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快点走没长脚啊!快点走没长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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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荷对此却没什么心思,在哪个房头做事又不是她能定的,但她真的有些不怎么喜欢这片深宅,宅子的院落本就不算很大,还有一半以上的空间搭着葡萄架,另一半则是盖着茅草顶的雨雪棚子,这让她能够看到的天空越发小了。

“红荷,去灶房提一壶热水来。”

今日当值的玉惜对着发愣的红荷喊道,玉惜的嗓音甜糯,即使与人吵嘴也像撒娇一样。

但红荷对灶房印象深刻却并非是因为那些吃的,而是灶房中有两扇极大的走烟后窗,当视线穿过严密的红漆栅栏便能远远看到后院的假山与石桥。后窗是圆的,栅栏之外的景致就像一副朦胧缥缈的写意画,那座假山,那座石桥,是红荷除了呆头呆脑的望天之外最大的乐趣所在,她从来没有过走进后花园成为那画中之人的念头,她只是偶尔来这里看上一眼就很知足。

当红荷走进灶房的时候,年老的厨子坐在小凳上美滋滋的抽着烟,他只需负责深宅中这十几号人的饭菜,清闲得很。除他以外,灶房炉台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她们各捧着一只鸡腿,正吃得眉开眼笑满嘴是油。

两个丫鬟中一个叫芙蓉,另一个叫双喜,都是灶房这里的常客。

熟悉红荷的人都知道,当她对你说出一个“哦”字的时候,说明她还没能听懂你的话,也更加没能领会你的意图。当她说出两个“哦”字来的时候,才说明她搞明白了自己该去干嘛。

灶房在哪里红荷还是知道的,那里是丫鬟们偷嘴解馋的地方,伙头厨子是个脾气随和的老人,小丫鬟们平时也乐得帮他洗个衣裳纳个鞋底,以此来换取他变着法儿拆兑出来的可口吃食,要是嘴巧的丫头在得闲时找他聊上两句,把他哄乐呵了,也能吃到他私藏的干果点心和腊肠肉脯。

“热水!”玉惜皱了皱眉,无奈的叹着气说道,“一会儿老爷就要醒了,现在不置备妥了不是等着找骂么?”

“哦哦!”

红荷连连的点着头,然后不急不缓的向灶房那面走去。

至于后宅中那些年轻的使女丫鬟,大多都是自小买来的,在这里为奴做工也就没了期限可言。虽说不是自由身,她们却也都按月拿着例钱,只不过隧谷与外界隔绝,她们的钱也无人可送,若是巴望着日积月累攒足了份额为自己赎身,似乎从她们踏入这座大宅伊始分文不差的攒到她们人老珠黄,也未必能凑够赎身钱的一半。若是几个丫鬟将所有积蓄凑在一起,倒是也能让其中的一两人恢复自由,只不过私欲乃人之天性,谁又甘心为他人徒做嫁衣。

红荷算得上是这宅子里的老人儿了,上个月刚领了账房按每年常例发给她的岁银,算是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她九岁进院,转眼之间已过了七年。

她自幼性子孤冷,不怎么合群,闲来无事总喜欢呆头呆脑的站在院子里望天,看云看鸟,看雨看雪。那些一同被卖进来的小丫头们总是笑她这股傻气,甚至时常还会设些小儿间的骗局陷阱来捉弄她,每次当她打碎了碗碟或是折损了花草,管家执事都会让她在大院的门口罚跪,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姐妹们都会趁着没人时来到门口嘲笑她。那种时候,她也是会跟着笑的。

“哦?”

红荷回过神来,疑惑的看着她。

女主人从未还过半句嘴,也更加不会还手了,每每都是一声不响的任打任骂,等到男主人彻底发尽了满腹邪火,她又一声不响的消失。

这两年红荷逐渐得到重用,工作的地方越发接近深宅,再后来,她便开始参与料理男主人的饮食起居。轮值伺候主子的大丫鬟共有五个,红莓,白莎,云嫣,娇紫和玉惜,这五人对于红荷的到来都略有微词,因为红荷的确有些呆傻得厉害,吩咐她做的事情一定要再三叮咛,否则她转眼之间可能就忘得精光,深宅之中的房屋也就那么几间,除了卧室茶阁便是花房书斋,可她总是记不清各个房门的位置。五个大丫鬟个个都是伶俐乖巧的机灵鬼,可就连她们那样小心翼翼的侍奉也还免不得一差二错,如红荷这般笨拙的丫头又怎么伺候得了那样阴晴不定的主人。

