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十二盅

“澈哥哥还好吗…”稚嫩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在一触即发的安静氛围中显得突兀。

“嘘。别说话。”一个女人悄悄的声音响起来。

烈酒站的较高，她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一个女人抱着小姑娘，小姑娘脸上的水疱已经爆开了，血在脸上止不住的流着。她并没有哭，眼神中也没有对死的恐惧，而是极其单纯的关心着她的问题。

“苦醒你小子。”烈酒十分满意的卖力扇风。

永华这时进门来，走近江澈身边细看。

“你来了啊？快帮这傻小子看看，是不是喝了药就能好了？”烈酒瞅了永华一眼，继续忙活着熬药，又加入了几种药材。

永华蹙眉，道：“药不用熬了。”

“啊？”

烈酒疑惑不解。

“熬了也白熬。”永华十分果断的下命令：“将于粱的血直接给他灌一碗。”

“一碗！？”烈酒目瞪口呆，这一碗能救上百人的性命，为何江澈要喝这么多，是因为他病入膏肓了吗？用量这么大。

“而且需得今日太阳落山前服下，否则大罗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永华说完之后扭头又出门去了。

留下烈酒一人犯难。

这江澈不吃不喝，喂不进去任何东西。

正在烈酒犯难时，长策城又出了大事。

据说最终患病所死化成一滩血水最多的地方，土里长出了密密麻麻像豆芽一样的东西，却是黑色的，还聚拢在一起，冒出细细碎碎的黑毛来。

本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偏偏前几日，有一个农夫去溪边打完水，本该顺着原路回城，他却突发奇想的绕路走，去地里拔了几根玉米，这才准备回家。他刚从草丛里走到正道上，一脚就踏进了这片黑漆漆的地里。后面大呼小叫骂他偷粮贼的人想让他把玉米还回来。

没想到，他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画面。

那些乌漆墨黑的豆芽如同蠕动的虫子拉长身体将农夫勾倒在地，再蜿蜒着穿透农夫的身体，它们无孔不入，从眼睛，鼻孔，耳洞，嘴巴。肆意的穿梭进去再钻出来，然后拉着农夫陷入冒着黑水深深的地中。

这些豆芽聚集蔓延的速度像是蝗虫过境一般，迅速的在长策城内伸展开来。许多人闭门不出，再也不敢随意在城内走动，生怕一不小心丧命。

烈酒门前聚集着的人也都纷纷先回家去了，江澈不醒他们也无可奈何。

烈酒叫来于粱拿嘴含着血喂给江澈，从此江澈初吻没了。

江澈醒来后也不知晓，不过总是觉着于粱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怪异。

烈酒叫于粱放了两大碗血，用超级大铁锅熬出来一锅浓稠的药液，最后将血倒进去搅拌均匀。按照城内房屋排列顺序，挨个儿通知大伙来喝药。让他们喝完赶紧回家，大家自然是感恩戴德。

虽说稀释之后的血液在药中作用大大不如从前，但也能缓慢愈合。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几日后，在宅子里晨跑的烈酒看到了这堆传说中的“食人芽”。

这个地方刚好死过一位患者，所以长出这些怪物来也十分正常。

烈酒蹲在“食人芽”旁边仔细打量着，“食人芽”微微一动，像豆芽的顶端向着烈酒转过来，好像在回看烈酒一般。

烈酒拿着一个板砖，阴恻恻的笑了。

只听“啪”一声，“叽叽咕咕”的粘稠声音响起。再拿起来板砖时，那块豆芽已经变成一坨黑水。

“厉害喔…”烈酒啧啧称奇。

张正一刚好路过，看到烈酒对着一坨黑水满面红光眼神发亮，以为烈酒得了失心疯。

此时那坨黑水蠕动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是又爬出来“食人芽”。

在一旁观察烈酒的张正一看到这种黑色豆芽，吓得惊呼一声：“快离它远些！”说着便要拉烈酒离开。

“莫急莫急。”烈酒又“啪”一声将板砖盖了上去。

“你真是个疯子。”张正一把烈酒拉到一边，严肃的训斥道：“它可是会吃人的！”

