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修）
姜朝迷迷瞪瞪地卷起被子，依稀记得自己和他说了句谢谢，就瞌睡过去。
因为还惦记着洗澡以及陆洲，她睡得并不沉，隐约能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和微弱的说话声，混杂着她的梦境。她梦到自己去剪头发，熟悉的理发师不在，她告诉新理发师自己只需要稍微修剪一下头发和刘海就行了，怎料她打了个瞌睡，醒来见理发师正拿着电动剃刀准备给她剃头，而她的一头长发已只剩齐耳。这时她看见镜子里理发师的面容成了陆洲的模样，他张口，道：“醒醒。”
姜朝刷的睁开眼，见到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
从浴室出来，姜朝目光搜寻一圈，见陆洲在露台抽烟，怕味道钻进来，他合上了玻璃门。姜朝将换洗下来的衣服塞进行李包后，走到露台前，敲了敲玻璃。
陆洲闻声回头，他的眼神自上而下最后回到她的脸上，他掐灭了烟，拉开玻璃门，进了屋且反身将窗帘拉上。他的身上有股浅浅的烟味没有散去，夹杂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气。
“我准备睡了。”她说，微微抬眼，脸色微红，眼里蕴着一层薄薄的光，“要把灯给你留着么？”
“我刷个牙也准备睡了，你先等会儿？我来关吧。”
“好。”她说着便转身，“我睡靠窗这边行吗？”
“嗯。”他点头，就三两步朝浴室走去，交谈这两三语间，他也问道了她的香水味，同那日一样的chanelno5。余光他瞥见她说完转身去拉开被子，墨绿的真丝料子勾勒出她的线条，也衬得她一双腿雪白。
陆洲刷完牙回来，姜朝正半躺着刷手机。
“我关灯了？”陆洲问，“你要留地灯么？”
姜朝看向他，似是探究了几秒，随后摇头：“我有光亮睡不着，都关了吧。”
“好。”
他语罢，伴随着开关的声响，整个房间完全陷入黑暗。姜朝放下手机，在黑暗里眨巴了两下眼，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好合上。竖起耳朵听，对床也就发出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响，估摸着他就是翻身找了个舒适的睡姿，而后就再没动静了。
姜朝憋嘴，仰躺着又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这算什么？真绅士？原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真能什么事情都不发生。姜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不也挺有料的嘛！算了，不懂欣赏也是他吃亏，姜朝在心里哼了一声，闭起眼睛打算睡觉。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姜朝再度在黑暗里张开眼……外头蛙声依旧阵阵，她也依旧没有睡着。隔壁床陆洲的呼吸声有点重，一声声很是平稳，估摸着是睡着了。姜朝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嘛，感情真是她一人心怀不轨导致欲|壑难平无法入眠。
强压心头之火，姜朝再度闭上眼睛尝试，但并没有收到瞌睡虫的召唤，这次反倒是收到了自然的感召，她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洗手间。奈何这眼前一片漆黑，姜朝凭感觉往床头柜方向摸索自己的手机，准备拿它当照明使。刚摸到边角，那边呼吸声忽然停了，无边黑暗里响起一道带着困倦的声音：“你睡不着吗？”
姜朝给这声音吓得一抖，拿稳了手机，她平复下来：“吵醒你了？我去上洗手间。”
“我给你开灯。”他话语间还带着迷朦，但已翻身去寻开关。
“没事，我拿手机照着就行。”话音刚落，地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照亮了房间的一隅，也点亮他的面孔。他半阖着眼，嘱咐：“快去吧，当心别摔了。”