整栋宅子对于这些年纪小小的女孩们来说实在太大了,当她们将日常杂事做得得心应手之后,就会被分配到其他院落,东厢西厢,二进三进,戏楼菜园,花厅水榭,南厨北厨,小丫头们分开之后,便是月月年年的难以相见,明明只是隔了几面墙,却像隔着万仞的高山。红荷在做完了手头杂事之余仍是那么呆头呆脑的望天,身边那些新春雏燕般嘈杂的笑声却越来越少。

十四岁那年,红荷有幸见到了这座宅子的男主人,那是个高高胖胖的古怪中年人,话很少,动作也很少,身上穿着的华丽衣衫找不出半点褶皱,乌黑透亮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远远看去就像是水润通透的玛瑙。红荷当时望着他的脸出神了很久,就像她平素里望着天空时那样的傻里傻气,为此她又被罚跪在院门外整整一个下午。

大管家是个独眼,为人和善,已过了耳顺之年,下人有什么事来问他都说“好好好”,从没人见他发过脾气,即使有哪个刁蛮的丫头与他撒泼顶嘴,他也仍旧是满脸的慈笑。二管家是个独臂,与大管家年龄相差仿佛,却性如烈火,整座宅院里没有不畏惧他的下人。其他几位管家也都是这样的迟暮老人,身体上也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疾,哑的,跛的,或是少了指头丢了耳朵的,这样的几个老人聚在一起,总是透着几分非比寻常的古怪,杂役院工之间对此有诸多猜测,可哪个版本都是天马行空,不足为人取信。

前院的那些精壮青年每三年一换,这三年中他们不得休假,如果有谁沉不下性子非要中途离开,则需附上一笔分量十足的违约金。平日里他们也能给家中亲人写信送钱,但门房那里只管向外送出,却从没带来过护院们家人的回信,以至于许多人都怀疑自己寄出去的信件钱物被人贪了,所以写信汇钱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更愿意老老实实将月钱存在账房,反正东家大方得紧,这里的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逢年过节酒肉管饱,还真不如等到三年期满时一并取出所有存项,带回老家买房置地娶亲生子。

男主人的脸上有道疤,从左侧的颧骨位置横贯了鼻梁,终止于右侧颧骨,那道疤笔直得很,就像是算准了要把他的脸一分为二。可那道疤其实并不如何难看,结缔平滑得甚至都有了光泽,就像是被人盘了五年十年的璞玉,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反感。红荷之所以觉得男主人古怪,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空洞孤寂,茫然幽怨,仿似荒弃了多年的枯井,偶尔的一个转眸,却又透着两三分的歹毒与阴冷,一个坐拥如此恢弘宅第的男人,真的不应该有那种眼神,就像个怨念丛生的深宅妒妇,总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亏欠着他,这些人即使生生世世为他当牛做马也偿还不清那份亏欠。

男主人年轻时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现在依稀还能在他脸上找到当年的意气飞扬,他不留胡须,纤薄唇角那勾人的弧度总是能让懵懂青涩的小姑娘们想入非非。真的,他要是能再瘦几分就好了,那圆圆的脸颊和凸起的肚腩实在消减了他太多风采。

这栋大宅也是有女主人的,据说是身份显赫,只不过那位主母比之男主人更加的神秘,常年奔波在外,差不多每个季节回来一次,宅子里的下人们很少见到她,但当她回来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因为她每次出现,男主人都会大发雷霆,几乎每一次都闹得山摇地动,他会像个泼妇一样朝她摔砸东西,并且还要肆意的折辱谩骂,骂得很难听,而且句句都扎心戳肺。

境安道水萍隧谷,是个很难引人注目的小地方,虽说这里四季常青气候宜人,却因为这片土域被环山丘陵围绕,与外周通行不畅,从而导致了这里人烟稀薄。

在隧谷山口策马西行,绕过几重葱郁林木之后,便有了工整的土石大路与山间夹道相接连,曲折盘转复行半里之遥,一片方圆近百丈的恢弘宅邸便跃然于这片远离市井喧嚣的山水之间。

大宅门第,其中自是少不了奴仆杂役、执事管家,不过这座宅子里有些阴盛阳衰,忙前跑后的多是那些十五六岁的丫鬟使女,养马栽花之类的男仆数量不多,且尽是些年过半百耳聋眼花的老人。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也是有的,都是前宅的护院,没有几位管家的允诺,这些个精壮的男儿万不敢踏进后宅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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