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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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追着永华而来,结果看到屋内三人阴沉沉,空气像是要窒息一般,他连忙后退了几步,生怕再惹了谁不高兴。

隐约露出永华面如死灰的脸,他退后转身,红袍若流光一抹,黯然消失。

江澈急忙追了出去。

“那是什么时候?”烈酒蹙眉问道。

“大约是五年前吧,我只记着那年蝗虫过境,闹饥荒。蝗虫大片大片的毁坏庄稼,我跟爷爷饿了好久。当时是展叔叔给村子里送来了粮食。”土豆靠着桌子回忆起来。

五年前,蝗虫。

烈酒脑海里猛然闪现大片场景,历历在目。

当时她喋血沙场,领了五万兵将,跟随洛尘修进了乌炎国边境。蝗虫这主意,还是出自于她之手。这世上,也独有她一人,不悯天下苍生,会用如此阴险歹毒的法子。

她一向行事谨慎,蝗虫猛涨之际又派出侦查队打探,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

刚好捕捉到当时还在位的乌炎帝子君湛的踪迹,洛尘修未雨绸缪步步算计,将君湛重伤,本想着一网打尽。没料到原来是土豆口中的云姑姑救了他一命。

“你云姑姑是何方人士?”烈酒指尖轻挑,拨弄着熏香。

“啊,滇州人士吧。她父亲是滇州人,我爷爷不让我和他家过多接触,就连见面都是不让见的。但云姑姑对我极好,我在溪边见她洗衣,她笑得十分温柔唤我过去,之后经常分一些零嘴杂食给我吃。”土豆想起云姑姑,不免有些伤心,毕竟对他好的人寥寥几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她,生得极美。美的像仙女一般。”

滇州,因惹怒圣上,被贬蛮荒之地。女子生生世世为娼,男子世世代代为奴。每人自生下便会在后背印章,终生逃不脱被奴役的命运。

烈酒脑海中脉络清晰,她记着惹怒的圣上不是别人,还正是君湛的叔叔。他叔叔死的早,坐上皇位不及一年便暴毙退位,是个短命皇帝,也因无子无孙,君湛便顺理成章上位。

这么一想,云姑姑的出现也定然不是巧合。

可是为何最终两人都双双殒命?

“展叔叔要领云姑姑走时,展叔叔身边跪了好多人呢!可他硬是把云姑姑带走了。”土豆吃饱,满意的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看着沉思的烈酒又补了一句:“可我觉得他俩天作之合。”

君湛继位之时确有传言。

传帝君误入歧途,破前皇圣旨,封妖孽为后,想要除却滇州世代为奴。然众臣请愿,在殿外长跪三日不起,三日后发觉帝君不见踪迹。

帝君再现之日,妖后已死。

君湛整日整夜的抱着妖后的尸体,喃喃自语,不理朝政,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若有触怒者,杀无赦。

当时君湛还请了无数道士进宫,赏黄金万两。进宫的道士却一个个将命留在宫里。烈酒知道,当时君湛请道士入宫的用意在于复活云姑姑,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最终只听闻君湛死了,乌炎国新帝继位。

地藏墓,复活,永生。

太上皇君湛,人面蛇身的怪物。

烈酒脑海中猛然闪现出一个她都无法置信的事情。难道,这是君湛蓄谋已久的死亡?

他为了和爱人永生永世在一起,难道不仅将云姑姑变为怪物,还想让自己复活,得到永生!?

这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如此抵死纠缠?

此时永华却是回来了。

他静静站在烈酒身后,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抱歉。”他掌心隐隐有一团透明的雾气,包裹着一滴血珠,挥手一甩,滴入烈酒双眼。

犹如海市蜃楼,烈酒眼前展开了记忆犹如水晶屏幕,在眼前一幕幕出现。

君湛命悬一线,在山林飞奔逃命,他的双眸如狼似虎,喘息浓重,夹杂着催命一般咳嗽。

果真是遇到了云姑姑,她专注相望于奔跑的男子,清丽美丽的姿容遗世独立。

直到,君湛晕倒。

她将君湛一路拖进山洞,身上竟带着简单的医疗设备,针线以及包裹的布带。她细心的将伤口缝好,包扎。然后去水边用碎布沾湿,回去后给君湛染血之处擦的干净。

她垂头的样子犹如天鹅,姿态优美高傲。

君湛清醒的也十分迅速,多日来的亡命奔波让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他看到云姑姑的第一眼是沉醉,转而长刀就架在了云姑姑的脖颈上:“你是谁?”

