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廿六回:去岁春风不解意 今年冬寒总砭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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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房的听出她话里有藏掖,不愿触及这深层次的隐痛,眼见她要跟来潘家了,只有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时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果然还没改贱胚子!”媒婆一白眼,道:“好在那也是畜生。我干这行当几十年了,才发现天底下有你们这么天设地造的一对。在你们面前,我不知道有多完美。这些年你在潘家受委屈了,埋没了,又瞧上了外面花花世界了?你只不过想让野狗多遭践几回而已。”她一拍胸膛,拇指跷得高高的,道:“以后跟着婶,让你过上真正的花花生活,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醉生梦死来世上一遭。还甭说,这几年吃糠咽菜的这勾引男人的更棒了!”拨弄着她看了一圈,啧啧称美,又道:“不知道你这些年修炼了没有?还是一见男人就犯贱?……”

六房的没出声,却以眼神附和她的话语,因为此时心里下定了决心,待找着机会狠狠发泄又被掀起、憋了几年的怨恨。

在潘家时,她和媒婆见面后,她的话时时刻刻犹如在耳,扰乱她的心绪,想着要下地干活就要离开潘家,想着儿子丈夫又要留在潘家,这犹豫的心情一直到李无香一次次催着她快点迈向去县上的路上。析疑了被她调养的原因(当布托)后,她就把媒婆指使自己的勾当上禀了。做出这样的决定,表明她彻底告别了县城情怀,也表明了信赖李无香。信从何来?就她年轻时不改嫁而把一群小子拉扯大,说明她有无私奉献胸怀;就她欲让德子成房,说明她有仁爱胸怀;就她能开布庄,说明她有进取胸怀;就她常年累月与各房同吃喝,说明她有同甘共苦的胸怀……由生活上的件件桩桩,想到她许多品质。她在潘家这样克勤克俭克严为什么?六房的在外人渗透时得出这样的结论:她无非好大喜功,为了一张面子而已。就像各房的说的,她又没有儿子。于是她向婶靠拢了,决定和她一致对外。李无香甚至没露出异色,却动情地叫了她一声:“闺女!”许多天里,六房的都阙疑她的举动,直到再见又一熟悉身影来找伙计,才确定她是对自己肯定、鼓励、甚至是感动。

人毕竟是有私心的,在六房的觉得和李无香靠得很近时,说出了想报复一下媒婆的打算。动机之下必有超越潘家的仇恨,李无香果然精明透顶。她也发现李无香凝重地看了自己一眼。可李无香没有问她已在嘴边的话,断然拒绝道:“别说是她,就是仇人能把当成顾客才好,这才是布庄的发展之道!以后你好好学着点。”

她可没涵养把仇人当上帝招待,但还是把她的话多少听进去了。

再回头说她和媒婆接头时,道:“布庄生意不好,一天就那么点收益,我再抓一把,别说李无香,就是俩伙计也看得出来。婶,你有啥法子让布庄生意火起来吗?”她这些天不是当布托吗?每当睡觉时都与李无香交交心,自然领略到她不少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态度,于是一次次揣摩着她的心思和媒婆接触着。梅林布庄生意火了,是她当布托之效,另一方面媒婆暗暗使了力。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六房的后来发问是不是把几辈子的仇人当顾客了?再次到接头时,她不得不绞尽脑汁想着应附的话。而媒婆却说那几个油膏谁稀罕!养着,养肥实了挤出的油才多。

功夫不等人,李无香流露出让她回山里的意思了。她知道怕再也没机会来布庄了,一遍遍扪心自问:真能不把那几天当回事?可她还是擅做主张与媒婆见了一面,道:“眼下就有挤出大油水的机会。布庄后天要进一批货,我们不如劫了这单吧?再等的话,还不知道等多久才有这么好的机会。”

媒婆叫道:“你这么黑心了!听说你还给潘家生了俩崽子?俩小畜生吧!就急着把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是什么东西?你祖上有刨祖坟的吧?”

