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您好!我是术士平安保险的工作人员,耽误您一分钟时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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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他认为,如果自己将某一门类的技巧做到了极致,对人对己都是一种负担。

大宗师的目光仍是落在那片水洼上,洼底的淤泥,取自于山下乡村里的一片泥塘,当时一并带来的还有几十株荷花与数不清的大小河鱼,当天晚上,所有的鱼就死光了,那些荷花则坚持了三天。在那之后,武蚬换过洼里的水,换过塘底的泥,放过河虫,栽过水草,试遍了诸多法子,可是花和鱼还是存活不久。为此武蚬曾脑子一热,在水洼边上修了个河神像,觉得河神太孤单,又在旁边搭了个土地庙,可天上的神明似乎并不想卖这位人间半神的面子,他的这个小水洼依旧是片死地。

武蚬稍稍抬头,望了望澄净无比的天穹,云在山峰之下,从这里仰望高天,便是一望无际的蔚蓝。

武蚬声色俱厉的喝道,然而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打算动手的迹象。银袍女子只是个虚影化形,即使他暴起出手也捉不住任何东西,领域之外那只银狐才是症结所在,但想来也并非是那巫女的真身。

女人莞尔一笑,天姿国色,倾国倾城。

“大宗师阁下严重了,奴家倘若是真身来此,才是对您天大的不敬。”

这句话粗听来似乎调理不通,实则经得起仔细咂摸,一个颇有些斤两的女巫,只身来到一位人间至大的修术者面前,总有些以对方宗师气度为要挟来确保自己暂时安全的意味,你是大宗师,一见面就不问情由的扑杀了我便是你的不讲究,可不杀我却又违背了“人间术士见巫女则必除之”的信条。将人置于两难的处境之中,这便是不折不扣的耍无赖。

“妖孽,你以为老夫捉不到你?”

“捉到了又如何?您已经是凡间至圣,中土至强,难道还在乎铲除一两个巫女这点微末功绩不成?况且以奴家当下修为进境,早已脱离了食人炼体那个层次,杀掉我,于人间而言益处不大,若是留奴家一条性命,反而还能慑服手下那些低阶巫女的恣意屠戮。”

“大言不惭!”

武蚬从摇椅上站起了身来,他先是看着眼前美貌妇人的投影,然后又看了看百丈之外瑟缩在雪地中的那只银狐,凭借这两点,便可划定出一条直线。武蚬目光如炬,眸若星辰,一双黑如幽深长夜的眼瞳遥望向千里之外。

与此同时,谷与瑶的边界密林中,一袭银丝长袍的靓丽妇人好似被一阵凛冽寒风吹进了心口,让她通体发寒的打了个冷战。

武蚬在电光石火之间便已洞悉了一切,他稍稍凝聚目力,便发现了身后百丈之外那只通体雪白的矫健银狐。

“藏头露尾的孽障,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卖弄妖法!”

“山太高了,水太浅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武蚬背后响起,“山高,娇嫩的夏荷难以承受;水浅,弱小的游鱼不得呼吸。”

武蚬扭过头去寻找发声之人,此时他的心中波澜万状,以他人间术士顶峰的修为实力,居然在自己所开辟的领域内感知不到另一个人的接近,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身后是个身着丝绸长袍的女人,那一袭艳丽长袍雍容华贵,刺绣着致密精美的纯银丝线,看上去既像是一件贵气逼人的礼服,又像是一身精绝无双的铠甲。那女人的容貌极美,乍看之下竟然猜不透她的年纪,眉梢眼角之间,是豆蔻少女的纯真与俏皮,朱唇粉颊之下,是成熟贵妇的妩媚与诱人。

当然了,怨天怨地之后,他也明白最该埋怨的人还是自己,同样是修术练气,人家能在七八十岁保有少年样貌,生机勃发春秋鼎盛,而他却老态龙钟暮气沉沉,宛如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可是任由他如何埋怨如何自责,却也还是改不掉那一身根植于骨子里的惰性。

不过这天地之间的因果有时候还真没什么道理好讲,武蚬一如既往的烦着怨着,颓然着惫懒着,而那些站在高处的惊艳天才们,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耗空了寿源,被滚滚红尘所吞没,他们的声名曾经是那样响彻云霄,可惜人死如灯灭,转眼之间时过境迁,那些如同皓月星辰般的天之骄子,也从举世闻名变得鲜有人知,可是面如枯木须发苍苍的武蚬却是越活越久,好似一只游走于时光边缘的深海大鳌,没人再能窥测他到底还有多少寿限。

活得久,确实是一件很讨便宜的事情,武蚬凭借这一优势,一步一步的朝着修术练气的顶峰攀登着,年岁越大,涵养越深,他学会了平心静气,懂得了抱德炀和,从当初那个只会怨天尤人的迟暮老叟,终于被漫长岁月打熬得虚怀若谷,心静如冰。

“因何故尔?”