“云漱。”

“何故在此?”君湛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救你。”

君湛这才清楚了四周染血的布条和身上包扎整齐。

他赶忙道谢。

最后跟云漱去了村里。

画面一转。

他和云漱要回宫,千人跪迎阻止云漱随他一同回去。他顽固执拗的拉着云漱的手,眼中含着情意浓重像春水十里,波光粼粼。

画面又一转。

云漱封后,红裙上纹着端庄凤凰,凤冠在灯下灼灼生辉。

“漱儿…你真好…”君湛抚摸着云漱雪白肌肤,拉下红帐,凤鸾颠倒。

“哪里好…”娇笑声如水滴落,喑哑柔弱。

衣服散落在帐外,春宵苦短。

画面再转。

云漱长剑抵在君湛脖子上,声泪俱下:“你叔叔害我父亲被活活累死,母亲在万军胯下承欢。他独将帝位传给你,我便杀你罢了!”

君湛不动,他紧紧握着云漱的手道:“朕已留下遗旨,封你为帝。天下任你纵横。只愿,你心有朕。”

云漱长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她跪在地上,泪流成河:“我太累了,我太累了…”她掩面哭泣,哭声断人心肠。

仇恨已然让她背负成她所活不下去的模样。

只见一线血花溅了君湛满脸。

君湛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女子,坠落在地上,长剑掉落,脖颈的血在地上蔓延,顺着地砖缝里蜿蜒。

“云漱!!!!”君湛扑倒跪在地上,冲着云漱倒下的方向爬了过去,他手上沾满鲜血,抱起云漱捂着她的脖子,想要将血压住,但奈何回天乏术,他急得哭了起来,不知所措颤抖着大喊:“来人啊!救救漱儿!救救她!!快来人啊!!!”

又是一段画面。

这次是烈酒梦中见到的样子。

君湛抱着云漱,抚摸着她的长发,脸上带着深入骨髓的爱意。他边摸着边温柔的说:“漱儿,今晚做了你最爱吃的樱桃酒酿。软糯可口,我特意多煮了三分,香味入酿。”

云漱穿着红衣,沉沉睡着。脖子上的刀口已经被缝好。

烈酒知道,此时云漱却是已经死了。

君湛像是想起什么,去柜子里匆匆忙忙摸出翠玉手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云漱身旁,蹲在床边给她套在手腕上傻呵呵笑了:“你说你不喜欢宫内,我带你出来了。待我们过了初春,你便再嫁给我一次,可好?”

画面又是另一段。

君湛将云漱安置在玄冰棺内冰封,周围一群道士都在各显神通。有招魂者,有喂药者,施法求神,多不胜数。

然而云漱依旧静静的躺在冰棺中。

“杀。”君湛只是趴在冰棺上,手被冻得青紫,他看也不看身后的道士一眼,口中蹦出一个杀字。

于是大批禁卫军进入,很快便屠戮尽里面所有道士,又推进来一批。

画面又开始闪现。

洛尘修出现在画面里,他指尖棋子一点,唇角笑意薄凉:“唯有一途,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于是君湛进入棺材自刎于地藏墓,身旁躺着云漱。

外面千人施法,云漱挣扎起来,竟是从腰身开始长起来青色鳞片,双腿合拢成蛇身。她双目猛然睁开,迸射出一道血红利光。

从棺内爬出,将施法千人一并屠杀。血流成河。

此时洛尘修又出现了,在云漱眉头一点,道:“沉睡吧,时机未到。”

云漱便又爬入棺材中晕倒,洛尘修拿出一件袍子,披在云漱身上,笑容温柔:“睡吧。”

烈酒眼前一黑,画面已尽数闪现完毕,她睁开双眼,看着永华说道:“多谢你救我一次。但,你若不分青红皂白再伤江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永华眉下沉沉压着双眸,比夜色更为幽黑,盯着烈酒看了半晌点头应允。