再次听着这侮辱的话,让她原本怦怦跳的心僵硬了。尽管媒婆表现出不屑的神情,可她还是积极推动、准备着。

潘家那批布早七点到巷。她爬上了从县城通往埠口的路边一座崖面陡峭的山上,看见山下目标一出现,双手哆嗦地把一块大石头推下去……这是初秋的某一天,浓雾弥漫,百步难辨。她不禁全身颤抖地从另一面往山下滑溜,又一口气蹽回了山里。以后她就没听见有关这方面的消息,也没招致什么麻烦。

每当独处想起这件事,她都觉得不可行,日渐成为一种煎熬,比那七天更日久天长、难以消弭。下山了时她就有这两件事不可能划上等号、抵冲。还让她逃避,很长时间,就是各房的盛情邀请也不去县上。心里负累太重时,一次次祷告那石头没砸着人。

有这样的心态,那么她还有什么隐情?可布庄还是化为灰烬了,这也是她时时担忧的事,直到一年后才知道烧布庄的是谁。

再插一下她回山后为何还向七房伸出手,按说她在县上和李无香相处还行?我想这是李无香衔怀她在县上所为,是她回山伸出火钳后,六房的发泄握起把头的苦闷,更是见机的反击。

就是和李无香相处无碍,可就是“二掌柜的”让伙计伺候着在布庄也难受,而李无香出门时一再嘱咐不可下楼,这不是停过年的肥猪吗?可在这糟心时,还是发现一伙计有不轨行为,那天见布庄门口闪出一熟悉的身影后,伙计就借故匆匆出去了。这一诡谲举动,让她觉得有先见之明,看来各房的真放心不下口口声声的血汗钱。

可翌日,李无香和她回山了。半路上,李无香望着她嗫嚅的嘴,道:“就俩伙计,我还管理不了?回去给各房的交代一声,布庄找到了发展的方向了,买卖很快会好起来的,俩伙计也听话肯干。”她的弦外之音,让六房的觉得她参透机关了,于是加快了回山的脚步。

这晚六房的失眠了。前面透露,她和李无香第一次较量以李无香兵不血刃而大获全胜,之后李无香对待六房让六房的娘家也对潘家主事者心服口服、赞不绝口。可六房的毕竟是有心机、不甘被奴役的,蛰伏了三年、潘家要开庄号了,又蠢蠢欲动了,甚至有向李无香再次挑战的勇气。此时她有俩孩子了,身体显得清瘦,胸部也因奶孩子的原故而少显山露水了。雨露风霜,日晒过耗,顿饥顿饱,盐蚀少油,二十出头的她就是一山里村妇了,再加上在女人堆浸染已久,就是举手抬足也显得粗鄙不堪了。一照镜子,不禁惊愕,昔日粉面红颜已变成斑斑点点的橙子皮了。看着镜里的容貌与十七岁相片简直判若两人,她不想让“三年媳妇熬成婆的”俗语再次在自己身上印证。她要塑造原来的自己,甚至要当六少奶奶。瞬间,就变成一种信念一样不可遏制。当天就不再奶孩子了。

即使现在去县上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也决定搭上潘家在县上开布庄的势头摆脱牛马一样劳作的生活。她反对开庄号,这是希望李无香重视自己的一种方式,准不定各房的都是这种心态反对的。她看出各房和李无香在这场较量中的形势来,若李无香是跳龙门的鲤鱼,而各房就是束缚她们的“门”了。她也想过希望各房的把“门”开一缺口,让她们支持自己去县上盯梢布庄的一举一动,一定承诺让布庄对各房利益最大化。可她末房妯娌,真难撼动“正襟危坐”的各房的一樘厚实、却又虚假的“门”,刚要有举动就被上房的严厉目光打压下去了。她一度真弄不明白,各房的要怎样牵控县上的庄号。对于抗庄刨甑,她首先乐开了花,正好丰乳肥臀,仿佛一天比一天提升这方面的信心。竟然开庄号是扳不住、大势所趋,可不管她怎样承诺,各房的还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肯定她们不会袖手旁观、早有打算、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这不符合常规——口口声声血汗钱让李无香糊作非为。看着她们默默使着劲干活,隐约看出千呼万唤使出来的潘家布庄之结局了。这趟水是深是浅?她难以想像,一时间对人心、潘家、明天有一种空茫、悚然感。与此同时,每当扛着农具下地时,心里如又有一种香喷喷的手纸擦完屁股,不知是种什么滋味感;看着日渐丰满的胸部和抚着酸痛胳膊,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感。

果然李无香捎话让她去布庄了。一到县上,更可笑于在家里的种种猜忌,因为布庄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就俩伙计,几扇布。布也是明码标价的,有顾客来买布,伙计大声说一句:“你看看标价。”李无香不在时,她觉得伙计是说给楼上自个这个“二掌柜的”听的。大多的时候,俩伙计都以防犯的眼光盯她,无聊的她回敬之,直到他们收回了眼光。以后李无香不在时,俩伙计对她恭恭敬敬的,真把“二掌柜的”头衔安她头上了。有次回来的李无香听见了,打趣道:“二掌柜的,听着挺顺耳的。明个再派一个来,反正生意清淡,让没事的俩伙计伺候仨掌柜的得了。”

