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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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韩才人望着跪在地上的春桃没有言语,接近安福郡主博得圣宠的主意的确是春桃出的,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韩才人自打那一夜后被圣上赐了个才人的位分,圣上就再不曾召见过她。而她又膝下无子,如此下去岂不注定老死宫中?

她还年轻,如何能够认命呢!

听闻安福郡主现在被陛下宠若珍宝,若她能跟安福郡主拉好关系,必然能得圣上另眼相待。到时候,她重新获得宠爱,再为圣上诞下个一子半女的,这辈子也就安了。

她弯腰将春桃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你放心吧,若我当真得了圣宠,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春桃颔首回道:“多谢才人挂怀,春桃别无所求,只愿永远待在才人身边,为您出一份力。”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韩才人侧首瞧见了从前面岔路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来的漪宁,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韩才人唱着歌儿在湖边站着,歌声引起了漪宁的注意,她小跑着走过来,仰脸看着她:“你是谁啊?”

韩才人眼见漪宁过来,笑着对她行礼:“臣妾韩才人见过郡主。”

才人是什么漪宁不懂,既然要对她行礼,便只当是级别比较大的宫女,于是也没太注意她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瓷坛,指了指问她:“这是什么?”

韩才人笑着把小瓷坛放低了些给她看:“回禀郡主,是鱼食,妾身在喂小金鱼。你快过来看,鱼儿们争食的时候在打架,可好玩儿了。”

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韩才人站在湖边,离湖水太近了。她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说着又指了指西边,“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我和太后娘娘约好了要学功夫呢。”说完,她继续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

韩才人原本和春桃计划的是让安福郡主失足落水,春桃会水再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春桃是她的婢女,郡主必然记得她的恩情,主动同她接近。如此一来,还能让圣上念着她救了郡主的事对她宠爱几分。

可人到跟前儿了她才知道,这小丫头别看才四岁,还真有些不好糊弄。眼瞧着人就要走了,她一时情急,下意识“哎呀”了一声。

漪宁闻声回头,诧异地望过来:“你怎么了?”

韩才人面上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对着漪宁摆手:“郡主快来看,这儿有条蓝色的鱼,身体还会发光呢。”

漪宁不相信,站在原地没动:“宫里才没有蓝色的鱼呢,你骗人!”

韩才人讪讪笑了两下,又一副很真诚的样子:“妾身真的瞧见了,不信郡主问春桃。”说着给旁边的春桃使眼色。

春桃笑着附和:“回郡主,刚刚的确有条蓝色的鱼跟小金鱼一起抢食吃呢。”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漪宁的脚步明显一点点又折了回来,蓝色的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韩才人见她过来,笑眯眯对她伸了手:“郡主快过来跟妾身一起看。”

漪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过去了。但似乎天生警惕,她到底没站湖边太近,只是探着脑袋仔细看着:“蓝色的鱼在哪儿呢,我怎的没有瞧见?”

韩才人见她还没放下戒备,柔声笑着哄道:“郡主别急,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漪宁又耐着性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看了,奶奶还等着我呢。”说着转身又要走。

人好容易过来了,韩才人哪里肯放过,便拉着漪宁的胳膊哄着:“郡主再等等,一会儿真的会出来的。”

漪宁不认识她,也很排斥她这样拉着自己,于是努力的挣扎,明显很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松手我会咬人的!”

韩才人却仍不肯撒手,还在柔声哄着她。

旁边的春桃在一旁看着,突然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往前一踢,圆滚滚的布满绿藓的石子好巧不巧滚落在韩才人的脚底下,她脚下顿时打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摇摇晃晃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落进湖水中的那一刻,韩才人的大脑都还是懵的,怎么一切都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猛灌了几口湖水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得在湖中奋力挣扎着:“救,救命啊!春桃救我!”

漪宁也有些被吓着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拉扯间好像推了她一下,可是她才没那么大力气呢,这个人怎么突然自己就掉下去了呢?

在她恍神的功夫,春桃已经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春桃也不知力气不够还是怎的,在湖里与韩才人二人翻腾了好久,愣是没把韩才人给拖回岸上。漪宁看得着急,对宫女太监们喊:“你们快帮忙啊!”

