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李丕莲引蛇出洞 潘小枝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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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俟以半晌,她仍没谛视,对着前面一阴影吼道:“你怕我害你?吃了会死人,毒药呀!你聋了哑了,还是死了瘫了……”这也一反常态,在发怒。可一抬头前面早没了小枝,桌上几包药倒不见了。一转眼,看见她绰着一把刀碎步而来,吓得撒腿就跑。

这是撞哪门子丧门星?好心当成驴肝肺!她气得要踢天抢地的,决定明个让老头开垦出库尾那块地,她出门的那垄也收回来,让她无门可出。

可翌日,被小枝劫在了路上,四房的惊恐的同时,观察她有没有揣刀别棒的。确定她徒手空拳,身上也不鼓囊。可看出她警惕异常,有要把人撂倒之势。于是先声夺人,叫道:“咋了?喝了吗?喝出啥问题来了吗?”这实是她担心的,前一夜糟心的欲去库尾打探。

至此,她真开始怀疑是不是中邪了,一件认为铁定的事,问谁谁反探问。难道老樟树下邪气沉沉,真侵蚀、迷障了自己?还是中了迷魂阵、连环计?追根溯源,她怀疑是不是听准了,可丝毫不怀疑听见“台湾”。于是决定向人打听“台湾”的相关知识,比如具体位置、人文地理、寒燠出产等等。一切关于那地方的都兴趣盎然,相信李无香亦然,就算给她打听吧!她几乎问遍了认为可能对那地方有了解的,包括一在县上念书的,可都摇头不知道,反问的有那地方在哪旮旯、坳、冲、塘?她知道旮旯、坳、冲、塘都是小地方用词,相信他们真不知道,相信轩子呆的是大地方。看来视阈太狭窄了,得走出潘家,走出山里,才能问出满意的答案。看来那地方挺遥远神密的,得访着有广博学问的。这得费工夫,可生活还得从盐油柴米中蹚过。一回头,家里有人懒散成性了。可她想“改弦更张”,不想当发号施令的人、后辈们眼中钉、肉中刺。该干啥干啥,眼不见为净!她自己还想过舒坦肥实的日子呢!冲后辈眼时就自个沏姜汤水喝。再不奏效,就躺在床上呻吟几声。

四房的没有追撵,心里叹道,可怜的人,生活在拒绝人的世界里。

经过一个星期的搭讪,才向她问出轩子的事。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枝追撵着她问轩子的相关情况。四房的看出来她要摸准轩子是否在台湾并没有别的杂念私心,而是下辈子的幸福保障。由此知道就是把在库尾窃听的奉上,她亦未必相信、知足。她披头散发、如幽灵冒出来追撵的样子,使四房的觉得比吴畏脱裤追撵更可怵。于是不出门了,好在她不上门骚扰。

原本小枝昨个接过药就进灶煎上了,拿刀本是盖在药罐子上的(弊俗,迷信的人以为能盖避邪祟),可听四房的冲的急,就提溜刀出来了,没想到把她吓跑了。今个劫住她就是解释、澄清、感谢的。可讷讷难言,脸上没表情,千言万语汇于一句:觉得身上干净多了!

四房的也看出她善意而来的,对欲抽身而去的她喝道:“就这么走了,我还有事呢!”

小枝到底觉得她真本性了,甚至怀揣不可告知的目的;头也不回,恹恹道:“我啥也没有!能赊就赊,不能赊我也没法子。”她的步子更快了,几乎在跑。

如果说各房的拱手让出库尾的地有大房的因素的话,可看见李无香投来的一眼,四房的觉得这和悦一眼就是她对自己宣传轩子的一种肯定、赞许。可她还是没有把轩子在台湾的事肆扬出去,让潘家人在这仍糙肚子的年代像她一样有一种希望、或是奢望。她还是担心这消息不确切,是捕风捉影,甚至精神萎靡时认为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一句话,她仍在否定和肯定中恍惚。另一方面顾虑于李无香,毕竟她没有亲口对她说轩子在台湾,更没亲口授受她把这喜讯公布于众。于是决定去打探确切,消弭心里的猜疑性。可红口白牙向李无香证实还犯憷,于是瞄准了小枝。

那天沈洁来库尾(各房都这样称呼小枝一家)时,小枝也在。尽管四房的看见小枝一直在堂厅,一直没听见她和沈洁搭讪,可她确定小枝听见了她俩的密谈。只要从小枝嘴里得到肯定,那轩子肯定在台湾。可要接近她,要从她口中探得实情,觉得谈何容易。就是抛开私心妄念,就小枝现状也让她却步。

