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天殇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啸天，雪姨开口问道，“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

啸天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挺好的。”

“那就好。”

终于，在海面通行无阻的狂风，演变成了肆虐的风暴造访了林家庄。尽管林家庄林家庄提前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但这场风暴的强度却超出了之前的预期。

风暴掀起滔天的海浪，猛烈的拍击着海岸，暴雨也在狂风的护佑下肆意的蹂躏着林家庄。

啸天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窗外，天地变色，骤雨狂风。在海边出生，在渔村长大，对于每年都会出现的风暴，啸天也是有些认知。

突然，在狂风的呼啸声中，门窗敲打墙壁的声音传来。啸天回过头，发现不远处静思堂正殿上有一扇窗户被暴风吹开，此刻正在疯狂的敲击着墙壁。

“不好！“看到这一幕，啸天一下子紧张起来。

静思堂是林家庄重地，里面供奉着世代为林家庄做出贡献的先人的灵位。一旦窗户打开，在这样的狂风下，静思堂内必定将是一团糟。

灵位，是生者对死者的怀念与尊重。静思堂一乱，那可是对林家庄先人的大不敬。

没有多想，啸天冲出门外。一打开门，肆虐的狂风就把年幼的啸天吹翻在地。不顾疼痛，啸天扶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

静思堂作为林家庄重地，自然得到很好的保护。相比于村子其他房屋，静思堂修建的更为稳固。每次的风暴来袭，村子其他地方或许出些差池，但静思堂却从来没出过意外。

每次风暴来临前，村民的房屋或许需要加固，但静思堂相对简单，只要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即可。

而这一次，因为啸天被罚在静思堂面壁，检查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啸天。不过，啸天检查时对这扇不常打开的窗子没有太过在意，导致此刻意外的发生。

年幼的身体在狂风面前是如此的脆弱无力，尽管步履维艰，但啸天还是依附墙壁，一步步前行。

终于，在不知道倒下几次之后，啸天来到了静思堂门前。透过窗户，依稀可见屋内已在狂风之下一片凌乱。心急如焚的啸天急忙打开大门，只是，弄巧成拙，伴随啸天进屋的还有无情的狂风。

如果那扇高窗吹进的狂风是涓涓细流，那么此刻，由门卷入的狂风就是汹涌江河。

打开门的瞬间，啸天就在狂风的肆虐下翻到在地，撞向摆满林家庄先人灵位的梯架。身体的疼痛已来不及体会，看着满地的灵位在狂风中凌乱翻滚，啸天的泪水瞬间奔流而下。

“不！！！“

不过，歇斯底里的喊叫并不能停止狂风的胡作非为，身旁放置灵位的梯架接二连三的倒下，静思堂内瞬间一片狼藉。

泪水，悔恨，绝望......

一切的一切，支撑着啸天蹒跚站起，螳臂当车一般，无力的支撑着身后唯一一座没有倒下的梯架。

自欺欺人终归只是徒劳，直到狂风掀翻眼前的梯架将啸天压倒，啸天才在绝望中昏迷，结束自己徒劳的挽救。

风暴在林家庄肆虐一晚过后，离开了这个小的渔村。

这次的风暴虽说强烈，但对久经考验的林家庄并没有造成太大破坏。

第二天，庄主林星河简单的了解村子情况后，带着林家众人迅速赶到静思堂。

不过，让林家众人震惊的是，村子其他地方毁坏尚且一般，反而是修建最为稳固的静思堂乱作一团。远远看到，啸天面壁的偏厅和静思堂都是房门打开，屋内一片狼藉。

“快找找小天在哪？“

虽然众人不知为何静思堂会是这般模样，但如果静思堂都是这样，那昨晚独自在这里的啸天又会如何？

一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快步跑向不远处的静思堂。如果啸天也没在静思堂，那在昨晚那样的风暴中，啸天恐怕......

来到静思堂门前，房内凌乱的场景也已不是众人在意的焦点。

“小天在这儿！“

此刻的啸天被倒下的梯架压着，依然昏迷未醒，身上斑斑的血迹让闻声赶来的众人不禁心头一紧。不由多说，众人赶紧抬走梯架。

可是当梯架被抬走时，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惊--昏迷的啸天趴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之上。

一时间，众人愣住，不知如何是好，刚才心急救助啸天的双手也是停下。

林星河脸色凝重，不知内心有着怎样的波动。“先把小天带回家。“

“那...“枫老指着啸天身下那巨大的贝壳，没有继续往下说。

枫老，林家庄经验最丰富的渔民，林家庄大多数的渔民都是枫老一手带出来的，所以枫老在村子里有着很高的威望。

“这个等会麻烦您把它运往林家，届时注意一些，别被村民发现。“

“哎“，枫老一身叹气，“只能这样了。“

见到这个巨大贝壳后，众人的神情明显大变，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不容触碰。

“希望一切如常。“

风暴过后，林家庄的恢复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似乎这只是寻常的风暴，但有些人却隐隐被这风暴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林府客厅，林星河品着杯中的香茶，只是此刻他的内心却不是表面这样的平静。