宫女太监们也急,可大家都不会水,谁敢上去帮忙啊。方才有个小太监已经跑去叫人了,她们只能在一旁等着,还有就是看紧了郡主,千万别让郡主再掉下去。否则,他们几个小命都得玩儿完。

两名宫女更是已经上前将郡主护在自己身后了。

太后下午歇了会儿晌,不料一觉睡到了此时,她醒来想到与孙女们的约定,便急着往御花园里赶。结果看到小太监慌里慌张的,她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韩才人落水了,跟着就跑了过来,眼见韩才人在湖里挣扎,她想也没想的跳下湖去救人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吓得不轻,纷纷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太后力气不小,水性也好,又有春桃的配合,两人总算是把已经昏迷的韩才人给弄回了岸上。

巡逻的侍卫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局面纷纷跪在地上。

太后急着骂道:“没眼色的,跪什么跪,赶紧把这个什么才人弄回宫里去,再传了御医给她瞧瞧。”

太后懿旨侍卫们自然不敢违背,抬了地上的韩才人走了。

太后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弯腰问漪宁:“阿宁没事吧?”

漪宁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发白,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微微颤动:“我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掉下去的,她说有蓝色的小鱼让我过去看,我没看到就说要去找奶奶练功夫,那个人拉着我非要让我看,然后我不想看就挣扎,她就掉下去了。”她说的语无伦次的,明显有些被吓着了。

尚不知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漪宁见岑璋哑口无言了,她十分得意,又佯装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哥哥,看事情不能太片面的,这样可不好。”

岑璋:“……”

见太子不说话了,漪宁也没说话,自己趴在玫瑰椅上撅着屁股默默吃着荷包里的琼花软糖糕。软软糯糯的,又香又甜,滑而不腻,好吃的不得了。她实在是很奇怪,怎么就有人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大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岑璋见她吃得乐呵也不搭理自己,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阿宁,太子哥哥对你好不好?”

漪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啊,像亲哥哥一样。”的确是挺好的,陪她玩,还很关心她。除了……他不喜欢琼花软糖糕。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岑璋心上窃喜,旋即又问道:“那,那邵恪之呢?”

“也很好啊。”漪宁依旧是想也没想的答了,声音又脆又亮。

这回岑璋有些不大高兴了:“那你更喜欢邵哥哥还是太子哥哥?”

“啊?”漪宁挠了挠头发,嘟着小嘴儿想了想,然后点着头,“我都喜欢啊。”

“那,有没有最喜欢的?”

漪宁没说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就好像她喜欢岑伯父,也喜欢岑伯母,他们俩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没有区别的。太子哥哥和邵哥哥在她心里,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哥哥啊。

不过扭头又看太子一副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漪宁只好妥协,甜甜的冲他笑笑:“当然更喜欢太子哥哥了。”

岑璋听了果然觉得很舒心,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阿宁真乖,等下回休沐,太子哥哥还带你去御花园荡秋千。”

“好啊好啊。”提起荡秋千漪宁也很高兴,很配合的欢呼雀跃着。

这边兄妹俩正说着话,皇后和顺熙帝双双走了进来。

漪宁看见顺熙帝开心的扑了过去,岑璋却没那个胆子,只规规矩矩行了礼。

顺熙帝慈爱地将漪宁抱起来,这才看着太子:“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顺熙帝的话不带情绪,倒让太子心里莫名发怵,只小声回着:“儿臣听闻阿宁妹妹今日险些落水,所以特意过来陪阿宁说说话。”

顺熙帝点点头:“嗯,你有心了。”言罢再没多的言语。

倒是皇后笑着拉住儿子:“也陪你阿宁妹妹好一会儿了,快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做功课呢。”

太子应了声,对着父皇母后行了礼走了。

顺熙帝抱着漪宁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后随即跟了上去:“璋儿还小,陛下总对他太过严厉,难免叫他怵得慌。”

“他是太子,多少朝臣都盯着呢,朕是怕他太骄纵。”顺熙帝说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方才的确有些严苛了,便又放软了语气,“那明日考问功课时我对他好些。”

瞧他这般,皇后好笑,又有些无奈。

顺熙帝抱着萧漪宁在膝上,粗砺的大掌握着她那娇软的小手,言语间皆是关切:“阿宁今儿个吓坏了吧?”