她在受创后找回自己,还是用老方法,又去县城逛了一整天。为此她特意做了一身自以为时髦的行头,紧身的行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美丽的胴体,泰然自若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她这次更取得了自信,更能衬托出县城的古朴特质,难怪阔太太、大小姐也一次次向她注目。

她回来后。她母亲叨道:“我说你别扭那么些天,不就是为了一身新衣裳……我觉着闺女穿这身挺合身的。”这是赞衣裳,也是赞身材,她更觉得是母亲对遭受沉痛打击后的女儿于人生态度的肯定。在县城贪婪的目光,回山乡熟人的啧巴,及家人的称赞,这都是对她的褒扬。并且现在她更有一种成熟的韵味,这是县城、熟人及家人没欣赏出来的,而她早已闻到,那就是风雨过后女人花幽幽的芳香了。

信心满怀时她就向潘家走去,因为觉得那次重创也是为潘家付出的。可越接近潘家脚步越缓慢了。在潘家坡下既然驻足侧目,既然无所适存地呆了逾时辰了,而其间没有遘上一个人、甚至一动物。在进潘家以后,每每想到这一段静谧的等待都觉得是上天特意安排的,是摒除杂念的等待。她等来的自然是潘家老六,也许是急于让人欣赏,更认为夕阳照耀下的自己格外漂亮,不禁对他粲然一笑。

媒婆无非是要把她当成“梅林布庄”的内线,在布庄长时间捞些好处,成为以后来活钱的地方。媒婆以命令口吻要她取得李无香的信用,以至掌管布庄经营、甚至财政大权。

媒婆见她一副覃思的样子,以为她被招抚了,又道:“我知道你那些天受了些,谁让你就喜欢畜生呢?他没啥见长的,就那事可是一流的。你别装成现眼的样子,还别别扭扭的,自个掉下来的肉能不知道几两肥几两瘦?那畜生对你这副身材真迷恋上了,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你打哪来的。我为了你,所以这些年没来打扰,希望你受了一遭,找个好人家过清静日子!”在地上啐了一口,又道:“没骗你,他真不是东西!可现在你也还是以前那副德性,更没想到还跟潘家黏在一起,我就不得不来找你了。这也好,该是哪块料还用在哪,黑了心好干事!以后我们就是自家人了,早为自己谋些利益,以后就是金盆洗手了也可以过自在日子。”

那身壮如牛的汉子撸了她一顿后,就奸污了她。以后几天里,把她绑着以发泄,每次都用火辣辣的巴掌扇她,一次次叫着婊子。求生的愿望让她不得不迎合,并且饥渴难耐时自扇,叫着婊子,才能乞得食物饮水。第七天,她没有被绑着,带着一身伤痕走出了那非人待遇的楼。

现在又听到“婊子”二字,她鼓足奋身一拼的勇气,却没有出手。做出这样的决定同样是一闪念间的,因为她曾受过七天炼狱般生活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藏锋守拙、什么时候该出剑封喉。媒婆轻轻拨下了她半举着的手,鄙笑道:“得了,在我面前别假正经了。不是婶说你,就是穿金戴银在婶面前你也是一婊子。我打第一眼就瞧准了你,过后我后悔没把你送窑子里去,想是你也恨我不如此意吧!老大远的让我找你,已经把你当人看了。行了,别瞎耽误功夫了,还是说正事吧!”六房的又扭头就走,并且健步如飞。媒婆气喘吁吁追上去,叫道:“这次来可是为了咱们的事,你不看我尊容也看那畜生一面,他可是我亲生的……”

原本目瞪口呆的他,忙上前拉她,“你找我家老七吧?我带你去……”他把她拉到潘家后山,结果她就成了以后的六房的。进潘家以后惬意的日子里,她每次想起后山来,就是水到渠成的自然。虽然他粗鲁不堪,可她已经受过强暴了,因此就有了美伦美奂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忘怀的,为什么那么久只候来一个人,为什么是他,这不是重温某一个神话故事?披着祺霞瑞霭的自己为什么偏偏碰上了扛着犁的他?牛和犁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又为什么要苛求本质上的区别?唉!怕真是前世注定的。可不,若遇见老七怎么有兴旺一群!