一个像时时有一双眼监视的年代,一户受各房排挤的外姓,一户有俩先天缺陷的孩子的家庭,一位不能生育的女人……这所有的一切把一个活生生的小枝禁锢在人间的地狱里。她心里郁闷无法排遣时,不像吴畏做损事伤人。她举着一根扁担叫嚣着上山打老虎,哭诉着老虎戕害了她一生。见着树木就劈,劈得树枝纷披、脱落,劈得树秃、干断。劈废了一片草木,人累了,声哑了,气消了,她就低着头,拽着扁担回来,放下扁担就去干活。

小枝不紧不慢、不淡不亲道:“喝了,当天就喝了。今个就觉得身上干净多了……”

嚯,还立竿见影了!不就是端午节时掏腾的一些清躁解暑的吗?四房的还担心准不准,要老头去掏弄,他搪塞说早过了节气。真是万幸!不禁又道:“你喝了没啥不良反应吧?那大夫说了,人的体质不同,喝了各有各的反应。你要喝着不对就别喝了,省得伤身体。是药三分毒!我又不是太夫,看不出啥药,不能给你把关。”

好在小枝很快从房里出来了,四房的没放眼望去,脸上也没有绽开。这是一改常态,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要把自己当成小枝的生份人;投桃报李,小枝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外人。到底效果怎样?说实在的,对于以前双方都当陌生人看待来说,四房的心里很虚泛。于是重重拍了几下药,一板一眼道:“药!我知道你的疾苦,打听到这药管用,给你捎几包来了。”言简意赅,这也一改常态。要在以往她准这样道白:千方百计打听的药方子,专治你不下崽的毛病。在哪在哪给你配齐的,我打包票保管一喝就结蒂。你看各房多兴旺呀!就你十房冷冷清清的,我做嫂的看着你委靡下去心里能好受吗?

撇弃浮泛之辞,不惺惺作态。虽然觉得前面挺頠静的,可仍没正眼以对,又提高了声音,“放心!就几包草药,贵贱不论,只要喝着管用就为好药。”这也一反常态,要以往准这样宣扬:这药老贵哟!老头都不愿我配治,要我先征得你的同意,这味药多贵、那味多稀缺。

过去已逝,可现实就是她悲惨的命运,她用上山打虎的方式告诉身边的人很痛苦,难以承受。控诉命运、苍天有上山打虎的勇气、力量、怒火。她一直活在现实中,包括上山打虎时,可她找不到摆脱命运的途径,就只有选择非伤害性的发泄、挞伐。

四房的也不懂小枝内心深处之隐痛,可她早已学会用脑子,不会像以前那样冒冒失失去问她台湾轩子捎带啥来了吗?阻止她做出轻率举动的原因是很长一段时间饿肚子的濡忍、沉淀外,也观察到小枝从不在饭后活余去听或讲叙轩子的故事。小枝没有表情的脸掩盖了她的内心,这让四房的看出来了,甚至看出她觉得背后跟着一饕餮之人而随时做好了反身搏杀的架势。鉴于警惕、戒忌、落落寡合的她,想出了一种接近她的办法:她不是不孕而时常掏腾偏方以治吗?于是投其所好亲自上山采了几种药,清洗得干干净净,晒干后莝得均匀细腻,包裹得工工整整。这就是治不孕不育的药,作用有多大只有她自个知道,只希望她别喝出别的毛病来,更别喝出人命来。

经过四房的这一推崇,潘家掀起了轩子少爷的热浪。他的故事不但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也给他们树立了一个美好、正面的形像。而大人们想起许多回味无穷的往事,追忆时光,甚至是思考人生。是呀!在物质匮乏、言行受束、思想禁锢的年代,在潘家只有轩子能让女人堆里寻觅回遗失的快乐,只有轩子能凝具起潘家人的心。在潘家人迎合孩子们的兴奋和审美情趣下,对轩子的的故事经过润色、再创作,有些说得神乎其神,这就是潘家人对他的一种礼赞。在潘家不知道、没见过轩子的后辈中,显然轩子少爷成了美与正义的化身。在我不知道孙悟空时,我想像中的轩子少爷就像孙悟空一样;在我看过《西游记》后,我觉得轩子少爷就是潘家的战斗胜佛。