土豆吃饱喝足也不打扰烈酒想事情,更不会去打扰鲤鱼精永华,他一直觉得永华是个危险的怪物,全身上下带着迫人的气息。于是他蹲在烈酒房内,替烈酒将窗户前摆放着的花束整理了一遍。

烈酒不再留在屋内,她披了一件外衣,推开了雕花木门,趁着灼灼日光上好,出门去晒太阳。

江澈正蹲在她院子里,把玩着地上石子,烈酒走近他也浑然不知。烈酒定睛一看,发觉这堆石头摆放的甚是有趣,又仔细看时,也是杂乱无章。她就站在江澈身后把他头顶光线挡了一片,研究起来这堆石子。

“有趣啊有趣!你这小子自创阵法!?”张正一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略过烈酒直拍江澈肩膀,烈酒一把抓紧了张正一手腕,说道:“别扰他。”

张正一这才悻悻放下手掌,道:“你这姑娘,太护短了!”

“姑娘?”烈酒似笑非笑的拉着张正一坐在一旁石椅上:“按我这等级,你岂不是唤一声少年将军更好?姑娘两字于我来说,般配不得。”

湛!

君湛替换了自己的名字,受伤于土豆的村子,距离长策城不足百里。

土豆乖巧的坐着,手中还拿起来桌子上堆满的吃食美滋滋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说着:“太上皇原来是展叔叔,他曾经受伤误入我们村子里,听说是云姑姑在后山救了他,把他捡回家照顾了两个月。后来他把云姑姑带走,不知为何如今是这般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展叔叔,展叔叔。

展?

小道士又端来通花软牛肠,一碟内寥寥几块,却汁足软糯,嚼劲十足,小道士眉眼弯弯一笑:“江澈公子为了你,可是为难后厨每一份皆分出来一份送来给你。你若是不醒,他怕是也要做出来万种美食将你馋也馋醒了。”

烈酒默然垂头,眼睛微微湿润了。

江澈却在此时进门,他看见烈酒坐在床头,手中端着的瓷碗“咣当”一声落地,碎片溅的到处都是,他却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一把将烈酒拥入怀中。

土豆进来后坐在距离烈酒有一段距离的凳子上,呐呐说道:“酒姐姐,你太凶了。”

“最近都是永华哥哥帮你解决一切问题的,他为了你孤身潜入地藏墓,将整个地藏墓搅了个翻天覆地,逼出太上皇,惹怒乌炎国皇帝,皇帝当即下令抓他入宫,不日却将他放出,谁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烈酒看得清晰,一把将江澈推到一边,三根骨针齐刷刷钉在床头柱上,排列整齐。

同时,她的匕首削下永华发丝,稳稳钉在门框边。

小道士红了脸,悄悄退下了。

若问他何为情爱,他眼里此间里的也正是情爱了。

她睫毛轻颤,蹙眉努力睁开酸涩的双眼,猛然坐起感到浑身无力眼冒金星,正巧瞥到窗外小道士路过,她挥手唤来,那小道士随之而来言笑晏晏说:“你可醒啦!”

小道士进屋放下手中端着的空茶盏,替烈酒将桌子上的清粥端来,粥里飘着零星桂花几片,隐隐还能看见底下有豆类枸杞,烈酒接过用勺舀起,入口极化,想必是费了些心思和时辰才煮出来的。

烈酒身子一僵,无奈笑道:“江小二,你还是小孩子一般。”她反手拥着江澈拍着他的后背。

烈酒知道江澈对她之情犹如长姐,亦姐亦友,更是带他捱过难熬岁月不可割舍之人。而现如今她一次又一次昏迷不醒,反倒是让江澈慌张的不知所措起来。

江澈正紧紧抱着烈酒时,屋门大开。一人站在门扉之后,面色阴沉,只见他衣襟一挥,三根骨针就飞向江澈。

已值深秋,道观里更是忙碌起来。天气倒是有了几分寒凉,后厨小道士们忙作一团,上好的单笼金乳酥,金丝绿头糕,贵妃红,通花软牛肠,各种吃食多不胜数。

这已是烈酒昏迷第三日,江澈也不似开始灼心,而是随着后厨小道士们请教各种美味。

窗外细碎的娇艳木槿花瓣坠入窗内,打着旋儿砸在烈酒雪白的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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