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多人在说话
一声一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
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沈莱突然觉得脑子一痛，那一瞬间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坠入冰窖。
“你没听见吗？”
“好多人在说话！”
“你真的没有听见吗？”
“那边好多人！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李浩然吓了一跳，跟着蹲下来，手足无措的摸摸她的头，又拍拍她的背，最后颤抖着手环住她。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不去了不去了！咱们马上回去，现在就回去。”
话音未落，低着头胡言乱语的沈莱却突然抬起头来，朝他身后望去。
沈莱在很久很久的后来，回忆到这一幕，都在想，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她和李浩然八成往回追溯一百万年都在回眸，都成条件反射了的那种，要不然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恰巧抬头就看到自己的眼睛。
李浩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然后沈莱的世界就一片空白。
沈莱以前看过那种很老的电影，黑白的，无声的，但是演员的演技非常精湛，让她仿佛觉得里面的人就是在发出声音说话。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又看到了这种电影。
她看到李浩然把她狠狠的推出去，她撞到一大块不知道从哪里塌下来的水泥上。
然后他止不住的往后退了退，后背撞到了一个肢体不协调的东西，沈莱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得很清楚。
她说过她的视力非常好。
所以她把那个肢体不协调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看见它几乎烂透了的脸露出诡异的兴奋的表情，森森的牙齿连同牙床因为腐烂的脸颊而暴露在外，狰狞而又恐怖。
它用力抓住送上门来的食物，张开大嘴，在沈莱呆滞的目光中狠狠的咬了下去，血肉飞溅。
“啊——啊——”
沈莱跪倒在地，把两只食指伸进嘴里，不住的抠挖。
她想吐。
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顾不上。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像想了很多事情。
人有很多种情绪，快乐的，生气的，幸福的，悲伤的痛苦的，但她却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李浩然的状态很不好。从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丧尸让他来不及做反应，就已经把沈莱推了出去，然后那丧尸居然瞬间抓破他的衣服，狠狠咬掉他手臂上一块肉。
皮肉分离的痛楚让他险些咬不住牙齿痛呼出声。
然后他迅速掏出包里的枪，狠狠的把那头丧尸推倒外地，压着它的头扣下扳机。
如此近距离的射击让本来就腐烂了的丧尸头颅瞬间炸成碎片，变色发臭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他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污秽和流血阵痛的伤口，转头往沈莱的方向跑。
沈莱跪在地上，无意识的抠挖着喉咙，吐了一地还未知。
李浩然靠近她，喊了一声。
沈莱回过头来，泪流满面，双眼通红，却看不到焦距，茫然无措，脸上一片狼藉。
李浩然心像是被抟起来一样的痛。
他想把她抱起来，却又发现自己身上太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阿莱，我在这里，你快起来，我送你回去。”
“啊——啊——”沈莱想要说话，但发出的只有一声声短促的气音。
李浩然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绝望的难过，又觉得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勉强笑笑：“阿莱，快起来，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沈莱朝他伸出一只手，他犹豫了一下，干脆把被丧尸撕破的半截袖子拽下来，把手小心翼翼的擦干净，才握住她的手。
“走，我送你回去。”
他轻声说。
沈莱定定的看着牵着自己的这只完好的手臂，而另一边，缺了半截袖子，小臂上一个狰狞的伤口，外翻的皮肉被寒风吹得发白，血从那里滴下来，在冰面上形成一条蜿蜒的小径。
伸手给她擦了擦，低声说：“你不用去，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沈莱显得十分抗拒，甚至拉起他的手要往回走，李浩然轻轻挣了一下，她瞬间神经质似的抱着头蹲下来，剧烈的喘息，双眼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嘴里小声的念着：
李浩然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别过去了，没人的！我们快回去！”
李浩然这时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微微掀开包着她的额头的头巾，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浩然也不迟疑，再次拉起她的手坚定的往前走。
沈莱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气，天上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压下来，那云层仿佛会滴出水来，遮天蔽日，让人感觉天空就在头顶上，随时都会塌下来。
光线有些昏暗，明明是早上十点左右，却暗得像是快要进入黑夜。
这感觉一瞬间又消失了，仿佛没有出现过。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着嘴唇说：“别……不要去。”
那里阴沉沉的，看起来比目视到的任何地方都要黑，要塌不塌的建筑参差不齐的挨挤在一起，遮挡住所有光亮。
而警笛，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沈莱一步一步的踩着李浩然的脚印，耳边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警笛，心里却隐隐有些揣揣不安。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李浩然凑过来，双手轻轻的捂在她嘴上。
沈莱喘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已经可以了。
她哑着嗓子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没有？”
李浩然迎着风，虚指着一条小巷，“没有，得再靠近一点。”
沈莱眯着眼睛看向那条小巷。
两人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在废墟一片的街道上，先前的大雨把街道冲刷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居然有种微妙的整洁。
在结冰的地面上走路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沈莱就感觉自己腿脚有些发软，活像跑了几千米一样，撒开李浩然的手，半蹲在地上喘气。
冰冷的空气并没有因为穿过一层布料而升温，此刻像刀子一样生生的刮过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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