提到今日湖边的事,漪宁确实有些后怕的,差一点她自己也掉进去了。

不过她没提自己害怕的事,只是执着的问同一个问题:“岑伯父,韩才人说她看到了蓝色的鱼,可奶奶说那是骗我的。皇宫不是岑伯父的家吗,湖里到底有没有蓝色的鱼啊?”

“……”朝廷的事日理万机的,顺熙帝还没注意这事。不过,他倒是更倾向于是韩才人为了哄骗漪宁故意扯谎。不过,韩才人如今既然滑了胎,这件事究竟如何他没打算追究。

皇后笑着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云南大理那边的确有一种鱼是蓝色的,大家叫它蓝星鱼,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倒是不曾见过。”

“哇,原来真的有这种鱼啊!”漪宁突然有些激动,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机会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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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熙帝登基九年,除了陈贵妃,魏淑妃和刘贤妃妃以外再无旁嫔妃,韩才人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圣上酒醉时被临幸得的封号,被随意安置在了宁秀宫。

宁秀宫是个四合院儿式的建筑,先帝在时里面一共住了五个才人和七个美人,并一位婕妤。

大同帝禅让后被封为勤王,他以前的那些妃嫔也都随着他入了勤王府,这宁秀宫便一直空着。偌大的宫苑给个小小的才人居住,倒也是很大的恩典了。

按照祖制,妃嫔的晋升是不能越级的,而现如今因为她丧子一事,圣上破格让她越过美人直接成了婕妤,韩婕妤心上虽有难过,却也并不深刻。再加上帝后二人亲自来探望,太后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这让韩婕妤更是少了几分哀痛。

春桃见她似乎并不觉得十分痛苦,忍不住加了把火:“婕妤此次落了胎,圣上心疼您升了您的位分,心意自然是好的。殊不知……”

韩婕妤转动着细白腕子上的红玉镯,不耐烦道:“有话想说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春桃闻此便大着胆子道:“殊不知,若婕妤您腹中胎儿若是还在,日后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位分怎么都会为列九嫔之上的,再往好了说,贵、淑、德、贤四妃当中德妃之位可还一直空悬着呢,婕妤又怎知自己没机会坐上去?可如今孩子没了,您反倒只落了个婕妤的位分。”

春桃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韩婕妤身子略起了起,神色明显有了几分凝重。

她原本是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事的,方才醒来时御医说她落了胎,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件事,陛下便亲自过来看她,还安慰嘱咐了很多话,她一时头脑发热,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呢。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事情可不正如春桃所言一般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没出什么事儿,将来若是个公主,自己怎么也能位列九嫔,可若是个皇子,填补了一直空缺的德妃之位怕是免不了的。何况以后的事瞬息万变的,若自己的儿子再争气些,保不齐她就能从此母以子贵、飞黄腾达,日后坐上太后之位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比对,明显自己如今只封个婕妤是亏大发了。

她颇有些懊恼的捶了下床榻,贝齿咬着有些发白的唇,脸上明显升起一丝薄怒,又有些无奈:“真是可恶,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春桃小心翼翼望了眼韩婕妤,又道:“难道婕妤您就真觉得落胎一事是个意外?”

韩婕妤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露凶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春桃突然跪在地上:“婕妤,奴婢不敢瞒您,您有身孕一事……奴婢其实老早便已知情了。”

“你说什么?”韩婕妤满是惊愕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也顾不得疼痛,抓着春桃的肩膀摇晃着道,“你方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韩婕妤手上力道极重,春桃疼的蹙紧了眉头,脸颊憋得通红。韩婕妤却仍不打算放手,怒不可遏地道:“你明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又何须想办法接近什么安福郡主来博宠?你说,你隐瞒不报到底居心何在?”

说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引我去湖边让我落水是不是?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原来是你!”

