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尘

“至于我，当晚我就会摊牌，而且我已经想好如何应对姨父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你要好好地休息，到时你就可以和弘深鸾凤和鸣了。”

“你别多想了，杜弘深和你，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而我对他，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意乱情迷，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今非昔比，日异月殊。”

沉默了一会儿，宋梓瑶问：“那方姨太为何要帮我？”

“或许她和姨母在这点上是一致的，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一生没多少盼头，都是围着一个男人转。说来道去，也是女人善妒，不愿再多出一个女人和她们分罢了。”

宋梓瑶点了点头。

唤来碧春。

问：“雪翎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见回来呢？”

碧春答：“不知道，或许是晚上有演出，去上班了吧。”

“也是，马上要到佐藤将军的生日了，她们最近忙得不行。”

“你说的佐藤将军，是不是控制整个华东圈的日本人？”，林韵寒问道。

“是的。”

一听，林韵寒气得七窍生烟。

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在莲花庵遭人下毒的事？”

宋梓瑶点了点头。

林韵寒恨恨地说：“我怀疑，就是他想要害我！而且，要不是因为这些日本人，我就不会落难来到杜家。本想等满十八岁就削发为尼，遁入空门，可没想到拜他所赐，乱入红尘！”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

林韵寒说：“我断然不想成为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也不愿意为男人所累，等你嫁给了弘深，我就会选择离开，重返莲花庵。”

“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的，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哪比得上莲花庵鸟语花香雾霭陇山。我不想改变世俗，也不想被世俗改变……”

宋梓瑶看着林韵寒，对她顿生敬意。

她是乱世中的一缕青烟，袅袅而来，轻轻而去，挥袖不沾尘，轻赴不留痕。

她离经叛道，若一只美艳的蝶，翩飞在王权富贵周围，却永远让他们只能看到，未能捕捉。

这时，杜弘明已到。

进入厢房，对林韵寒温柔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撇头看了一眼男人，林韵寒站起身，对宋梓瑶说：“那我回去了，记得好好休养，后天一定很累。”

杜弘明眸光暗沉，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心中就算有不快，也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那个女人，是自己所爱之人的交好。

可是想到，这个女人转而就要变成自己的三妈，说一万道一千，都觉得别扭。

带着林韵寒出门，为她撑起油纸伞，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伞上，滴滴答答，似男人的心跳。

她终究还是成了他的女人。

坐上车，一路直奔杜宅。

池塘过雨急鸣蛙，一夜冷风吹窗纱。

准备就寝的林韵寒，坐在窗前，看着被雨蒙上一层薄雾的庭院，心生慨叹。

或许过了后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莲花庵，与自己的好友清霜过简单的生活。

这时，房门被叩响。

打开门，是刘海华。

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她看着林韵寒笑了笑，说道：“后天你就要嫁给杜弘明了，往后的日子，你可是要帮我盯着他，还有他那个狡若狸狐的妈。”

林韵寒付之一笑。

这个女人害她未遂，现在又来巴结她，想把她当成自己的眼线，看来自己不尽快离开这里，迟早也会任人鱼肉。

点了点头，温婉地答：“姨母，您放心，以后我都听您的。”

刘海华坐了下来，启唇：“你这么乖，你远在北平的父亲也会放心很多。本来我想发电报给你父亲，通知他你成亲的事，可是许崇明先生说你父亲有要务在身，不能接电报，所以等许崇明回到北平，再代为转告。”

“谢谢姨母，您为我的事劳心费神了。”

刘海华哀叹一声，“其实我最操心的，是你姨父和那个宋梓瑶。”

林韵寒知道她的心思，只怕言多必失，故而沉默不言。

刘海华抚摸着手里的木盒，垂眉低首。

蹙眉深思。

“你说说，我父亲是清末重臣，后来留洋海外，是最早的银行家。纵使方舒妤与我水火不容，可好歹也是名门之后，龙血凤髓。可是这个宋梓瑶，卑卑不足道，似无根浮萍，却想蒹葭倚玉。”

“姨母，就算她嫁进来，也只不过是妾，就像您说的，无根浮萍，怎能与苍天大树匹敌？”

刘海华想了想，说道：“今天你也算了我一桩心事，所以我想你应该需要知道些事情了。”

她把拿在手里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和一把钥匙。

林韵寒看了一眼盒中之物，这不是前几天她交还给她的飞花阁钥匙吗？

看她的眼睛就知道，林韵寒对杜弘深还有依恋。

宋梓瑶开诚布公地说：“我们姐妹同心，不用隐瞒，更不必客气，我看得出，你是爱他的。因为爱，所以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她看着林韵寒问：“韵寒，你真的放下杜弘深了吗？”

“当然了。”

其实，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

“韵寒，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能让我和杜弘深在一起。”

林韵寒垂眸。

点了点头说：“后天大婚，我会故意嫁给杜弘明，而后，我与你调换衣服，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

宋梓瑶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竟然对自己舍生取义，这样的朋友，是今生之幸，没有更胜了。

林韵寒笑了起来，“他可是我姨父，怎么可能娶我。到时候，杜弘明以为娶的那个陆仪方是我，肯定猴急得不行，到时生米煮成熟饭，第二天肯定不能赖账，只能硬着头皮娶那女的！”

“那你怎么办？”

宋梓瑶不解：“如果这样调换的话，我岂不是嫁给了杜弘明？”

“这只是第一步。”

只是，刚才自己的举措，实在不该。

后悔自己临江而跳，宋梓瑶的眼泪咕噜噜就转了出来。

“那第二步呢？”

林韵寒看了看外面的雨，继续说：“等你和我调换了之后，方姨会协助我们，将你和即将嫁给杜弘深的陆仪方再度偷龙转凤，把你们调换过来。”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嫁给杜弘深，她嫁给杜弘明，而你……却要嫁给杜英彪？”

宋梓瑶虚弱地躺在床上，林韵寒紧紧握住她的手，这种感觉，很温暖。

像亲人一般。

微笑，想到在这个市井凉薄的上海滩，还能有像林韵寒这样的朋友，心中感到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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