姜朝应声，赶紧去了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姜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静谧的房间，什么声音都能给他听的一清二楚。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姜朝压低了声音，坐回自己的床上。
陆洲此刻朝着她的方向侧身躺着，眼神已然没方才的困倦，他从被窝里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过来。”
“嗯？”
“过来抱抱。”
他的语气既是一种邀请，又有点像讨糖吃的孩子，带着点恳请。姜朝起身走到他床前，半蹲下来，凑近了看他，他的睫毛又长又密，鼻子挺挺的，嘴唇不薄不厚，好像统统都长的恰到好处，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张让她魂牵梦绕的面孔。
他此时也正打量她，只是并非用目光，而是用他的手指，从她的眉一点点向下抚摸，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是下巴。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随后，挺得棉被细碎的声响，他凑近，覆上她的唇。
星星之火，即可燎原。
他拥吻着她，起身将她撩起来，卷进自己的被窝里。狭小的床褥，纠缠了两个人。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高热而稀薄，一切都有待喷涌，仿佛休眠了一个世纪的火山。
被子、衣服都被甩下去，就在情到深处一触即发的档口，突然，一切又戛然而止。
微弱的光线里，他的眸子深不见底，成了不透光的黑洞。他就这样看着她，松开了手。
令人寒冷的空气钻进两人之间，姜朝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或者说，她不想知道为什么。
“陆洲。”她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再缱绻，而是一阵凄凉。
“姜朝。”他回应她，声音低哑，眼里剩着欲|望又有意思不明的怜爱，“我觉得这样不对。”
“不对？”姜朝冷笑出声，她不再顿在那里，翻身下床穿上方才被他丢落在地的睡裙重新穿上。她拉开窗帘和玻璃门，径直走了出去，并将门重重合上。
陆洲坐起身来，透过窗看姜朝的背影，她低着头支着栏杆肩膀蜷缩着，而他脸上亦是纠结。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约莫过了十分钟，姜朝低着脑袋回到房间，陆洲还坐在那儿，静默地看着她，他似乎要张口，却被姜朝冰冷的一句“睡觉”堵了回去。姜朝翻开被子将整个人闷起来，宣告两人今晚的彻底结束。
这回轮到陆洲难以入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失去意识。当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第一个念头是去看姜朝醒了没，而他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床铺。
他起身喊她，发现她已然不在房里，不止如此，连她的行李包也不知所踪。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分钟后，终于认清，姜朝走了。
姜朝整个后半夜没有合眼，天微亮，她就收拾了行李打车去了高铁站。买了最近一班的动车回上海。
陆洲说得没错，他让她尝到了失败的滋味，非常彻底，也非常难熬。可就像她说的，没有人好输。
她不是非得钻那个牛角尖。是，她喜欢陆洲，喜欢得觉得放掉点矜持也无所谓，喜欢得觉得只拥有一半的他也可以。可她也是个成年人，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她想要的都一定能得到。
爱而不得，再正常不过。
她的自尊让她只能走到这一步，她没法再留下来面对这一场尴尬，假装自己没被拒绝，没被欣赏。
姜朝头靠着车窗玻璃，插着耳机，手机在播放samsmith那首《staywithme》。
“thisain\'tlove，it\'scleartosee
很明显，这不是爱
butdarling，staywithme
可是亲爱的，请与我同在”
