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芳记

“前阵子庄里经常有偷孩子的事情发生，可是真的？”既然孩子的话多带有夸大的成分，但成年人见过的事多，说的应该比较靠谱。

毛爹是老实的庄稼汉，不懂那些虚的，照实说来。

苟布盛的头越埋越低。

二毛和三毛听哥哥说起，这才注意到，叽叽喳喳开始慰问。

“爹，我背你吧。”二毛跑到前面蹲下身子，反手拍拍自己的后背。

三毛嗤道：“二哥你连我都背不起。”

毛爹笑呵呵的摸了三个孩子的后脑勺，忽然正色道：“活儿还没干完，想我打你们是不是？”

三个孩子尖叫一声，双臂舒展飞奔在前。风吹得他们的衣衫鼓鼓的，还未长齐全的鬓发在风中狂魔乱舞……

“年轻真好。”贾大观抬手擦拭眼角，忽然瞥见部下在看自己，眨眨眼道：“风大了，乡下哪都好就是砂砾太大了。”

部下的眼眶微红，哑着声音问道：“大人，是回萧府还是……”

“去甄老爷家，咱们去拜访一下。”他吸溜鼻子笑道：“咱们来庄子，人家可是费了功夫的。”

已经被人拜访过一次的甄老爷，此刻只觉身心疲惫，摊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这女人呐太可怕了，如今连自己家都不安全了。”

小丫鬟跪在脚凳上替他捶腿，好奇的问：“老爷，季夫人来咱们府上做什么呀？”

她没见到老爷和崔芳宜交谈的场景，所以好奇的很。再加上崔芳宜走后，甄老爷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就更加好奇了。

“崔芳宜就是个恶魔！”甄老爷指了指一旁烂了一堆的椅子，心痛的很。“我坐哪个椅子，哪个就坏，真是闯鬼了！”

“偶然的吧，咱们的家具确实都很旧了，老爷总舍不得换新的。”

“怎的是偶然啦，为什么偏偏就崔芳宜坐的椅子没坏？”甄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一下一下的捶着椅子。

把小丫鬟吓坏了：“老爷别敲啦，一会子椅子又该坏了。”可劝了一会子也不见椅子有摇摇欲坠的趋势，松了口气。

可能是老爷点背，谁让他总是做缺德事呢。小丫鬟有一下没一下的捶腿，脑袋一点一点，几欲睡去。

“老爷，县官大人亲自登门拜访。”管家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甄老爷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撞翻了椅子不说，还踩到了小丫鬟避开时没来得及挪开的腿。

小丫鬟痛得大叫一声，甄老爷已经摔到了椅子上，后背结结实实的被撞了一记。

“哎唷……”甄老爷骂骂咧咧在管家和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不忘踹一脚安然无恙的椅子。“最近真是闯鬼了，姓崔的是不是有神佛庇佑啊？”

差役已经在急促的拍门了，甄老爷只好忍痛回房换身干净衣裳才出来。

花厅里贾大观品着毛峰，连道好茶，丝毫不顾甄家管家一脸心疼的神情。

“县官大人……”

人未到声先闻，甄老爷一瘸一拐在丫鬟的搀扶下向贾大观行礼。“大人驾临舍下，来不及准备……”

贾大观摆手，不忘再喝一口茶，道：“无需准备，本官就是来看看你。”

甄老爷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嘴里喃喃不停不知道在说什么。

“甄老爷！”贾大观惊呼，却仍端坐，问甄家管家：“你们老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摆头晃脑表示不晓得。

甄老爷忐忑的看了眼花厅中的椅子，这次打死他也不坐椅子了！

在贾大观没来拜访之前，崔芳宜便拜访过一次，她也说过不需要准备的话，与贾大观的话只相差两字而已。然后他在交谈的过程中，他不是喝茶被呛，就是凳腿断了一根摔得人仰马翻。

怕了怕了，他真是怕了！这样的拜访，宁愿不要。

“甄老爷请坐啊。”贾大观抬手做请，仿佛他才是甄家大院的主人。

甄老爷神情极不自然，屁股象征性挨着椅子沿，力气都压在两条腿上。

“没想到甄老爷高寿如许，身手竟如此矫健，本官真是汗颜啊。”

甄老爷道了句客气客气，额头开始滴下汗来。

“听说季夫人今日来拜访过甄老爷，没想到你们两家的关系还挺好啊。”

“哪里哪里，崔，不，季夫人就是来坐坐。”甄老爷擦擦胡子上的汗珠。

贾大观的部下问：“也就是说，你们两家的关系并不好咯。”

哪有这么说话的，看来县官大人治下不行啊。甄老爷嘿嘿笑，不答话。

贾大观并未责备部下，和甄老爷聊起了米铺的生意。

贾大观坐在轿中，看着走在最前方的毛家父子，眼眶湿润。

大毛抚摸弓着背的毛爹，圆圆的脸上露出担忧。“爹，你的鞋呢，看把脚扎的……”

苟代一翻白眼，抱着芽芽走向厨房。“芽芽，今天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

乡间阡陌上有新翻泥土浓厚的气味，偶尔一排燕子掠过，鸡犬声燕子呢喃声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在交错的田埂上回响。

“干什么的？”

“差爷，我来接我家三个孩子，您行个方便。”

“哦那三个孩子啊，里边大人正审问呢，不急等等。”

弄清楚一切，贾大观起身告辞。“苟布盛啊，令公子有这样的朋友是三生有幸哦。”

亲自将贾大观和毛家父子送走，苟布盛朝自家菜地里啐了一口。“呸，三生有幸？怕是三生不幸哦！看什么看，赶紧去做饭！”

毛爹也没看传闻中的县官大人长什么模样，扑通就下跪求道：“大人，孩子们不懂事让您费心了。”

贾大观赶紧去扶：“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事问问。”

毛爹搓搓手心的老茧，眼睛巴巴望着苟家的门：“怎么能不急……”

“大哥先把鞋穿上吧，都流血了。”

要坏事，毛爹丢下锄头疯了似的往苟家跑。“菩萨佛祖土地爷王母娘娘玉皇大帝……”

呼哈呼哈跑到苟家，毛爹被院里铜头铁额的差爷吓的急忙煞住脚。

“没事没事，孩子要紧。”

二毛已经听到了毛爹的声音，欣喜道：“大人我爹来了，你问问我爹不就好了嘛。”

差役得到贾大观的允许，放毛爹进来。

毛爹在田地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三个孩子回来，有些急了。

“大毛二毛三毛，赶紧回来干活啦！”毛爹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回应他的是土坡上种菜的大娘。

“毛爹，你家仨孩子跑苟家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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