根据管家白凡对静思堂正殿的调查，发现静思堂一处高窗被风暴破坏的尤为严重，推测应该是那个窗户事先没关好，导致风暴肆虐静思堂。而现场啸天留下的痕迹表明，啸天是自己走出偏厅去到正殿，打开正殿大门后导致静思堂被破坏。

种种迹象表明，这次静思堂事件只是意外，而非人为。

这时，枫老和护院左易来到客厅。

看到二人到来，林星河开口问道，“名贝之事处理的怎样？“

“放心，没有被其他村民发现。“

“那就好。“

“白管家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根据白兄所说，此次静思堂事件只是一个意外。“

接着，林星河把管家白凡调查的情况说了一下。

听了林星河的描述，枫老长叹一口气，“是个意外就好。“

在得知静思堂事件只是一个意外后，护院左易开口问道，“林大哥，小天那边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在昏迷“，说着，林星河转身望向啸天的房间，“希望一切都好吧。“

枫老和左易听得出林星河的话中意，“但愿如此。“

风暴虽说猛烈，但却是林家庄的一年中的常态。

风暴过后，村民恢复劳作，该修理房屋的修理房屋，该出海打渔的出海出海打渔。一切照常进行，仿佛风暴不曾来过。

受伤昏迷的啸天，在昏迷一天之后醒了过来。

自从啸天昏迷，一直照顾左右的母亲尚月儿急忙上前，轻声问道，“小天，你醒了？“

对于母亲的询问，啸天并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屋顶。

啸天的异常，自然引起了众人的疑惑，而看到啸天这样的状态，母亲尚月儿的眼泪再次溢出。

自从啸天受伤被送回来，母亲尚月儿的眼泪就不曾断过，好不容易啸天醒来，却是这副模样。

林星河一边上前安抚妻子的情绪，一边转身问道，“白兄，啸天这是怎么回事？“

“小天的身体我都检查过了，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伤口我都已经处理过了。现在这样，可能是伤势未愈，神智有些不清晰，多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如此就好。“

就在众人为啸天担忧之时，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啸天慢慢的转过头，望向林星河，“父亲，为何天道？“

简单的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众人刚刚还为啸天伤势担忧的众人此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母亲尚月儿也停止了哭泣，刹那间，整个屋子安静的可怕。

虽说啸天因为伤势的原因，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但林星河看得到啸天眼中的炙热。

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林星河开口，打破了屋子死寂般的安静。“小天，怎么突然问起什么天道来了？“

“父亲也不知道吗？“

对于啸天的询问，林星河轻轻的摇头以作回应。

“小天，你怎么知道什么天道的？“

林星河这么一问，啸天眉头紧皱，似乎在努力的回忆自己是从何处得知。

“我只记得当时我被倒下的梯架砸中，然后就晕倒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处何地，我只记得周围一片漆黑，而我则是趴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之上。冥冥之中，我听到天地间回荡着一段话。“

听到这里，林星河急忙问道，“什么话？“

“什么话我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天道二字“，啸天在努力的回忆之后，仍没能想起来那段回荡天地的声音。

听到啸天记不清，林星河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你也都说了当时你被倒下的梯架砸晕，之后发生的可能只是你做的一个梦。“

“我做的一个梦？“

“没错，一个梦、你现在伤势未愈，好好休息吧。“

说完，众人没有过多询问啸天的病情，也没人留下来照顾啸天，都跟随林星河离开了房间。

这，只是一个梦吗？

如同自己的坚持，到头来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幻想。啸天心里很是失落，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一走出房间，母亲尚月儿急忙开口问道，“星河，小天已经知道名贝之事，万一...“

“小天还不记得名贝之事，只要我们坚持那只是小天的梦，过些日子应该就会过去了。“

说着林星河转身，“枫老，白兄，过几天你们找个机会赶紧把名贝处理掉，只要名贝不在，一切都会过去。“

“好，不过风暴刚过，这几天村民忙于维修村子。过几天，我和枫老找个机会把它处理了。“

“当初就该果断处理掉名贝，也不会徒生这么多事端。哎......“枫老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众人看着枫老落寞的背影，心里也都五味杂陈。

林家庄村子外一处桃花林，啸天经常嬉戏玩闹的地方。以往每次站在这个地方，眺望林家庄，啸天总是幸福非常，那里是自己热爱的故土，那里有自己最爱的亲人。

远远的眺望林家庄，村民们不是修理房屋，就是积极的为即将到来的祭祀做准备，好不热闹。不过此刻，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啸天孤独的坐在桃花林，没有了以往的开心和笑容，心事重重。

林家众人自然知道其中原由，不过没人去安慰啸天，不是不关心，而是他们害怕啸天追问名贝一事。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希望时间能把这个八岁孩子还原如初。

接下来的几天，啸天每天都独自去到桃花林，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太阳下山方才离开。

