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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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伯言面色一沚,唇瓣张了几张,到底是没有回嘴。

于淑说得对,他是在装傻,明明这两年查出于家的商业走向隐隐有些不对,却还是放任没去纠正。哪怕是感觉到妤知私下里在做君上和君后不允的事情,也没有上报,甚至帮她瞒了下来。他自然是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知道君上君后寄托在他们身上的,不过是让她安安稳稳平安无波地过完这一生,不用去管明则的国仇家恨,更不用去承载皇家的荣辱复兴。

她只要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穿上美艳动人的锦绣红裳,坐在轿子里头,在众人的祝福和喜庆的鞭炮声中嫁作新妇,和郎君琴瑟合鸣,岁月静好,相伴一生。若是她不愿出嫁也没关系,他便养着她、宠着她,总归当了这么多年他的小妹了,往后的几十年再相伴,亦无不可。

“那便同于家脱离开关系,另谋出处。”

于伯言觉得脑中那根弦嗡的一声,徒然断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看向于淑,似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是何意?”

于淑叹了口气,道“平日夸你聪慧,遇上这问题却难得糊涂。若是我们选择听君上君后的吩咐,断掉她那危险的念头,此次唯一的退路,便是毁了于家,不接这百花宴的上贡。而若是于家毁了,明则定会为她另寻安身之处。若另寻安身之地,自然是要将前尘往事断个干净,不再和于家有任何联系。再者寻个新的身份,依妤知的性子,但凡做一件事,不碰个鱼死网破决不罢休,就算是另寻安置一地,亦不会停下她想做的事。明则现在的能力,必然再难寻到想我们这般早已脱离明则扎根君临,又效忠明则的家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样一来,我们不惜自毁求的让她余生安稳,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家换过一家,谁又能保证,将来若是宪德帝发现了她,到底能否护住她呢?她这是在告诉我们,我们苦求的一世安好,从来就没有这种东西。”

于伯言心头一震,身形微微一晃,伸手撑在桌角扶住,心中更是泛起一丝丝苦意来。

他向来只觉得陆妤知是生而不凡,总归心中会怀有天之骄子的宏图大志,毕竟是当年一己之力开东芜盛世的萼女帝的后代,身为女子,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是怀着这样的志气和稚气,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拘着她,碰了壁了,自然就知道回头。他是有私心的,觉得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于府的一切会让她有所顾念,更是觉着以她的能力,也难挽救现况,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便会收手。

如今听于淑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是错了。她不是因心中那股志气而去做的这件事,是抱着清醒的认知去的,是在教他们看清,他们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求的结果,根本就是求仁不得仁。

“从小到大,她哪次做坏事露出的马脚不是为了引我们进她的套子?只有你还傻乎乎地当她是天真的孩子,分明就是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于淑拿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口中轻抿一口,“此次百花宴,就算是一个通牒,要我们选择,到底是站在她这边,还是君上君后那边。”

于伯言拧眉,“若是我们选择了君上君后那边,她该如何。”

他想要依照君上的嘱托,让她远离这些纷争,安稳的过完这一生。毕竟君临势大,正如日中天,她一介女流,即使再聪慧狡黠,亦难挽救岌岌可危的明则。但他又不愿成为她前行路上的阻碍,不愿去打压她,教她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于是陷入了这个怪圈中:既对她的筹谋视而不见,又担忧她接下来的举动会引火烧身,连余生的安稳都难以保障。

于淑收了方才一时控制不住露出的尖锐棱角,正了正身形有恢复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淡淡地应道,“我自然是知晓,你以为你看出来的那些猫腻,是你自己心细如发察觉出来的?那不过是你的小妹故意放出来的饵,试探我们的态度罢了。”

于伯言听到这里倒是有些诧异,沉声问道,“什么态度?”

