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厨

莫文远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发生何事？”

“羊至今都无姓名，尔等都未发现？”

……

一迟疑之声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饕餮？你说谁叫饕餮？”

此疑惑之声，似曾相识，莫文远与羊面面相觑，总觉得曾听过李三娘以此声问话，好像是、好像是上回宣布两人关系之时。

哇！

确认眼神，三、二、一，跑！

人与羊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猛地冲出去，身后李三娘后知后觉的咆哮声裹挟着浪花，拍击在院落的墙垣上，声势浩大，自然也传进了逃跑两人的耳中。

“尔等还有多少事，未同我说？！”

……

即便意识到大黑羊与莫文远纠缠数载却未曾有姓名，但取名一事却不是可简单而为之的，莫文远因是预定的灶爷神，他的师父慧智，也就是观音菩萨在闲暇之余会教导莫文远一些神仙需要知道的事儿与法术，也会将存放在天界或者普陀山的典籍拿给他看。

对神名之事，莫文远稍有印象，知其不与人一样，不可以随意取的。

但典籍中只说神仙的名字至关重要，究竟有多重要，却没有细说，莫文远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找到了菩萨询问这事。

观音菩萨的人间化身慧智正在大兴善寺内，故很容易被找到，看见莫文远火急火燎地来了，他还挺摸不着头脑，将打坐用的蒲团往人面前一推，唤他坐下，随后再道：“有何事？”

莫文远讪讪笑道：“阿娘提醒后，我与羊发现一事。”

菩萨道：“何事？”

“羊至今并无姓名。”

菩萨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他道：“哦、确实、确实有这事。”

“所以尔等欲……”

莫文远不好意思道：“我们合计着现在取一姓名，但我看天界典籍，上却说神仙的名字不可轻易取，不可轻易改，然却未说怎会如此，故而想来同师父你问问。”

观音菩萨深吸一口气道：“确实是不得轻易更改。”他道，“我等神仙，虽法力深厚可自足，然人间香火对我等却还有作用。”

莫文远静静听着。

“人间的神像，你多是看过。”观音菩萨一顿道，“就譬如我之神像，与我可有和相似之处？”

莫文远心道：相似之处挺多的，比如说你人间神像是女的，而师父你的神身长得也很像女的。

但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是万万不可让当事人知晓的，所以莫文远就顺着观音菩萨的话道：“无甚相像之处。”

观音菩萨满意地点头道：“所以神像不过是一媒介，但准确度并不是很高，真正能将信徒之念想传递入耳的其实是名字。”

他道：“譬如我，呼喊观音菩萨之名的凡人很多，大多因意念不很强，我一般听不见诸人之念，但若思念很强，便可借传递入我耳中。”

莫文远听懂意思了：“所以，若取神名，需天下人所知？”

观音菩萨点头道：“确实如此。”他道，“然此仅为其一。”

“还有其二？”

“有。”观音菩萨道，“还需天道认可。”

……

被天道认可，这说法很是玄妙，好在观音菩萨在关键时候还挺靠谱的，竟然给莫文远弄到了圣人的布，言此物与当年制造封神榜卷轴的布出自同源，若羊的名字被天道认可了，就能在布上留下痕迹，若是不能，就留不下痕迹。

莫文远听此物之用途，还很惶恐，不断推拒道：“这、此物可为法宝？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用之。”

观音菩萨却不是很在意，他挥挥手道：“切莫多想，此布只剩下这一用处了。”

莫文远道：“什么？”

菩萨道：“验证名之真伪。”所以，对其他神仙来说，此物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莫文远又腹诽：真不知是何神仙第一次发现此布的用途，还真有点无聊。

他将其收好，回头就带羊回家，同家中几人说明了此神物之用途，随后包括羊在内，所有人围着矮桌团团坐好，皆不发言。

沉默地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大家长李三娘假咳两声道：“不若我们开始取名吧？”

羊已经成了大黑羊了，与没有自主能力的孩童不同，他叫什么名字，自己是很有发言权的，故而李三娘先道：“你可有甚想用之名？”

大黑羊维持人型，他很少如此，常以羊型示人，但此时需要他翻弄字典词典，需要他写字，此些任务羊蹄子实在无法胜任，故变成了人。

羊的年龄同莫文远是同步的，与先前纤细的模样相比，他又长大了几岁，姿容还是姝丽的，但眉眼之间却多出了纯男性的锋利，他的姿容依旧很美，却不至于雌雄莫辨，此时两簇剑眉皱在一起，在经过了严密的思考后，大黑羊道：“名，先试试饕餮？”

莫文远与李三娘的表情坍塌了一瞬，大意是指“你为何还不死心”，但莫小狗他们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特别是莫小狗与赵二娘的孩子，聪慧得紧，听后拍手笑。

“你若想试试，就试试吧。”莫文远说时有气无力。

大黑羊的字不是很好，也不是很糟，勉强称得上是工整，与绝大部分的神兽相比已经很好了，无论是化形的妖怪还是神兽，有学识的都很少，他断文识字是因为常伴随莫文远左右，再加上羊很聪明，看莫文远写写字，他自然也就会了。

饕餮两字被写在布上，甚至没有停留一息，墨水就被布吸收了，布匹面子干干净净，上面什么都没有。

“果然。”莫文远感叹一声，再看看大黑羊，他失望极了，眼睛都耷拉下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莫文远柔情似水，摸摸他的狗头道，“再试试别的吧。”