“那也得先吃过我的板砖再说。”烈酒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哎！你这女娃！”张正一气得无可奈何，只好道：“那你可小心一些。”

然后大家一整天看到的烈酒都是在看“食人芽”。

抱着碗稀粥看，拿着根黄瓜边啃边看，嗑瓜子看，边洗衣服边看。还搬来小凳子，头顶用绳子拉几条绳子，把大片的叶子放上去遮阳。

还眼巴巴的求于粱给她找来一块肥肉，然后拿去喂给“食人芽”。

“食人芽”也果真不负烈望，没有辜负烈酒眼巴巴的等待，伸长身体将烈酒扔上去的肥肉包裹起来，拉进黑水中。

“厉害厉害！砸瘪了还能又长出来。喂肉吃肉，你看它它也看你！简直是神物！怪哉怪哉！稀奇稀奇！”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怪物”的烈酒津津有味的对着“食人芽”看了一整天。

所幸这一整天烈酒都未出现被吞噬的状况来，大家也就放任她发疯去了。

永华晚间时候回来，就看到烈酒坐在叶子底下，扇扇风喝喝茶，一副我自悠闲万物皆静的模样。而理她不远处摆放着一圈蜡烛，蜡烛中间的食人芽萎靡不振的样子。

永华将烈酒拉起来退至三米之外，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不知。”烈酒坐了一天，兴奋的模样已经散去了，甚至隐隐觉着有些无趣。

“它会将人直接拉入地狱，魂飞魄散。”永华眉头紧锁，定定的看着烈酒说道：“我希望你能离它远一些。莫要好奇心害死自己。”

“好。”烈酒乖乖答应了。

永华有些好奇烈酒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时，烈酒便走到食人芽前，将火吹灭，但火焰迟迟未灭，还将食人芽给点着了。只听一声尖利狂啸声响起，食人芽疯狂的扭动起来，逐渐化作一团黑水，而火焰还在黑水上熊熊燃烧。

烈酒目光清明如水上月色，道：“原来如此。”

她在这儿玩了一天不是没有道理，按照传言来说，这玩意儿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你倒血霉踩了上去。她爱玩好奇也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她想看看这食人芽害怕什么，很明显它不害怕肥肉，还十分爱吃。也不害怕板砖和水，没料到火却是这种怪物的克星。

烈酒等了许久，没发现它再长出来才放心的跟着永华走了。

永华似乎有些气，他边走边道：“你不怕死吗？”

“怕。”烈酒诚恳的点点头，又道：“所以我一下都没近距离接触它。”

永华无奈摇头。

不看黑着脸的永华，烈酒赶忙说道：“我要去看江澈了！他大病初愈，怕是无人照料！”

没料到永华的脸又黑了几分。

烈酒赶忙溜之大吉了。

永华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想再去纠结这个暂时无解的女人，压下心中从不曾有过的无奈怒气。

烈酒一头直扎江澈住的房间而去，远远就能看到窗户里还亮着烛火。

江澈正在垂头安静的写着什么，神态自若。

烛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熏香袅袅，飘摇如水晶幕。

他透过微开的雕花木窗看到烈酒匆匆奔来的身影，眼底映出浅浅淡淡的笑意来。

随之而来的敲门声“咚咚”响起，江澈道：“快进来。”

烈酒兴冲冲的推门而入，将烈酒桌子上的糕点拿起来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嘟囔道：“鲤鱼精真的是太凶了。”

“慢些吃。”江澈倒了一盏茶给烈酒。

不得不说于粱的血如今真是宝贝，江澈恢复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如今他脸上的疹子已经全都不见了，肌肤如玉，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你在写什么？”烈酒瞅着江澈执笔在纸上挥舞，字迹悠长秀气。

“药方。”江澈边考虑着问题边回答烈酒，又道：“没有于粱的血，这些药也可以作为预防和稳固之用。”

