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来涌
常与官员唇枪舌剑，免不了会被文官们引经据典骂个狗血淋头，洪忱都习惯了。长期浸淫，反倒他自己也学到了些反击之辞。
用文官们的话说，叫礼尚往来。
“本官今日来有两件事，一件重要的，一件鸡毛蒜皮。”贾大观顿了顿，“洪大人想先听哪件？”
“你们没提审？”
“一个算命的，还不够格。”
贾大观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没被锦衣卫提审，不然死不了也得去半条命。“嘿嘿，榆花庄民风一向淳朴，村民绝对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不如请洪大人高抬贵手，放了那算命的一条命呗。”
话音刚落，锦衣卫匆匆进来呈上一张字条：“大人，上面说要用公主换齐算子一命。”
洪忱深深看了贾大观一眼，贾大观连忙避开。
他可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来关心一下公主而已。
“山上的入葬怎么样了？她回去了？”
陈玄回道：“七七八八了，探子回报季夫人已经回家了。”
“报——”
又一锦衣卫匆匆跑来，指着外面道：“大人不好了，不知是从哪里传的谣言，说咱们抓了萧家姑娘。眼下萧家的姨娘正在门口闹呢……”
贾大观抱拳道：“既然洪大人有事在身，贾某就不叨扰了。”
不等人送，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鹃左等右等始终没等来楚姑娘，倒是从雀喜处听说了公主被人绑了，当下就跑到季家找季攸宁。
鱼叶扒在门边露出小小圆圆的脑袋，“姐……我家少爷去荷花池玩水了。”
杜鹃赶到荷花池，纯净湖面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荷叶或荷花。
不过眼前的池子倒是让她想起了七八岁时偷偷来这里的场景，入眼满是荷花荷叶，看着无比舒服。
她本想去学书里的女孩子采莲，不料从水里钻出个脑袋，接着是光洁的上半身……直到此刻，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男孩子身上分明的肋骨。
池塘边突然想起的哗哗水声，惊醒了杜鹃，她忙看过去。
一身月白衣衫的季攸宁正蹲在河边濯手，神色淡淡如同一池清水。
“宁姑娘？”
季攸宁回头，笑笑：“是你呀杜娟姐姐，今日不陪楚姑娘了？”
“宁姑娘没听说吗？”杜鹃攥紧手，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难道有什么非要我听说的？”季攸宁大大咧咧甩干十根手指，“我这人从来都是现说现了，从不道听途说，我以为杜娟姐姐知道呢。”
杜鹃下意识后退一步，眼前忽然浮现出季攸宁与人打架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将她与记忆中的少年区别开来。
“之前宁姑娘不是在和楚姑娘见面吗，我过来问一问。”
公主口中的徐公子是宁姑娘，如果宁姑娘今日没见过公主，那一定是有人存了心陷害宁姑娘。
“见过啊。”季攸宁毫不迟疑回答。
杜鹃心骤停，脸白了一层。
“不过公主后来就离开了，就在萧府门前。”
四周一下子又热闹了，杜鹃拍拍胸脯。“宁姑娘这样会吓死人的！”
“嘿嘿，是杜鹃姐姐不经吓。”季攸宁笑道。
杜鹃看呆了，这人笑得和记忆里少年那么相似……
待季攸宁走后，杜鹃在荷花池边立了很久，将要返回时发现池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
走进一瞧，她整个人跌坐在地，扑向那个精致小巧的小零件，眼泪啪嗒啪嗒砸落在上面。
原来找了那么久，一直在这里！
杜鹃回头想看什么，却发现方圆入目之内没有那人的身影。
“宁姑娘，原来你是……”
贾大观碰了个软钉子，转了话道：“本官方才过来时，门外站了许多村民嚷着要释放齐算子，是什么缘由？”
陈玄道：“无非是个有心捉弄我们锦衣卫的好事者，竟敢放火烧朝廷官员。我们一向宽容有度、善解人意，他既不想活，我们勉为其难帮他一把。”
陈玄唇角一勾，猜对了。不过贾大人有一点不知道，安邑公主出宫得了皇上准许，锦衣卫拦不住的。
谁让当今皇上只安邑公主一个独女，不宠她宠谁。
“公主出宫得了皇上准许，我等也不敢阻拦。”洪忱面带遗憾，语气里却透着无尽的得意。仿佛在说：有本事你们那些文官去参我一本啊，我可是有皇上护着的。
门开了，一锦衣卫将贾大观请进门，大门重新合上，纹丝不动如同从未开启过。
“贾大人请在花厅稍坐，我们大人一会儿就来。”
锦衣卫消息极其流通，但凡京官不说十成，九CD是打过照面的。贾大观在他们面前没有遮掩的意思，如在自家般端起茶慢饮。
陈玄低头添茶，已然猜中了其中一件。
“安邑公主出宫乃大事，洪大人怎么不拦上一拦，让小姑娘胡闹。”
“本官办这趟差没碍着洪大人什么事吧？”贾大观眯眼，阁老的差事他洪忱想插上一手，也得有那个胆子。
陈玄端茶递去，洪忱接了润喉。“没碍着，没碍着。咱们各司其职，互通有无只多不少，哪能是碍事？”
锦衣卫嘴角一抽，您老还真不见外。
入夏天气少有凉爽时候，青天白日总热得如同烈火烹油。洪忱裹着一身暑热跨入檐下，自有人送来浸水的方帕。
众人安静不已，从各自眼中读出了欣赏和厚望。
果然县官大人就是脾气大，敢和锦衣卫叫板。
洪忱一边擦汗一边进屋：“找到人没有，人手不够就借，总之要把公主找回来。”
锦衣卫努努嘴，人家贾大人还在厅里等着呢，指不定就是为这事来的。
洪忱何等敏锐，顺眼看贾大观抿唇眯眼喝茶，顿觉嗓子冒烟。“贾大人真是稀客，离京前听说您办远差，没成想在这遇见了。”
来为齐牛鼻子请愿的村民难得离开地面，望向一身官服的贾大观。
贾大观的到来无疑是一颗炮仗扔进了人堆里，四下开始不住议论。他是县官，百姓的父母官怎么可能不管治下百姓的死活。
贾大观拍着门大喊：“洪忱，有种别缩着脑袋躲在家里啊，如果她有个损失你可要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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