脑冲进了屋子。

穿杏黄里衣外罩鸭青色半臂的杜鹃一边拿针纳鞋底，一边说道：“姨娘除了和舒姐儿念叨隔壁季家母女之外，可还有别的事能让她操心？”

翠心和翠萍一同摇头，倒真没有。

翠萍腾出一只手，拍拍身边穿鹅黄薄衫的雀喜：“雀喜姐姐，听说你上回尝到了季夫人做的糕点，味道如何？”

当差的板着一张脸：“贾大人身体不适，李姨娘却各种托辞不肯请大夫为贾大人诊治。我等已经将此事说与你家老爷，

萧老爷让我等来，亲自请李姨娘走一趟！劳烦这位姐姐通融，请你家姨娘快些出来。若不然我等手中的绳索可就不长眼了！”

其实季夫人的手艺非同寻常，我吃了一口竟还想吃第二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个儿一口就把糕点吃了个精光。”

杜鹃听着听着就不大高兴了，雀喜和她都是姨娘身边的人。怎么雀喜偷偷摸摸吃糕点，不想着她一点。

雀喜连忙嘘声，频频往屋子看：“你可小点声儿，要是叫姨娘听见了，咱们都得掉一层皮！”

翠萍这一提，翠心以及杜鹃好奇心大起。手里的针线也不做了，围着雀喜七嘴八舌的问。

翠萍圆圆脸，圆髻上簪着两串藕粉色珠花，神情很是谨慎：“主子们说什么，那是主子的事。你呀，只管将手里的活儿做好了，才是正经！”

两个大丫鬟自恃阅历高，又是姨娘身边的得脸丫鬟，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很是自信。

在榆花庄，谁家不知道崔芳宜做的糕点芳香四溢，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

但她家的糕点只有主人们才吃得起，小丫鬟若是想吃，得存上几个月的零用钱才能买得一两个。

雀喜虽然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脸上的得意之色是如何也藏不住的：“果真和他们说的一样，别看姨娘平日将季夫人骂得那样不堪，

萧家西院，四个丫鬟聚成一堆在合欢树下做针线活计。

里边两个年纪稍大些，模样老成的丫鬟是李姨娘院里的。两个扎着圆髻的，就是萧家姑娘萧云舒的贴身丫鬟。

翠心眼睛时不时往屋子里看，扭得脖子也酸了：“你们说姨娘和舒姐儿在屋子里说些什么，要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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