姜朝再度嗤笑，是啊，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那个……小姐，不好意思？嗨？”
姜朝戴着耳机始终没有听到，直到感觉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扭头撞见一个样貌清秀的男生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那个，不好意思呀，你好像坐在我位置上了。”
“嗯？没错呀。”姜朝拿出自己的火车票看了眼，“没错啊，12g。”
“g是靠走道，f是靠窗。”男生挠了挠头，“不过没事啦，我坐走道好了。”
“啊……”姜朝起身拿包，“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坐吧。”
男生抢先一步在她身边坐下，姜朝只得堪堪地再度坐下，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那个……”男生此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她面前，姜朝愣愣地看他，他又将纸巾往前递了递，表情有点腼腆。
姜朝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才惊觉原来自己刚才听着歌居然真的落下眼泪来了。这下轮到她真的窘迫，接过纸巾，道：“谢谢。”
姜朝抽出一张纸巾便将剩下的还给男生，她赶紧擦了眼泪，重新戴上耳机看窗外，只是把歌给切了，不再去想陆洲的事，将脑袋放空。
车很快到上海站，快到时，边上坐着的男生伸出手指，犹豫着点了点姜朝的肩膀。姜朝拨开眼，皱眉看他。
“那个……快到站了。”
“额……谢谢提醒。”
“那个……”男生欲言又止。
“嗯？”
“其实你位置没坐错，f是靠窗的。”
“哈？”姜朝疑窦丛生。
“我……其实就是看你特别难过的样子，想安慰你来着，但好像也没说出口……”
“……”姜朝眼珠子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眉目清秀看上去也就二十二三的男生好像……是在和她搭讪？
“谢谢你，我没事。”姜朝礼貌地微笑。
“嗯嗯，没事就好。你笑起来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长相的原因，男生的话语和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格外真诚。
姜朝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谁不爱听赞美呢，尤其在这个时刻，这份来自陌生人的赞美对姜朝而言来得恰到好处。
男生此时起身准备下车，刚迈出一步，顿住，似乎在纠结什么，几秒后他回头再度坐下。
“那个……可以问你要个微信号吗？”
“行啊，姜朝，小鲜肉啊！”顾桑拿着姜朝手机翻着动车上来搭讪的男小歪的微信朋友圈，“叫什么来着？秦松彦，名字也挺好听。”
“你这纯粹就是看人家颜值。”姜朝铺好一次性台布，认真拆外卖盒子。
“不不不，颜值只是个门槛。”顾桑喝着酒，继续认真地翻朋友圈，“我在很认真地考察他的朋友圈，你看平时也没什么泡吧也没有半夜的无病呻吟，工作好像和建筑有关系？我看他的分享，好像是同济的。多少岁来着？”
“顾桑，你这调查户口呢？再说我今天和你说的重点是这个小男生么？”
“我知道。”顾桑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但能说什么呢？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我意思也是moveon吧。陆洲这样，怎么说呢，厚道真算不上厚道，但也还是人干事。不然就凭着精|虫上脑和你睡了，第二天两手一摊拍拍屁股走人，算什么？你也不是能看开保持炮|友关系的人。到此为止其实对你们都好。要怕尴尬就以后咱就不见了，上海几千万人呢，还不能少个朋友不成？咱们以后不带他玩儿，臭男人摆什么谱！”
“你这东北腔还真学的挺有样。”姜朝笑着掰开筷子递给顾桑，自己夹了一筷子麻辣鸭血送进嘴里，“道理我都懂。还是不爽，觉得很伤自尊。”
“明白。你这姿色，也是被人追惯的，现在有这么个死活得不到的，换谁都心态失衡。人这不都得自己调整么，你书还看得少啊？书里的大师都怎么教你的？回忆下。”
“大师说，得臣服，向事实臣服。并且真正接受世界本就是相对的好与坏都存在。事件本身没有好坏，完全在于你看它的角度。”