“那你将药方发散下去以后，顺便加上一句食人芽怕火。”烈酒想了一下，觉着对自己提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好。”江澈很是清楚烈酒的水晶玻璃心肝，在她明媚清澈的双眼前，杀伐果断，虽然厌恶众多百姓，却也知晓他的心理，不忘去帮他。

第二日长策城内就起了大火，四处乌烟瘴气。

此火直通天际，引得官兵慌成一团，派信使千里迢迢送消息到皇朝。皇上听闻后迅速下旨，另一批官兵入城查探，大量百姓集结反抗将官兵屠杀，封城一事惹得长策整座城内百姓动乱，情绪激烈阻止官兵入内，不予配合。官兵遵从圣旨，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查探进行到底，动用兵器镇压反抗百姓，引得人心惶惶。

此次派出的主要查探官员乃是新上任不久，故接下此等苦差。他两边不是人，得罪百姓被杀，得罪皇上也得被杀。所以他站在城楼之上，脸色如同上好苦瓜，在楼上大声吼着：“诸位百姓，吾皇关心你们，特派我们前来……前来传达吾皇慰问……”硬是东拉西扯的十分久，百姓们脚下石头都扔完了，奈何城楼太高，没几块真正是砸到人。他看百姓不耐烦的神情，衣袖掩着面，有些无奈。

烈酒坐在江澈屋内，挑拣起来桌子上散乱的草药往陶瓷乌锅内扔着，拿把小扇子往炉口扇风，让火烧的更旺些。

陶瓷乌锅内“咕嘟咕嘟”响着，隐隐有苦涩药味透过锅缝溢出来，在空气中四散蔓延。

烈酒直接去了江澈昏迷的房间，他昏迷着喝不进去任何药物，脸上的疹子越来越密集，让烈酒看得忧心忡忡。

“江小二啊，你傻不傻。”烈酒叹气声沉重，又自言自语道：“你若是有我一半自私，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回复烈酒的只有江澈浅浅呼吸声。

“大家不用怕，一起上！”后面不知谁又怂恿了一句。

怂恿的人站在人群后，烈酒的眼神却是直接将他锁定，摸出一根骨针来，捏在指间飞射而出。骨针从他额头穿过，他的身体忽然燃烧起来。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你们不守规矩不说，还恶意把你们口中的江澈江神医传染，我且问你们一句。他死了，你们拿命来偿！？”烈酒双目中火光燃起，怒不可遏。

“请你们出去。我保证会竭尽全力让江澈醒来救各位！”烈酒眼眶一红。

很多人都听到了小姑娘的问题，眼神中的恶毒忽然不见，他们面面相觑起来，眼中却是不可置信与深深的愧疚难过。他们一声不响垂头丧气的又退了出去，还将宅子的门带上了。

“如果你们再上前一步，很抱歉的告诉你们。这药，你们死也喝不到。”烈酒并不惧怕百姓恶毒的眼神，她只是怀疑起来，江澈救人是否有错。

站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都不去理会江澈安好与否，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命。若是烈酒不说出来这句话，她不敢保证这堆人会不会也将她一同传染。

“我们只是想要药。”一人怯怯说道。

“不守规矩，死有余辜。”烈酒在众人眼前恶如收命阎罗，可偏偏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百姓们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看你们谁敢再进！”烈酒大刀紧握，恶狠狠的盯着门口众人。

烈酒大刀指向门口：“若想活命，都给我出去等着！”

百姓们站在门口不动，也不出去也不敢进来。他们觉着此时此刻距离救命神药只有几步距离，为了活命，谁也不愿意放弃。退后无异于把命又交给了阎王几分。

众人定定看着烈酒，一步步向着烈酒坚定走来。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沉闷午后天空闷雷，吵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烈酒，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她拖着长刀就向宅子门口走去，一声撞完后，烈酒瞬间拉开宅门，将冲进来的第一个人，狠狠拦腰斩断。

如此血腥暴力的杀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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