然而四房的还是不能确定各房的是否先自己知道轩子在台湾,不知各房的、各房后辈走近李无香是否为自己利令智昏时看见的一种假像。就是有哪房的矢口否定了,她亦认为是利益趋使下的隐瞒。可是经她一搅和,虽然在她口中没有得到正面肯定、甚至棱模两可的回答,但各房的再回首甄辨李无香站在树下踮足张望,谁的心里不相信她是在翘盼台湾的轩子呢?如果以前各房的、各房里的的背后有大房的暗暗推动的作用而接近李无香的话,现在巧觌意遘她时叫的一声声“婶、婶婆”可是亲切、发自内心、甚至是有感而发的。可李无香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样子。各房的知道她有了轩子,不管现在她落魄成什么样子,不管轩子寓居地怎样,在各房面前憋屈了几十年的她就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受各房的顶礼膜拜。如果她们以平常心看待自己和她的这种关系的话,这是笃实后辈和傲岸长辈的关系。遗憾的是都难以平常相待,表现都不笃实,直至疯狂。

四房的不在路上拦截小枝,决定到库尾去,还趁着李无香不在家。几包草药伸在手上开道,不瘆于老樟树下的邪祟,而是担心她随时搏击的架势,更担心遭受侵害。把药伸在前面以消除她的敌对意识,至少让她有个思考的余地:四房的是不是帮自个捎带什么来了?

自她在库尾定居下来后,四房的从没迈进她两间低矮、潮湿、阴森的屋里,都十几年了吧!这样恪守此举,是对家门不振家庭的敬而远之,更是老潘家遗留下的不愉悦的心结在作祟。堂厅里只有金蛋,一见她就不豫,就直泛眼白。这是弱者防范的表情,四房的这样认为的,同时觉察他是否见天闻厌了药味或是担心小枝真怀上了?她提了提气息,声音宏亮道:“叫你娘来,就说四房的来了,有要事。”

开篇话,她充分体现了对他人格的尊重,因为用了“你娘”一辞。潘家人都知道他们不叫小枝为娘,不知何因。她这样说,觉得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认可身份更弥足珍贵的?可金蛋不领受,睬也不睬,一拐一瘸从后门走了。对于从不与潘家各房来往的金蛋,他今天的行为,她认为还是属于自卑范畴,不值得为关闭自守、对现实逃遁的人上火计效。

四房的要站起来,觉得有多沉重,也难怪这些天少吃怠动,双腿都有些浮肿。恰此老头进来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道:“喝了压邪!”她叫扶一把,可他把碗搁在面前,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不仅因循于大房的吩咐,她更知道他想用一碗姜汤驱除自己脑里的“邪气”及表示不满。她真想踹了那碗,在四房、潘家大声宣布我没中邪!可到底没发作,挣揣着站起来,端起碗,抿了小半口,道:“咋不放糖?”

四房的捋顺海外关系在仍未解禁的山里对潘家来说意味着没有政治待遇,这待遇对她而言无非是得不到生产队长的重视,实质的内容备不住就是没有口头表扬。以前她向望“根红苗正”的贫农身份的话,现在她更想知道潘家人是否知道轩子在台湾。想起从李无香沈洁口中知道这事后,她心里释疑析惑而趋于肯定。即使轩子无论在什么地方那美玉无瑕的本质没有改变,她仍担心有人装轩子涅而不淄的空子,给潘家及四房带来不意。可这不意怕是微不足道的吧?因为县里真正有海外关系的人家都不受压迫了,迟来的轩子又会给潘家带来多大的不利因素呢?于是决定去问问潘家人是否知道轩子近况。在房里憋屈了几天,几乎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准不定传来轩子要回潘家了而让大房的耍弄了一回呢!外面各房间的关系容解趋洽以外,她看不出惊喜的变化,若探问潘家人或各房的还真怵惕遭冷遇、碰钉子、受羞辱。

于是去探问蓬头痴子,可问十个有十个反问她的是轩子是谁?于是向他们讲叙关于轩子、特别是那年初夏回潘家时发生的有趣的事,说的唾沫横飞,声音宏亮。想不到回忆一下他也是这么爽悦的事,也是一种美好享受。孩子们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在只有泥巴、沙包相伴的乏味童年时光里,能听见少爷、特别是关于潘家少爷戏丫鬟的趣闻,简直乐不可支。最后姑娘家、小媳妇、老少爷们都围拢或坐于磊堆上听她讲轩子少爷的故事。不熟稔他的歪头倾目认真地听着,对他的事迹精通的给予补充、纠正。磊堆上热闹非凡,笑声泛荡。四房的一抬头,看见人群中还有俩房的在捂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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