“对嘛，人都得自己给自己洗脑。”顾桑夹起沸腾鱼片，“啧啧啧，嗲。我觉着啊，既然这个小鲜肉都一头撞上来了，你就正好转一下注意力。男男女女的事情，本来就是靠缘分。撩不到陆洲说不定还是件好事，你这么吃他，要真谈起恋爱来，说不定更烦。得不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经过顾桑的开导，加之姜朝的自我说服，她倒真的慢慢就把陆洲的事情抛之脑后。
顾桑这点没说错，人都得自己给自己洗脑，并且人类也非常擅长自我洗脑。
姜朝在写的连载终于正式完结，夜里吃了饭，她便又去了liquid。提前打了招呼，到时陆安已经候着了，吧台上还放着一块方方的小蛋糕。
“哇塞，这么好！给我的？”姜朝蹭蹭地小跑到吧台，趴着看那块蛋糕，巧克力味的。
“安慰下你撩汉失败。”
陆安依旧高冷的模样，姜朝切了一声，坐上高脚凳。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喂，你自己给我发的微信。”
“那你就不能把重点放在连载完成这件事情上？”姜朝嘟囔着，拿起勺子挖了蛋糕来吃，“啊，完成工作可真开心。可以休息个半个月了。”
“你下一篇文章不用存稿的？又想没存稿裸奔了？还想体验赶稿的速度与激情？”
“陆安！”姜朝咬着勺子翻白眼，“论扫兴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陆安唇角含笑，他这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偏偏格外喜欢逗她。她这些年头发留长了，看上去似乎是成熟了，但骨子里似乎没怎么变，性格还是直爽，没城府。她真是还没遇到过骗子，不然肯定会被骗得晕头转向还自以为自己识破了别人。
“不扫兴，祝贺你。”陆安调好了一杯芒果玛格丽特，端到姜朝面前。
“咦，怎么是这个？”
“庆贺的日子值得多一点糖分。”
姜朝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赞叹：“你该把这个加到菜单里去。”
“这是特质，隐藏的，请珍惜。”
“啊，应该是因为芒果酱保存起来太困难吧。”
“姜朝，你也很会扫人兴。”
“嗯，你排第二，我排第三。哈哈。”
正说话间，姜朝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点开微信，见陆洲的头像跳了出来。
他换了头像，不再是侧颜，而是穿着西装，垂眉看手机的样子。
陆安注意到她忽然笑容全无，便凑近，低眉扫了一眼：“这人谁？”
姜朝按了下侧键，锁掉手机，说：“烦人精。”
“哦？”陆安见她脸上积聚起来的愁云，摇头，“看来你和这个撩不到的男人是没完没了了。”
“你凭什么认准了是他？”
“套你话的。”陆安摊手，“没想到一套就中，还真是他。”
姜朝拿起勺子戳进蛋糕里：“套中就套中，反正也不会怎样。我不想和他玩了。”
“是你不想和人家玩，还是人家不陪你玩？”
姜朝把勺子从蛋糕里抽出来指到陆安面前：“拆我台有意思啊？！人家刚刚还叫我出去呢好吗？”
“嗯，因为人家孤独寂寞了，找你消遣。你还随叫随到。”
“你有完没完了？！”姜朝觉得陆安今天故意和他抬杠，偏挑她不爱听的说，让她火气直冒上窜，即使理智点来想这根本就只是迁怒而已。
见姜朝怒目圆睁，陆安不知怎么的竟然也没软下态度，而是继续道：“恼羞成怒？我说得不是事实？”
姜朝愤然起身：“我和你说这些破事是为了让你来嘲讽我的吗？”说完她便夺门而出，留下回到吧台的服务生小妹目瞪口呆。
“老板，这是怎么了？”
陆安眉头紧紧捏着，显然心情不好，他扫了一眼她吃了一半的蛋糕和酒，冷着脸沉默地端走。服务生小妹只觉得一阵低气压，便不敢再问。
姜朝出门后就负气地往家的方向走，这才想起来没付酒钱，打开支付宝就赚了两百块给陆安。而后又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闷声不响地埋头走路。
她脑子里回想陆洲刚才发来的微信。
呵，这算什么呢？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向她假装若无歧视的？难道真的像陆安说的一样，寂寞了就找她消遣，而她在他眼里就是呼之即来招之即去？
越想越气，姜朝边走边掏出手机。
陆洲的又一条微信，姜朝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点击发送。
