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

她自然不能拿出那书卷，书卷上关于赵庭的身世有三种猜测，她跟杨氏说的不过是其中一种，若真相不是这个，杨氏不可能会帮赵庭。

如今，她也只有盼着真相的确如此了。

“这消息是奴婢从成王那里偷听来的。”她道。

唐玉瑶道：“是。”

杨氏便道：“你先下去，还在昨晚住的地儿歇着，午饭简单吃点儿斋饭。刚刚你又跪了许久，回去暖暖身子，叫哀家这边的太医去给你看看，孩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唐玉瑶一一应下来。

杨氏最后才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有哀家呢。”

唐玉瑶依然还是答应，只不过带着钱氏回到昨日住处，却是第一时间叫来秦远，在屋中秘密吩咐道：“我这儿有很重要的消息需要送给主子，你找个武艺高强的人过来，一定要秘密把这消息亲手送到主子手里才行。”

秦远本是很不满唐玉瑶半路回来的行为的，但回来后见她在杨氏那里待了许久，心里便明白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了。眼下见她有吩咐，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却半点不敢怠慢，立刻就应下，举荐了人选。

唐玉瑶知道暗影的厉害，当下写了封信密封好，等秦远叫了暗影来，又重复叮嘱了番。

暗影出去后，秦远问道：“唐主子，咱们是不走了吗？”

唐玉瑶道：“等主子消息。”

~

杨氏在唐玉瑶走后没多久，就叫人给杨家送了信。

昔日显赫的杨家已经落魄多年了，杨氏的父兄都已不在，如今杨家的当家人是她的三侄儿，那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杨家即便对如今的境况不满，但却着实是无力的。杨超这个当家人身上还挂着个伯爷的虚名，但底下的子侄即便是有能耐的，在朝中也不过是做做小官，最能干的侄儿也仅仅是个四品的户部侍郎罢了。

可没办法，上头没人，他那侄儿偏又是个不肯钻营的，自己小家日子都过的艰难，更别提拉拨杨家这一大家子了。

杨超闲的很，杨氏的消息送来时，他正叫美妾陪着，喝着茶听着曲儿虚度时光呢，大冷天的，当真是哪里都不想去。可做太皇太后的姑姑送信来要见他，即便知道这个姑姑早就不管事，如今再联系对家里也没多少好处，但想着这位姑姑年轻时候的做派，他还是没敢耽搁，立刻就叫了马车出门了。

他这边出城的时候，赵庭那边正在回安王府的路上，也就是在路上，遇到了找过来的暗影，拿到了唐玉瑶写给他的信。对他唐玉瑶自然不会隐瞒，只不过信写的急，便只说了猜测的这一种情况，倒是把跟杨氏说了以及杨氏的反应也写了。

赵庭便立刻吩咐马车夫出城。

在路上，他将那信翻来覆去连看了十余遍，最后放下时，心里仍是不敢相信。李贵妃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纵然打小就不喜欢他，纵然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有失望有寒心，但不论如何，他也没办法把李贵妃想成这样的人。

她竟是先帝的妃子吗？

自己是她和先帝的孩子，是当今皇上宣帝的弟弟？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赵庭没法想象，没法把李贵妃想成那样的人。

或许……她是有苦衷的？

她一个女人，先帝去后无人为她做主，李家自然也不敢和宣帝作对，她为了护住当时还在腹中的孩儿，所以不得不委屈自己跟了宣帝？

这的确很有可能，可若真是如此，这些年她为何待他那般不喜？那不是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假象，那是真正发自心底的厌恶，而宣帝赐婚他和陆清荷，她无力阻止可以，但却连暗示都没有过，若她是为了他才不得不跟了宣帝的，那她就不该这样对他。

所以这个猜测是假的，李贵妃并不是先帝的妃子。

对，是假的！

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先帝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叫他置身于这样的丑事中。

一路上，赵庭不停的这么跟自己说。

他的马车跑得快，虽比杨超晚出城，但二人却几乎是同时到了安国寺的大门口。杨超先下马车，远远瞧见赵庭，他是知道赵庭有多遭宣帝厌恶的，因此忙加快脚步装没看见，跑远了。

曾祖母把娘家人都叫来了！

赵庭看着杨超的背影，只觉得脚下像是有千斤重，使出浑身力气才能抬动脚，一步一步进了安国寺。

杨超一路小跑，到了杨氏的住处时身上都跑出了汗，他是极少来见杨氏的，家里也不过是年节打发儿媳妇孙媳妇的往这边送点儿年节礼罢了，因此这乍然来了，见了杨氏一身宫装端坐上首，吓得他像是幼年时候见到这个姑姑般，噗通就跪下了。

唐玉瑶道：“不知道，奴婢还未来得及告诉他。”

杨氏轻轻点头，看了眼唐玉瑶有些狼狈的模样，道：“你是不是急着赶回来，还没用午饭？”

杨氏情绪还在激动中，没有怀疑唐玉瑶，只是低头沉默了许久。等到再抬头，她眼中便有什么一闪而过了。

“小七……不，赵庭知道这消息吗？”她问。

杨氏已经认定李贵妃有问题，赵庭身世的确如唐玉瑶所说，是她嫡亲的孙子了。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不再是小七，甚至他真正的名字都不应该是赵庭。

见唐玉瑶听话的坐下了, 杨氏就问：“你跟我说说，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年她和李氏同在宫里，最开始时李氏甚至还时常得到慈宁宫给她请安，可十来年, 她愣是没发现李氏的不对。

的确有她看不上李氏的原因在, 可她不关注，她身边的人呢？

想到昔日身边旧人, 杨氏心中一紧, 难不成他们都被收买了？

“赵诀？”杨氏意外，“他怎么会知道？”

唐玉瑶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先是皇后再是太后，深宫浸淫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这会儿气势全拿了出来，看着就好像年轻了十几二十岁般，格外压迫人。

唐玉瑶呼吸不由放轻，但却硬顶住了这压迫。

也不是不可能，她只是宣帝的祖母, 跟宣帝摆在一起做比较, 宫人们会选择效忠谁不言而喻。她本就不关注，再有宫人们从中阻拦，从没认真看过李氏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知道那些宫人的选择无可厚非，但杨氏还是气得不轻, 若面前这女人说的是真的, 那当今皇上就是强占了庶母, 违反了伦常，如今更是要诛杀亲弟弟！这一条条一件件，别说是一国之君，便是连人都不配为的！

杨氏见她站着, 又指了指地下的小凳子：“坐。”

唐玉瑶还不曾显怀, 即便坐低矮的小凳子也没问题。

杨氏控制不住的心头又怒又疼。

她那可怜的儿子，早早就去了不说，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是要再气死一回了！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用，白活一把年纪，救不了儿子的命，更管不了儿子的女人，护不了儿子的孩子……

杨氏眼眶里蓄满了泪，但却一滴都没落下，她看着唐玉瑶，语气森冷如严寒冬日的冰锥：“说！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一五一十一句不许漏的说给哀家听！”

“你先起来！”杨氏伸手，冲唐玉瑶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虽然杨氏极力保持平静, 但这消息对她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唐玉瑶已经发现她并不知道真相, 此时正因自己的话而震惊无比了。

因此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能先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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