啸天从桃花林回来，一言不发，坐下吃饭。

林星河和尚月儿对视一眼，转头说到，“小天，你这身体也恢复好了，明天你陪着枫老一起出海，几天没见，他可是很想你。“

“是啊小天，明天你出海玩玩，散散心“，说着尚月儿已是热泪盈眶。

看到母亲眼中盈泛的泪水，落叶入秋水一般，被触动。啸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的举动，是如何的让身边爱自己的人担忧与伤心。

“母亲，我刚才夜观星象，明天天气很好，是最佳的出海天气。“，说着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所以，放心吧，小天不会有事了。“

太阳刚刚西落，何来的夜观星象。听到最后一句，尚月儿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嗯，嗯，嗯。“尚月儿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若那只是一个梦，自己又何必因此执着，而让身边这些自己最爱的人担忧伤心，又有什么比这些人，这片土地更加重要？

第二天，啸天早早起床，精神抖擞的来到海边准备跟随渔船出海。

“伟叔，早上好！“伟叔，就是当时啸天闯北湾被枫老救下时，留在船上照顾自己的人。

“小天少爷早！听说你受伤了，现在伤势如何？“

伟叔每天出海打渔那么辛苦，还记挂着自己的伤势，啸天很是感动。

“放心吧伟叔，已经好了，只是在家休息时间长了，像出海散散心。“

“出海散散心也好，不过这次枫老不在，我可得看好你。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枫老非打死我不行。“说完，伟叔爽朗一笑。

林家庄每次出海都是由枫老带队，听到枫老不在，啸天有些惊讶。“枫伯不在吗？“

“是啊，风暴刚过没多久，村子事情比较多，今天枫老留在村子帮忙。“

枫老虽说身体健朗，毕竟年事已高。不仅要照顾每天的出海，村子里的事也要帮忙。一想到这里，啸天对枫老愈加的敬佩与感激。

“不过，出海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下。以前出海都是由枫老负责，突然间要我接手，不能像枫老那样娴熟。不过问题不大，稍等片刻就行。“

说着，伟叔拿出一个海螺给啸天，“这是前两天出海时捞到的，本来想拿回家给孩子玩，一忙起来就给忘在了船上。这船修好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啸天少爷无聊的话就先拿这玩会。“

那个海螺很大，啸天两只手都捧不住，只得抱在怀里，“伟叔，这个海螺好大啊！“

“这哪算大啊，十年前，枫老曾经捞到名贝，足有半个桌子大小。“

听到这里，啸天惊讶异常，“伟叔你说什么，名贝？“

临海渔村，每年经历几场风暴也是常事，加之林家庄长期以来的发展建设，对抗风暴已非难事。

只是，天地无常，反复无常的大海又怎是人们可以猜清摸透的。

啸天突然的一句话，让雪姨微微一愣，然后会心一笑，“味道很不错。”

“这就够了。”

当天夜里，海面上风卷残云，海浪滔天。

昨天是啸天父亲林星河的寿辰，啸天潜入渔船进入北湾，趁着渔民不注意偷偷下水捉了一条银鳕鱼，佐以桃花碳烤，作为啸天给父亲的寿礼。

在海边长大的啸天跟着渔船出海也是常事，但北湾，位于内海与外海的交汇处，渔产丰富的同时，也是暗流涌动，危险异常。

因此，啸天的用心之举虽然得到了林家众人的肯定，但寿宴之后，父亲林星河还是罚啸天在此面壁思过。

雪姨虽然这样说，但她也知道，啸天再如何懂事，这样无聊的面壁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都是不小的折磨。

“雪姨，昨天的银鳕鱼味道如何？”

傍晚时分，雪姨送来晚餐。面壁期间，啸天必须待在静思堂不得随意外出，一食三餐则是会由雪姨送来。

雪姨，全名秦雪，林家唯一的女佣。

若念之，且行之：既行之，亦应之。是所谓，因果循环。

自己的行为，啸天心里清楚，对于惩罚，啸天也坦然接受。

这少年，姓林名啸天，今年九岁，乃林家庄庄主之子。虽说年幼，但啸天却没有同龄孩童的任性。乖巧懂事的他，梦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深爱着，经营着林家庄。

空旷的房间，孤单的身影，这，不是啸天的选择，而是父亲的责罚。

啸天缓缓的睁开眼，看着窗外往返劳作的村民，奔跑嬉闹的孩童，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林家庄，新月大陆南海岸一个普通的临海村庄。全村不过二百多户人家，村民多以打鱼为生，早晨出海傍晚归航，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简单的生活。

日子虽说平淡，但这片土地上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都让啸天爱的深切。

青砖绿瓦，木窗布帐。虽说简陋，却也干净整洁。

静思堂，林家庄用来供奉村内逝去之人的场所。林家庄老逝的先人，出海意外死去的渔民，死去之后，灵位都会被摆上静思堂。

偏厅内，一个少年端坐其中，没有外人，没有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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