姜朝停下脚步，觉得空落落的，又觉得释然。
他最终没有回复。
她删掉了和他的聊天记录，假装过去那个被他电得五迷三道的姜朝不曾存在过一样。
姜朝开始了休假期。作为自由职业者，她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和假期，而且她需要偶尔的头脑放空。
写东西是个释放的过程，像泄洪，但泄掉了也总得存点东西进去。她算是勤勉，也做不到一些特别厉害的作者十年如一日地持续输出。一般在一本书写完后，姜朝都会休息个半个月到一个月，用来放松或者存稿。
最好的休憩莫过于去外面看看世界，走一走。因为没有提前计划太多，去太远的地方签证来不及办，姜朝就去了比较近的日本。天气已经没那么炎热了，倒是出门的好时机。
去日本前，姜朝见了秦松彦，后者约她周末去喝咖啡。姜朝正闲着，就答应了。
秦松彦二十三，直升的同济建筑系研究生，是那种长相格外干净斯文的男生，个子瘦瘦高高的。
姜朝到咖啡厅时，秦松彦正立在门口，见到她微笑着向她挥手。姜朝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学生气，清新得很。
“我加了之后才发现姐姐你是作家诶，好厉害。”他和姜朝面对面坐着，讲话的时候时不时会挠挠头，摸摸鼻梁，很是腼腆。
“没有没有。”姜朝摆手，“这也就是一种工作。”
“我那天是跟着导师去苏州看项目，顺便玩了两天回来，没想到会遇见你。”他说着吐了吐舌头，“我差点就没敢问你要微信，怕你不给。”
“那最后怎么敢了呢？”
“就厚着脸皮啊。最多就是被拒绝的时候丢脸了一点。”
“那你常常这么厚脸皮么？”姜朝忍不住逗他。
“没有没有！我发誓！”秦松彦伸出宣誓手，“我就要过三次。”
姜朝噗嗤笑出来，三次是怎么回事啊，哪有人还数这数的。
秦松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回答好像暴露了什么，很是窘迫地憋红了脸。
姜朝马上说：“没事没事，三次不多。”
秦松彦有些泄气，转而扯开话题：“那个，你要不要吃块蛋糕，这里的蛋糕说很好吃？”
“没事，我喝柠檬茶就够了。”
“哦……”秦松彦皱着眉头，似乎在憋话题的样子。
真像是个少年啊，姜朝散漫地想。难道自己真到了当姐姐的年纪？看到这样少年感的男生，竟然有种姨母似的心情。明明还自称是少女来着……
“姐姐碰到的不开心的事情，解决了吗？”秦松彦的问话把姜朝的思路拉回来。
“啊……”她手指敲打着杯子，脑海里闪过那晚陆洲的面孔，算解决了么？她思忖了片刻，“算解决了吧。做人嘛，不都得看开一点。”
“嗯嗯。我觉得有时候大家都想得太多了，除非是老天安排的事，我们反正也改不了。生活里碰到的困难，就朝着目标努力去克服，难过也要做不难过也要做。”
“你年纪小倒挺看得开啊。”
“我年纪也不是很小。”秦松彦立刻反驳，“就比你小三岁而已。”
“三年一代沟。”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不存在代沟的。”
姜朝懒得和他拌嘴，点头称是便不再反驳了。秦松彦就又找了别的话题来，比如聊他喜欢的摄影。他还给姜朝看了自己的作品，确实学建筑的人构图上更有意境，他的照片看上去都颇有几分艺术感。
“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要不下次出来，我给你拍人像照？”秦松彦邀请道。
姜朝倒是不介意和秦松彦交朋友，就答应下来。秦松彦便又很高兴地给她分享之前自己帮同班同学在同济拍的樱花照，还说着：“姐姐拍出来一定更好看。”
秦松彦和姜朝东拉西扯的，也就渐渐夕阳西沉。姜朝表示自己回去很近，无需秦松彦特意送，他却坚持，打了车把姜朝送到家附近。下车时，秦松彦还把脑袋伸出窗外，朝她可劲挥手：“姐姐下次再见！”
姜朝见完秦松彦，倒是没什么“想恋爱”的感觉，却很想把这样的男孩写进书里。少年感，是她周围稀缺的东西。她周围的人都“长大”了，变得越来越前怕狼后怕虎，越来越多思虑越多考量。不管是她也好，陆洲也好，或者是沈司、顾桑，他们正在拥有更多的资源、名利、地位，所以更担心失去，更想保留自己的姿态。
年纪越大，摸爬滚打起来，姿态越要漂亮。
秦松彦是不同的，他的少年感不具有任何攻击性与企图性，他明明白白摊在你面前。他的可爱和陆洲的可爱不同。
姜朝想着，有赶紧摇摇头，她不该再想起陆洲。这个人已经离开她的生活了。