武蚬喃喃低语,似是在自问,又似是在向脚下的山与头顶的天在发问。

既然难以成活,也就由他去吧。武蚬心思足够沉定,几百年的岁月早已让他学会了坦荡的面对失败,他有充裕的时间找出纰漏从新开始,所以很多事他宁愿自己慢慢摸索,也不愿去借鉴他人的经验,这并非他自持身份耻于向人求教,而是他更加享受探索未知的那个过程。

只不过,武蚬一如年轻时那样惫懒,他不怕失败,但是却怕麻烦,就比如说他身下坐着的摇椅,大宗师的卓然智慧以及远超常人的繁复阅历,让他在二十余天里便领悟了一个木匠三五年也未必完全能够掌握的技艺,如果现在让他从新打造一把,他绝对能做出工艺精湛毫无瑕疵的椅子,可他对于摸清了所有门道的东西实在是兴趣索然,宁愿将就着拙劣的残次品,也懒于再度返工一次。

武蚬自入天品以来,受举国顶礼膜拜,瑶境之内大小生祠无计,历代瑶君登基大宝皆需朝见这位人界神明,礼节之繁复,供奉之奢靡,堪比封禅天地。但在数十年前,武蚬出离了红尘喧嚣,于瑶都千里之外的圣山西巴拉玛孤峰上结庐而居。

西巴拉玛山势险峻,由东至西绵延数百里,几千丈的雪峰常人难以涉足,年近六百岁的武蚬一金当初显化莫大神通,在山顶雪林中开辟了一方世外净土,孤峰上方圆半里的区域内阻绝寒风侵袭,冰雪入境则可于顷刻间化为春水,阳光雨露四时常青,茅舍外周栽植满了各色果蔬茶树,与其说这位大宗师在此避世修行,不如说他是在这里颐养天年更为贴切。

其实武蚬的天资并没有多高,而且悟性不足,当初他从十岁开始投师修习异术,只一个开蒙入道他便整整用去了二十年,三十五岁之前,他只能勉强显化没有任何纹理的白印,修为水准和被修术界嗤之以鼻的术师差相仿佛。一步慢步步慢,在异术等阶上的攀爬,他真可谓鲁钝得旷古烁今。更加令人看不惯的是他惫懒的性情,勤能补拙,万法如是,但他却安于现状,丝毫不知发奋进取,为此师尊大人曾罚他扫了二十年的山门,他的那份怠惰才终于有所收敛,知道自己的光阴再也虚耗不起,这才开始潜心修行,可即便如此却仍是称不上勤勉。

他的每一步走得都很慢,而且也算不得扎实,在他七十岁那年,师尊归天,弥留之际不曾对他有过半句嘱托,教导出这样一个弟子,确实没什么光彩可言。百年之中,他看惯了身边同辈们的意气飞扬,风采无双,他也曾懊恼沮丧过,一次次立志努力上进,却又一次次的虎头蛇尾得过且过。他埋怨早已入土的爹娘,没能将自己生得天资聪颖惊才绝艳,他也埋怨作古多时的师尊大人,不能寻到适宜的方法,从而点化了自己这块朽木,他还埋怨同一时代的那些个术业奇才,只知道精进自身,却总也不会来提携帮衬他们背后那些末流后进。

时值初冬,山上的风向转北,气候正在逐日变得更加严酷恶劣,山上除去那一颗颗百十年的参天老松与茫茫风雪之外,再也难觅生机。然而武蚬所开辟出的那方天地却是春风依旧。身着粗麻长袍的大宗师今天搬了把木质摇椅,坐在了那片水洼边的大青石上,他曾用了三年时间,徒手将这块青石打磨光滑,又用了半年时间,将青石打磨粗糙,如此煞费周折,却也只是为了自己能在上面坐卧得舒适。

身下这把摇椅,也是他亲手打造,虽然贵为大宗师,但他的悟性仍是不高,只需一两天便可做成的木匠手工,他足足用了二十天,而且坐上去硌腿顶腰吱呀乱响,向后仰头时也不能幅度过大,否则会连人带椅全部翻倒。

武蚬扶着左右错位的摇椅把手,有些出神的望着那片水洼,他曾从山下带来过不少的荷花与游鱼,可也不知是哪般缘故,那些令人赏心悦目的生命却总是难以成活,明明他的菜园和茶树每个季节都长势喜人,可他就是养不活那些花与那些鱼。

瑶,国土逾千万顷,境内人口越百万众,相对于中土以西的厉国来说,瑶的国土更大,子民更多,可惜的是这个并不算小的国度位于谷与隆东这两大庞然巨物的夹缝之中,她南临赤海,东西两向则被两大强邻环伺,似乎谷与隆东任谁打个喷嚏,都能轻松覆灭了这个小国。然而瑶国竟一直都与那两雄相安无事,两个大国仿佛始终都在以悲悯的姿态凝视着这只卧榻之侧的羸弱雏鸡,瑶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延续了近七百年的香火,寸土不曾有失。

谷与隆东的边界纷争摩擦不断,几乎每个甲子都会燃起战火,但双方都默契十足的不去碰瑶,这并非是两国君主仁慈,原因无他,只因瑶土之内有位年过六百岁春秋的奇异术大宗师,武蚬一金。

武蚬是中土三大宗师里年龄最长的一位,原名武一金,四百九十岁那年观山海有悟,得窥堂奥,终于领略天地穷极之变,自此登堂入室,跻身大宗师之列,与另外两位二百岁前后便踏足天品的大宗师相较而言,堪称名副其实的大器晚成。之后他便依照古来通例添字改姓,切断与武家后世所有干连,自此武家后辈子孙再与他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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