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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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京最美的季节。盛夏渐退,秋意矜持。此时,没有春天的风尘,没有夏天的燥热,更没有冬天的寒冷。在北京的四季中,秋天短暂而灿烂。

然而,对于萧继铜来说,这年的九月,却是他出生以来最凄惨、最苦痛,最漫长的月份。

早上九点了,萧继铜还俯卧着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酣睡着,双手举在脑袋两侧,俨然一个投降的姿势。

“妈,我爸出差什么时候才回来呀?”萧继铜抬起头,一双墨色的眸子闪烁着桀骜不驯的神色。

陆秀娟迟疑了一下,说:“怎么,想你爸了?”

“当然了,听说最近铜市暴跌,投资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不知道我爸的公司怎么样?”萧继铜颦眉促额地说道。

“行了,你爸的事儿你就甭管了,快点吃饭上学去吧!”陆秀娟催促道。

“哎!”萧继铜答应了一声便胡乱地吃了起来。

萧继铜上午是有一节课,十点之前,他赶到了大学门口。萧继铜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俊秀的脸庞、不羁的目光,孤傲挺直的鼻子,紧抿的双唇收敛着一丝冷冽的性子。他穿一身名牌运动装,斜挎书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那些年轻女孩无法招架的堕落气息。

“铜子!”顾婷婷背着书包小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萧继铜自顾走着,他双眸淡淡地扫过迎面而来的女生们,脸上掠过一抹不屑的神色。

“铜子,等等我呀。”顾婷婷执拗地挽上萧继铜的手臂。

萧继铜无声地叹一口气,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顾婷婷明眸皓齿,清丽娇媚,公认的本校的校花,而萧继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上完一节课,萧继铜走出教室,顾婷婷又紧跟着出来。萧继铜懒散地从书包里抓出一把瓜子,边走边吃,瓜子壳吐了一地。

“喂。铜子!”胡荣轩突然挡在了萧继铜的前面。

萧继铜正好吃到一个坏瓜子,他扭曲着脸,随地乱吐一气。

“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顾婷婷嗔怪道。

萧继铜不满地瞪了顾婷婷一眼,说:“你丫不满意理我远点!”

“你说什么呀?”顾婷婷边说边掏出纸巾替萧继铜抹嘴。

这时,胡荣轩又凑上前来,神秘兮兮地问道:“我说,铜子,你爸放出来没有?”

萧继铜一怔,猛地把顾婷婷推开,随后,一脚踢在胡荣轩的屁股上,骂道“你丫放什么屁!”。

“胡荣轩,你什么意思呀?”顾婷婷瞪大眼睛质问胡荣轩。

胡荣轩双手捂着屁股,咧着嘴说道:“我就问问呗!”

“你丫傻X呀!”顾婷婷在胡荣轩的的肩上又揍了一拳。

“滚!”萧继铜抬腿又是一脚,胡荣轩向前踉跄几步,没有站稳而跌坐在地上。

萧继铜绕过胡荣轩,抬腿走了。

顾婷婷跑着去追萧继铜。而胡荣轩呲牙咧嘴地坐在原地,愣了半天。

萧继铜疑虑重重地赶回家,陆秀娟见儿子意外地中途回来,而且神色怪异,不禁心里紧地一缩。

“妈,我爸究竟去哪儿了?萧继铜的目光逼视着母亲。

陆秀娟想儿子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看来是隐瞒不住了,只好开口支吾着说:“你爸,他,他被双规了。”

“啊!?”萧继铜惊诧不已,“我爸被双规了?这怎么可能?我爸一向阳光、朝气,严于律己、廉洁奉公!怎么就突然被双规了呢?”

“我也不清楚,我去你爸的单位问过,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只知道与公司从事伦敦的期铜有关。”陆秀娟解释说。

“您怎么不告诉我啊……”萧继铜重重地把拳头砸在餐桌上。

萧继铜的父亲萧国庆是中铜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是顾晋鹏。听母亲说父亲公司的期铜业务是由顾晋鹏负责,父亲被双规而顾晋鹏竟安然无恙,而且现在还成了公司的负责人,母亲说这事儿可能与顾晋鹏有关。

当晚,萧继铜手持一块砖头跑到顾晋鹏的家,门被砸开了,屋里空无一人,只好失望而归,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听到女孩儿的呼救声,当他判定是那栋楼道口旁边的一楼时,他急中生智,用砖头打破了那家的玻璃,救了那女孩儿。原来,那女孩叫江落雪,江落雪的母亲临时出门买酱油,忘记了关煤气。江落雪放学在家,由于疲惫在屋里睡着了。萧继铜救人之后不留名,偷偷离开了现场。多亏楼下有一阿姨是陆秀娟的同事,后来才知道救江落雪的竟是萧继铜。

父亲被双规就等于“拘留”,在父亲被“拘留”的这些日子里,萧继铜每天都是萎靡不振、焦躁不安。萧继铜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成了一个典型的养尊处优的官二代。他除了长相帅气、头脑灵活,其他可以说是劣迹斑斑。他与一帮大院里的发小,每天抽烟、喝酒、打架、飙车,无恶不作。

陆秀娟给萧继铜穿好衣服,拉下床,他才睡眼惺惺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最后萧继铜慵懒地坐在餐桌旁,陆秀娟把一碗豆腐脑,一个鸡蛋和他最爱吃的炸糕端到他的面前。

陆秀娟坐到床边,将萧继铜抱起,把衣服套在他的身上。

萧继铜脑袋往后仰靠在陆秀娟的肩上,依然紧闭着眼睛。

“铜儿,你看你,都快大学毕业了,还得妈妈来服侍你,实在是不应该。”

江落雪手拿着照片呆呆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就是那么呆呆地看着。

“看出来了吗?”萧继铜轻柔地问道。

江落雪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面无表情地望着萧继铜,摇了摇头。

“铜儿,起床了。”母亲陆秀娟走到床边,弯腰轻声唤道。

萧继铜翻了个滚,双脚骑在被子上,“嗯…….”嘴里发出很不情愿的哼哼声。

于是,萧继铜给江落雪讲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那年的9月。

“落雪,你看呀。”萧继铜耐心地指着照片上的人物,“这是你,这个是我,后面是老龙树。”

“老龙树?”江落雪迟疑地重复道。

萧继铜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纸袋里是江落雪过去曾寄给他的信件、圣诞卡片以及他们在东川的合影照片。多少年来,萧继铜无论生活在那里,他都极其用心地珍藏在身边。为了帮助江落雪恢复记忆,他把他这些珍贵的东西又带来了医院。

萧继铜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江落雪,说道:“落雪,看看,你看看这照片上都是谁呀?”

“是啊!那是东川的千年老龙树。曾经枯死了三年后又长出了新枝,而且枝叶茂盛。这就是我们俩在这棵巨大而古老的神树前照的合影。”萧继铜动情地说道。

江落雪又看向照片,只见照片上的萧继铜青春年少、英气逼人,江落雪清秀娴雅、风姿娉婷。然而,江落雪看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之后,萧继铜又拿出几张圣诞卡片和信件给江落雪看,但江落雪仍然回忆不起来。然而,当萧继铜再次看到当年江落雪写给他的这些饱含深情的书信时,心中不由地一阵酸楚。十年前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中国北京。

当天夜里,萧继铜在医院里继续陪护着江落雪。

一缕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也把窗外的一株竹影投了进来,投在了他们的脸上。夜风一吹,竹影摇曳,那些影子就虚虚幻幻地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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