没过两日，姜朝就启程去了日本。姜朝从前不习惯一个人旅行，作为一个独自工作的人，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孤独。也许正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已经是自己在和自己对话，所以起码出门她会想有个伴。然而也没有人像她有那么多假期，所以难免有些时候只能她自己独行了。
她有时也会约别的全职作者一起出游，但这次恰好大家的开坑时间又错开了，姜朝只得再次一个人出游。不过日本她也去过几次了，不能说熟门熟路，心里起码也有底。再者租移动wifi非常方便，而这年头但凡有网似乎一切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可能是，拍一张美美的非自拍有点困难。毕竟拜托路人给你拍出来的照片，往往是非常不走心而惨不忍睹的。
姜朝这次是去大阪，住四天，其中两天白天坐新干线去京都和奈良。因为不是节假日，甚至是非周末，景点人都不多，药妆店也没有被疯抢，姜朝逛得气定神闲。
京都有很多清雅的去处，清水寺、银阁寺、南禅寺，姜朝就一个个地走，倒也不是求神拜佛，纯粹是喜欢清幽的氛围。人是很受环境影响的动物，常日生活在快节奏的地方，心也会跟着浮躁起来，而到了节奏缓慢的地方，就也会不自觉地安静些许。
在外几日，姜朝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没有更新的任务压着，也不想那些缠人的或者繁琐的事情，一身轻松。这倒让她开始有些享受起单身的日子，在一段感情里，总要照顾对方的时间表，安排什么出行也要问问对方的意见。即使对方管得不多，心里总有着份挂念在，现在这样还真是“无牵无挂”。
秦松彦倒是每天都给她发发消息，也没什么主题，无非是闲聊，或者汇报他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姜朝对他并不反感，但也称不上热络。所以有回就回他几句，也没有聊得太多。不过她必须承认，来自少年的“青睐”也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最后一日，姜朝安排了一天逛街的行程，把自己想买的护肤品和给朋友代购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买了。毕竟上飞机前，顾桑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忘了多买几包抗糖丸，好让爱喝奶茶吃甜食的他们老得慢一些。姜朝回到酒店时大包小包，走得腿都快断了，手臂上给购物袋勒出一道道红痕。她甩下东西直接躺倒在酒店床上。
手机震动，姜朝原以为是顾桑又要加什么购物清单了，吓得一个激灵。打开看，却没曾想是陆洲。
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无波的水面，沉沉地坠下去，激起一层层向外延展的涟漪。
姜朝真的不懂这个男人，是她说的话他听不懂，还是他永远都慢个大半拍？从杭州回来他是隔了一周找她，而从她和他说不想再联系了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一周半多了……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觉得这个人已经被抛之脑后与自己无关的时候，他都要回来炸一下尸？
姜朝越想心里越是窜起一把无名火，扔了手机打算不管，埋头去拆包装、理行李。
可是行李理到一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手机，还是难压心头怒火，起身抓过手机，解锁回复：
发出去方才几秒，语音电话进来了，机身在姜朝手里不断震动，一阵、一阵、又一阵……
原来有些人真的有魔力，一通电话，就能让你原以为毫无波澜的心登时繁乱。
她手指悬在红键上，停顿了两秒，却最终按了绿键。
“喂。”她接起，声音冷淡。
“你在日本？”
“嗯，对。什么事？”
“就是，想见你了。”
没皮没脸的一句话，姜朝终于忍不住爆发：“陆洲，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上礼拜和你说不想见了你怎么话都没一句呢，我现在都忘了你这个人了，你跑来又和我说要见我什么意思？死灰复燃啊你？”
“没有。”