春桃一时间有些怵得慌,却仍硬着头皮道:“婕妤您听奴婢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我绝对不是真的要害您。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

“苦衷?”韩婕妤面露凶狠地看着她,“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身为一个婕妤捏死你个小宫女可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她原本抓着春桃肩膀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邵恪之怔怔的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愣是把手里的花灯塞给了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秋香色绣着琼花的荷包递给他:“哥哥,这里面是我最最最喜欢的点心,你吃了它就不会难过了。”

她年纪尚小,吐字还不清晰,但邵恪之却是全听懂了。紧接着她又是强迫性的把荷包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过去拉住妇人的手:“阿娘,我们回家吧。”

“好。”妇人宠溺的说着将她抱起,穿过拱桥在人群中走远了。

思绪一点点回转,邵恪之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两只荷包。想到宫里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唇角噙了一丝笑,素来幽深难测的凤目此刻也难得有了暖意:“怪不得总觉得那丫头似曾相识,原来是她。一年多不见,他竟有些认不得了。”

他侧首望了眼案桌一头摆着的狐狸小花灯,只觉得那狐狸的形样跟她分外相似,不觉间伸手摸了摸那半眯着的狐狸眼睛。原本回到这个家便分外压抑和不适的心境,一点点散开,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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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宫中规矩,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该例行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但太后是个怕麻烦的,只偶尔接了孙儿孙女们去长乐宫玩一玩,素日里最烦那些个繁文缛节。

皇后也不大喜欢这些规矩,每月逢三逢九才许嫔妃们过来坐坐。其余时候只让皇子公主们每天早膳前问个安,以示孝道。

顺熙帝后妃不多,子嗣自然也少,除却幼年早夭的大公主阿宝外,如今也才不过三子两女。

这日,皇子公主们依例前来,规规矩矩站成一排,聆听皇后的教导,漪宁也站在其列。

漪宁知道岑锦玉不喜欢自己,便总是刻意离她远远的,尽量不惹什么是非,因此故意站在了太子和二公主的中间,与三公主之间隔了个二公主,她也就安心多了。

皇后坐在凤椅上,逐一询问了大家的近况后笑着道:“今儿个早膳椒房殿里准备了糖糕和酸乳酪,是你们小孩子们爱吃的,大家就一起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后很少留众人用膳,但凡开口留人那膳食必然也是极好的,众人自然也都乐意留下,恭恭敬敬对着皇后道了谢。

孩子们围坐一团,小的如阿宁、岑锦玉不过四五岁,大的如岑玮、岑璋也才八岁。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口味却是大相径庭。

二公主和三皇子喜好清淡,大皇子口味偏咸,太子偏辣,三公主岑锦玉和漪宁两人倒是在吃上难得一个口味,爱吃甜的。皇后照顾到每个人的偏好,吩咐的膳食也各有特色,一时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下来殿内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很规矩。

用罢早膳,太子要回东宫听太傅授课,其余皇子公主们也是一起前往晋江阁进学。

去晋江阁的一路上,大皇子和亲妹妹岑锦瑶走在一起,虽然岑锦瑶寡言少语,大皇子仍努力找着话题与她闲谈。

岑锦玉不愿跟漪宁说话,便嘴巴甜甜的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岑琰虽不大喜欢这个三公主,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自然不忍无缘无故给她冷脸,便也尽量迎合着她。

岑锦玉见漪宁一时间没人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着,心里便很畅快,只觉得终于狠狠出了口闷气。

好在漪宁心大,大家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人家才是兄妹,而她是个外人嘛。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失落……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突然小跑着走了。她想跑得快点尽早到学堂,这样就没人知道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了。

路过御花园的八角亭时,她看到太后正在双腿微屈,半蹲着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小跑着过去,软软糯糯喊了声:“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太后看到是漪宁笑了笑,一只臂膀上下转着圈圈道:“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啊。”她说着又扭了扭脖子,用拳头捶着腰。

漪宁好奇的看着她:“这样就能强身健体吗?”

