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眼珠

库克伦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像幼年时那样在老人手中蹭着，就像在诉说被抛弃的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老人从一开始的轻轻抚摸，变成了抱头痛苦。

而库克伦，则顺从的趴在地上，安静的陪着老人。

“怕？只要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就不怕。如果未能得偿所愿，算不上怕，顶多会怨恨而已。克里斯汀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

“阿德律的心脏。”林灯指着自己的心口说：“这很重要，阿德律的心脏能够帮所有者完成生前的夙愿。”

“你的夙愿？”阿娜刚问完，就挥手说：“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他要回到王城，他不能和林灯这样的人牵扯过多，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

“我也不打算说。”

“你们在说什么？”小约翰逊听的云里雾里的，打了个哈欠，一拍脑袋说：“我给忘了，那瓶中怪？……”

“死心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林灯毫不犹豫的拒绝。见小约翰逊又要说话，便抢在他前头说：“多少报酬都不干，我的时间很珍贵。”

说完，林灯掏出那枚代表尤里乌斯的戒指丢给小约翰逊，“等离开这里，我们就是陌生人。别再试图接近这边的世界。这次是你命大，可不代表你每次都能侥幸活下去。”

小约翰逊接过戒指，没有再接话。他似乎还是不死心，可又知道光靠他，是无法说服林灯的。

林灯可不在意他尤里乌斯的姓氏背后所代表的一切。

林灯和阿娜又有的没的聊了两句，眼见天要亮了，远处坐在地上和库克伦低声说话的老人才站起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脚步虚浮，已是强弩之末，阿娜甚至怀疑只要一阵风，老人就会永远的倒下。

库克伦跟上来，在老人身前趴下——那是过去它做了无数次的姿势，它的主人会抓着它身上的尖刺爬上来，然后它会带着主人去最高的山上俯瞰这个世界。

而现在，老人愣了一下，笑着说：“库克伦，我老了，上不去了。”说完，朝林灯走了过去。

他极其慎重对着林灯鞠躬，说：“感谢您将库克伦带了出来。”

“坐吧，顺手而已。库克伦也帮了我。”林灯可不想看着一个瘦如骷髅的人对他鞠躬，怪难受的。

“您要出去？”老人从善如流的坐下。

“当然，难道你不打算出去？”

“出去？不出去了。”老人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沙漠留住了我的生命，让我等到了库克伦，我要留在这里侍奉它。”

“哦？”

“我早该死了？先生感觉不到吗？”老人说话的期间，似乎又苍老了一些。他说：“我在沙漠里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人类的生命该有的期限。是我想找到库克伦，是我不想死，是我执念太重，沙漠才让我得以苟活。现在我找到库克伦了，它原谅了我的不辞而别。我愿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死去后，让我身体作为沙漠的养料，化成沙海中的一员。”

“但是先生。”老人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如果您要离开，可以朝北边去。”他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面有自豪，说：“如果坐在库克伦身上，只要一会儿就能离开。库克伦是世界上最快的小飞龙！”

“主人......”库克伦似乎有话要说。

“等你送走了先生们，你就自由了。”老人仍是笑着的：“我的愿望达成了，我能感觉到，我快要离开了。你理应自由，你也该报答先生们救你出来的恩情。”

库克伦沉默了半晌，低下头拱了拱老人的手心，说：“我的自由就是在您身边，我会很快回来。”

“好，我等你。”老人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他就这样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轻轻安抚着库克伦。

“林先生，可以出发了吗？现在。”库克伦迫不及待的问。

林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可以的。”说着，带着熟睡的灯和阿娜小约翰逊爬上了库克伦的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最后一颗眼珠》，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我和他的境遇差不多。”林灯看着老人说：“我只是比他年轻而已，可我却离死亡更近。”他回头看阿娜，笑的云淡风轻：“我当然也设想过自己的死亡。”

“你不怕吗？”

“他很老了，也许明天就要死，又也许是下一刻。留一点时间给他们吧。”

“你也会想这些？”阿娜挑眉看林灯。

林灯笑道：“怎么？不行？”他用斗篷将灯裹住，灯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库克伦深吸了一口气，愣住了。

是熟悉的气味，哪怕早已浑浊不堪，但确实是它最熟悉的气味！

它记得这个人曾经坐在它的背上，跨越山海来到沙漠。也记得自己和这个人类在沙漠中寻找藏身之处，更记得这个人类坐在宫殿中那张青铜椅上的姿态和......永远无法忘记的不告而别。

“怎么了？”阿娜被吵醒，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

“亲人相见，喜极而泣吧。”林灯耸了耸肩，示意阿娜他们都过来。

以前它是小龙，而主人正直壮年，四肢有力，甚至可以拖动它。而现在，它正直壮年，而它的主人已然垂垂老矣。

还好，还好他还没死。

“主......主人......”库克伦的喉咙深处发出声音。

这是迄今为止它说话声音最小的一次，就像是不忍心打破这一场美梦一般。

它对老人没有任何敌意，只是看着老人，试图从他苍老的面容背后看到真相。

可这是徒劳，它无法从外表辨认出老人。

“啊......库克伦！真的是库克伦！”老人跌跌撞撞的上前，用力直起不再笔直的身板，伸手去摸库克伦的鼻子。

库克伦顺从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去蹭老人的手心。

它的主人老了。

老人浑浊的眼中流出眼泪，他走的太慢了，甚至摔了一跤。站起来后，他就丢掉了手中的木棍，踉跄的跑向库克伦。

库克伦被惊醒，阿萨兹勒给予它的恐惧犹在。

它警觉的眯起眼睛，直到看清了老人，才迟疑的后退了一些。察觉到灯不安的转身，它又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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