“你没什么没啊？玩我是不是？好玩儿啊？啊？”
“我没在玩，你别生气。”面对姜朝的气愤指控，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冷静，似乎准备好了面对她的这一通火起，“我是在认真想这个事情。”
“你反射弧坏的啊，还是和马拉松跑道一样长，要想那么久啊。你没想好你上什么我家门，没想好你去什么杭州，没想好你自己想啊你别找我玩行不行？”
“姜朝，你先听我说。”
“好，我听你，你说！”姜朝盘着腿往床上一坐，语气咄咄。
“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觉得你很好，所以总是找你出来见面。像我上次说的我觉得感情是件很慎重的事情，那如果我们还没在一起就睡了，真的不太好。接着……”
“陆洲，你有完没完？！”姜朝不想听下去了，觉得这秀逗是打电话来再羞辱她一次的。
“不是，上次其实约你看电影的时候……”
“我！不！想！听！”姜朝一字一顿发泄完，直接挂了电话。
“靠！”姜朝低咒，她遇上神经病了吧？！
刚准备把手机扔了去喝口水消消火，屏幕就又亮了起来。
姜朝愣愣地看着这两行字，呆了五秒钟，再度“靠”了一声。
她最后只回复了四个字：
摆弄完，姜朝站在镜子前，长叹一口气。好了，她这一白天可真是玩得够认真的，难道不知道晚上才是重头戏？居然把力气全在白天花光了……真是她不单身谁单身……现在要卸妆了，昨天没睡好的这两个大黑眼圈哟……
姜朝愁云惨淡地卸妆洗澡刷牙，换上睡裙，涂上面油面霜，喷了香水，再将头发吹干。待她这一整套完成，她脸都给浴室的蒸汽蒸得通红，身上又是一层薄汗。开门前，姜朝又端详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幸好，最近用的安瓶玻尿酸效果卓群，虽然有点黑眼圈，总体这张脸还是充满着胶原蛋白的白嫩样子。
“有一会儿了，看你睡挺熟，想让你多睡会儿，没想到你好像做噩梦了。”他直起身，“赶紧去洗吧，洗了好好睡。”
“嗯。”姜朝应声，去开自己的行李包。
拿出大包小包钻进浴室，陆洲的洗漱包放在那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和他的人一样。姜朝把自己的东西摆在另一侧，靠的近又有些距离。
“你还想逛么？想逛的话我可以陪你走走。”
“没事，这附近晚上也没什么可逛的。再说杭州本来就随时可以来。我早上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也想回酒店休息了。”
既然他也这么说了,姜朝便也不硬撑着强打精神，饭后和陆洲回了酒店。回去路上，她挽着他的手臂,脑袋靠着他肩膀。陆洲感觉到她可能真的累了，也就放慢了步子。
“是不是做恶梦了？”陆洲问。
姜朝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分清梦境与现实，她坐起来，见陆洲已换了白色t恤，头发还有些湿漉漉地，道：“嗯，你洗好了？”
“没洗澡呢，脏。”
“酒店的床，又没什么关系。”他边说着，还是打开酒店的橱门，找出了备用的毯子，拿来给姜朝盖上。
夜里的西溪鲜有车声,一片蝉鸣蛙叫。周围没有高楼林立的夜景,除了月光，便是那一盏盏路灯的光照。脱离城市喧嚣，身旁偶有走过的人也是闲庭兴步,时间自然而然就好像慢了下来。
他们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谁也没说话，但却是一种无比舒适的沉默。放佛认识了许久,因而早有默契。姜朝微微低头看灯光下他们忽长忽短的影子,并肩着的,结合着的,忽而有种奇妙的快乐。即使那只是影子而已，都足以令她快乐。
姜朝虽然想否认，但实在不在状态,就点头道：“有一点。”
“那吃完回酒店早点洗洗休息？”
回到酒店，陆洲询问：“要不你先洗？”
姜朝说：“你先洗吧，我躺一会儿。你好了叫我。”说完，她换上酒店拖鞋，就蜷到沙发上去了。
陆洲见状，说：“怎么不去床上。”
18你神经病
从灵隐寺回来,前一晚没睡好的后遗症跟着暴露出来。姜朝胃口全无，只想打瞌睡。晚饭时，陆洲就见姜朝耷拉着脑袋,筷子对着食物有一戳没一戳的,提不起精神。
“累了？”陆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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