于伯言闻言点点头,须臾剑眉又挑起,语气沉沉道,“此次上贡,怕是避不开,那钦差已经将名额上报,过不了多久文书便会下到府中,若是执意不接,只会落个藐视天威,破坏国宴的罪名。”

于淑垂下眼帘,她自然是知道这次上贡非同小可,不是说避就能避的。只是上贡的贡官在接令后举家都要前往临京,一来是为了方便与京中负责宴席的官员的联系,二来君临先帝在位期间便有逆徒借上贡之名行忤逆之事,在上贡的东西中做了手脚,毒害他国来使,意欲挑起两国战争。为防有心怀不轨,意图破坏国宴的人拿了上贡名额,学前人之举破坏国宴,挑拨君临和其他国家的关系,于是将上贡人嫡系亲眷留在京中,此举也颇有人质的意味。

于淑和于家二老上京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妤知身份特殊,还是少与临京扯上关系为妙。但凡氏族大家的族谱在郡中皆有造册,若是到时妤知不同他们一起进京,负责的官员定会盘查,万一在牵扯出来什么就更棘手了。这样一来,只要接了上贡文书,那临京之行便是板上钉钉了,但若是…

可她从来就不是于家养在深闺的小姐,她是凤凰,是要凌翔九天的,怎会与家雀一道,在庭院中啄食眼前的米粒呢?他只能装作没看见,装作没看见她的改变,装作没发现她早已不是幼时收了委屈扑在他怀中哭泣撒娇的小姑娘,装作不晓得她已经开始步步为营,为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铺好每一颗石子了。

“你早就知道了。”于伯言觉得喉头有些苦涩,阿淑看得清楚,便明白他的懦弱和摇摆不定。

她顿一顿,眉梢微挑,神色清冷,语气寒凉,而后唇角轻勾,讥讽似地对于伯言道,

“于策,你真当她是你不喑世事的好妹妹?你若是真想让她一辈子都待在我们的羽翼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便狠下心来,将那后路都断个干净,不让她有去冒这个险的机会。你若是拦不住她,又私心想背着君上君后助她筹谋,便收了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样,别同我演戏。你想装作不知她这两年来背地里的小动作,为她打圆场,真当我是糊涂了么?看不清这两年来于家的家业渐大,早脱出了中庸的位置。再者从去年开始,我们同君临官场的联系便多了起来,这次百花宴便更不用说,你还非要同我说这是巧合么?”

“若是此时我们出个什么差错,是不是便会被削了上贡名额?”于淑抬头问道。

于伯言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行,此次名额易主我们已是受人瞩目了,再者若是再将差事丢了,恐怕会招来林家的落井下石。明则为此次百花宴已被宪德帝打压了不少,君上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卧床,殿下在宫中也是不好过。若我们再出什么事,怕是会落入两难境地。”

于伯言还是摇摇头,“离家前怕她又胡闹,我让钟离暗中看着她,倒没发现什么不妥。今日虽是偷溜出去逛花灯会了,也没出什么差错,暗咲卫又是她的人,做了什么事又怎会向我汇报。随州的事,大抵和她没什么关系。”

于淑合上手中的书卷,坐起身子来,秀眉依旧没舒展开来,略带忧虑地说道,“如今小妹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你我能够掌握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护好她的周全,藏了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为她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安喜乐,能不趟的浑水还是避开些为妙。”

于淑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宪德帝那个老东西,到底还是没安心么?殿下已在艽鹰宫困了数十载,君上也因此险些丢了性命,终年缠绵病榻,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生怕这君临的天翻了不成?他也不想想这天下当初是谁家的天下,他晏家也还不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东西,就这么怕又被人夺回去了吗?”

于伯言听到于淑这般言语,神色一肃,低声轻斥一句,“阿淑,慎言!”

于淑眼皮一翻,将手中的书卷一扔,道,“我说的有错么?我们多年来苦心经营,想着如何将她藏好护好,但若是宪德帝对明则下手,我们护得住明则么?我们单护住一个妤知便觉举步维艰,到时若是国破家亡,你觉着依你那‘小妹’的性子,她会安稳躲在我们的羽翼下度过这一生么?”

“同官家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查过了吗,是否同临京那边有什么干系?”

于伯言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疑惑,“我查过了,和临京并无什么关系,怎么看都是个巧合。再者江南郡的商线我们向来不怎么用上,对明则那边联系也并无什么影响,左不过要和皇家打个交道,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这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可和小妹有关?”于淑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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