“当然了。”太后冲她笑着,动作却是没停,又把一条腿从后面抬起来,脚背放在肩膀上,腰往后面轻微弯着,展现出完美的弧度。

看着太后柔软的身子漪宁花瓣儿一样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她自从进了宫所有人都本本分分的,这样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太后看了看漪宁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和刘尚宫以外再没旁人,诧异道:“咦,今儿早上那些猴孙们不是都去你岑伯母那里请安了吗,怎么没人跟你一起去学堂?”

漪宁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答,这时岑锦玉远远看见太后惊叫着跑来了:“皇祖母!”

太后单腿支撑着站了许久,这会儿本就有些不稳,熟料岑锦玉看也没看往她身上扑,这一撞太后身子顿时不稳,摇摇晃晃着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岑锦玉也顺势倒在了太后的身上。

岑琰和岑玮赶过来忙上前将太后给扶起来,岑琰关切地问:“皇祖母,您没事儿吧?”

太后揉揉肩膀,苦哈哈皱紧了眉头:“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奶奶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岑锦玉知道自己惹了祸,小心翼翼站在那儿,低着头也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孙女儿,太后也没真的怪罪,又看她吓着了,半开玩笑地道:“也亏得你奶奶我有些底子,若是旁人这会儿只怕站都站不住了。”

岑锦玉抬头看着太后,小声问:“皇祖母,你真的没事?”

太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难不成,你还真希望奶奶有事?”

岑锦玉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又想到太后方才的动作,困惑地问:“皇祖母,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太后得意道:“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带着你爹和你萧叔父,孤儿寡母的就想练点东西强身健体,就算不能跟人打架,逃跑的时候总要有力气。不过你别说,这法子还挺管用,你看皇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刚才被你摔一下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她笑眯眯望着小孙女儿:“不如你以后也跟着奶奶学?等你到老了肯定也是身强体壮!”

岑锦玉想到刚刚那些丑了吧唧的动作,下意识后退几步,没有说话。

太后咳了几声,拿着腔调问:“知道奶奶年轻时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包子西施吗?”

“因为奶奶卖的包子好吃,而且长得好看。”岑锦玉仰着脸答道。

太后摇头:“不对,我跟你说,那是因为奶奶我练就了一副娇软苗条的身段儿。”

“就,就你刚才那个?”岑锦玉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太后佯装生气:“不信奶奶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从现在跟着奶奶练,将来长大了必然软筋酥骨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小姑娘便没有不爱美的,岑锦玉一听这话急急忙忙举着:“我学我学,我也要练这个!”

太后满意地笑了,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几个,有没有跟奶奶练这个的?”

大皇子岑玮佯装咳了几声:“那个,皇祖母,武教师傅有教孙儿习武呢,这个就不必了。”

岑琰跟着附和:“皇长兄所言极是,孙儿也,也不学了。”

岑锦瑶自始至终神情淡淡,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太后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孙儿孙女们:“你们这一个个儿的,不学罢了,我还懒得教呢。”

漪宁小心翼翼过去扯住了太后的衣摆,声音细若蚊丝:“奶奶,我,我也想学。”

岑锦玉顿时不乐意了,不等太后开口她抢先道:“不行,皇祖母教两个人多辛苦!”

岑锦瑶敛着神色,半语未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突然说了一句:“我今日所言只是想提醒你,遇事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给旁人抓到你软肋的机会。”

“……哦。”漪宁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知道这话是为她好的,便很乖的答应了。

不过,她的软肋是什么?她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她得找找自己的软肋,然后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好。

岑锦瑶将水晶包重新搁回盘子里,默默站起身,背对着漪宁继续练习射箭。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 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 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 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 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 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 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 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儿臣明白!”他们恭谨的齐声应着, 各怀心思。

顺熙帝目光淡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转而背过身去:“下去吧。”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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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此为防盗章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 三位皇子明显都十分诧异, 却也未敢多言半分, 只得纷纷低头称是。

顺熙帝从龙位上走下来,直挺挺立在三个儿子跟前,肃穆的脸上瞧不出情绪, 却威慑力十足的又问一遍:“朕方才所言, 你们可记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岑璋等兄弟三人从中听到了些许暗含警告的意味,倒使得他们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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