可她当时并没有感觉到进入缥缈、神来之笔的美妙境地。回到家以后,甚至觉得自掉身价了。有这样的心态,又是主动走进潘家的,融入女人堆里后,对在县城的那几天遭遇也越来越趋平常看待了,甚至意识把它粉饰成一种放纵的体念,不就是一副皮囊吗?对那几天,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并没有遇到外界因素让她想起来,她想世界把那几天早忘了、自己也该忘了。可是上一趟去县城的布庄,她真有想去那遭受几天的地方的念头,真是不可理喻的念头。

再一个星期后,她把物是人非的世界又看成是桑梓了。没有求得起死回生、传说中的“还魂丹”,人生也没有新鲜的润滑剂,无非是她把自己关在密封的房间里调整心态,面对镜子对过去、现在及未来做一番思考,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摒弃世界的一切的一瞬间就归络于意念冲动。自己有这样的意念,但这冲动没达到临界点或在这意念中隐匿着一丝眷恋。从县城默默地回来就呆在房里,因为她有痛经的毛病,家人肯定没发现她正决择生死命运,这么重大的人生命题。在挣揣中,也许是母亲的一杯茶、一碗饭与父亲的一瞥、一声怨,把她一步步拽回现实来了。最后父亲说:“找一户人家赶出去得了,早晚是人家的人。”就这关键两句话,激活了她对生活的渴望,挣起头来,看见久违的窗外是那么新鲜,刺眼的光线串着五彩璎珞一样晶莹闪烁。

也确是如此,适用这个世界无非是一个态度而已!经不起挫折的人对未来缴械投降了,一了百了,冥里的事谁也不知道,把悲伤转嫁给了至爱的亲人。一只脚踏入地府的人,就是有回眸的一眷恋、一思索:为什么要踏入冥中的无尽黑暗?死都不怕还怕生吗?那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就是风吹雨打的结果吗?过去的都要成为壅培只朵的。比别人差?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像花儿一样?……有过重创的经历,在黑暗中抽出一条腿后,也许以后只往阳光下迈脚了。现实是残酷的,更残酷的是必须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位置,逃遁的都丢失了现实。现实才是证明存在意义的导师。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背负沉重压力的,更要取决于生存态度。现实沉重袭来,坦然面对,屡踣屡起,如果能笑以接受,这就是春天里的鲜花弄风雨一样!要在现实中不败,态度决定世界。

正在她与房里的他及各房的摽劲儿、违抗李无香在家好好养着的指意、走在阳光下欣赏姹紫嫣红、吸收清新空气时,猛然窜出了久违的媒婆,以至于想起在县城的往事。看来媒婆对以前为老七保媒而受辱、并且惩罚过她后,对这档子、潘家仍不能释怀。六房的也敏锐地捕捉到她已经盯上梅林布庄了,想是她苦于没空子可装,不辞辛劳来山里找自己来了。看来她是怨恨深沉的人,六房的能不为负面受袭的李无香担忧?况且她单枪匹马在县上。于是她再次扭头就走。

“婊子,你穿得这么暴露给谁看?”媒婆谩骂,抬起了傲慢的头。

六房的立马心里被锥刺一样痛,转身横眉冷对,那几天恶梦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上回由各房斗殴承转到还没进潘家的六房的身上,这里还说十七岁的她的县城情怀。

媒婆果然言出必果,把她带进了看上去是大户人家的楼里,再而指着她的鼻子,“想不想做这户的少奶奶?我可把话挑明了,这小子不是好东西,六亲不认,以后你自食恶果可别怪我……好,我就去叫那畜生来。”

在她看来媒婆是气极败坏地走了。她身处在一栋两层楼的楼上的房里。房里粉刷未半,到处是材脚料末,显得杂乱不堪。透过扇窗,她看见一片跟山里寻常人家一样披披搭搭、低低矮矮的房子,由此真有身处云端、大户人家一样的感觉。她完全不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觉得媒婆不是至诚至善的人,可也没泯灭人性;做出这样的判断也是楼下传来了謦欬声。在房里呆了很久,不由浮想联翩,直到觉得再呆下去真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可又觉得要离开也得跟媒婆招呼一声。在鼠首两端之际,就几分钟,打破了她蔚蓝色的县城梦,也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伸脚往下迈时,噔噔地蹬上一位奘高汉子,上手就对她一阵猛揍。对死亡的恐惧,一直让她叫他为哥……就这样,她在这楼里呆了一个星期。走出楼后,觉得这个世界已物是人非了。那是一个夏天,她与县城最直接的一次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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