古代人起名有两种，寻常人家就是贱名好养活，像莫小狗就是个例子，因大黑羊身份特殊，以后又是肯定上天的，如此之简陋姓名就不适合他了。

家里人都心道，只有气派的名字才可配得上大黑羊之身份。

唐代最常用的字典就是东汉许慎编的《说文解字》，此书十分贵重，莫文远也是好不容易弄来一本，现在陈列在众人面前，被不断翻阅。

“你想要个何模样的名？”

大黑羊道：“气派的。”

莫文远道：“比方说？”

大黑羊斩钉截铁：“傲天！”

莫文远：“……”

李三娘等人倒是没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听后只是道：“此名听来略有些嚣张，但若为你所取，倒也合理。”

“是极是极，饕餮乃是龙子，去此名并无甚大事。”

龙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只要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就是受人尊敬之物，在妖魔鬼怪神佛共存的年代，即便是帝王家都不敢以龙的后裔自称，就怕被神明追责。

而天上翱翔的龙，与海里龙宫中的龙也很有区别，虽说是出自同源，但对饕餮来说，后者就是河海中的小虾米，河海中的爬虫，他都不屑于提起龙王们的名字，对他们充满了鄙夷。

李三娘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所以，姓氏可要填否？”

“若以氏族为姓，岂不就是龙傲天？”

莫文远：“……”

他一双眼紧紧锁定在黑羊的手上，颤颤巍巍看他在布料上留下炫酷狂霸拽的“龙傲天”三字，也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祟，他竟觉得大黑羊工整有余，风骨不足的字体都变得龙飞凤舞起来。

龙傲天三字并没有在布料上停留一会儿，就再度被吞了。

还好还好，莫文远松了口气，他终于不用成为龙傲天的男人了。

……

观音菩萨道：“都试过了？”

莫文远苦笑一声道：“确实，试了成百上千个名，没有一能够留下的。”连过天道这一关都不成，还谈何传唱？

观音菩萨也没有经历类似的事儿，故而此时也很不解，只能思忖后道：“那你现在有何想法。”

大黑羊在莫文远身边，他还是以羊型示人，说来也奇怪，其他的神仙精怪在修出了人型之后就再也不会变成兽型了，但他却很是不同，好像天生就很喜欢羊的模样似的，除非是要与莫文远行那事儿，或者是羊蹄子无法拿起筷子，除了这等特殊情况，他都喜欢变成羊的样子。

与其他妖怪神仙都很不同。

莫文远还没说话，羊就咩咩咩咩咩一通，话中很有抱怨天道品味不佳的意思。

我最爱之名乃是龙傲天，但不知为何天道就不认可，是何情况？

天道：？？？

怪我咯？

观音菩萨心中泛起一丝丝古怪之情，但他还是一脸严肃道：“天道不许乃是寻常，你这名，取得委实狂妄，隐隐约约有凌驾于天道之上的意图，他自然不会答应。”

莫文远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异，而说话声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丝崩溃之意，他道：“我们可否先将龙傲天之名放在一旁，避开不谈，既然天道已拒，此名俨然不可行。”

菩萨点点头道：“然也。”

莫文远道：“在人间之时，有父母赐名之事，不知羊可有父母在事，能赐名否？”

观音菩萨道：“他倒是无生之母，只有生之父，天地间的第一只饕餮就是龙之子，而那龙还长存于天际，若是需要可以找他问问。”

大黑羊还是挺不屑的，他咩咩咩咩咩咩咩道：那、那就勉为其难让他试试好了。

哎，真要说父母的话，李三娘才是他心目中的阿娘嘛！

……

龙被观音菩萨找到时，倍感惊讶，听说了菩萨的来意后他道：“名字，我当年可不是已经给了？”

观音菩萨道：“为何？”

“就是饕餮啊！”

……

观音菩萨将龙之语带回，转告了莫文远与羊，大黑羊“咩咩咩咩咩”道：我就知他不是个靠谱的。

莫文远与观音菩萨面面相觑道：“如此，我等做甚是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熟悉之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发生何事？”

回头一看，只看见孙悟空倚窗而立，他的动作真是风流潇洒，但观音菩萨看后却出离地愤怒了：“哋！泼猴！快从我窗上下来！”

一阵打闹后，孙悟空终于知道困扰着莫文远他们的是什么问题，他是个脑子聪明的，当年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天生天养，便道：“姓名之事，还需自己认可才是。”

大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抗议道：我很认可龙傲天之名！

孙悟空就当是没有听见大黑羊的话，对莫文远道：“以我之见，你等先想想平时如何称呼他的，最常用的是甚名，随后将此名写上便是。”

莫文远：“最常用的，乃是羊、黑羊、大黑羊。”

孙悟空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没认为这些名字有何问题，他道：“写了试试吧！”

金光乍现，大黑羊变成了人型，他从案头上取起毛笔，泼墨书写两字“黑羊”！

与先前不同，布上猛然爆发出了耀眼的金光，且别说是莫文远，就算是观音菩萨都因为刺眼的强光而闭上眼睛，待那金光散去之后，他们就看见墨水依旧停留在布匹上，那字就像是活了似的，黑墨在无时不刻地流动，彰显其生命力。

观音菩萨憋了半天道：“如此可还行？”

倒是孙悟空站在一旁，姿态放松，眼中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透彻，他伸手摸摸下巴上的猴毛道：“我说的果然不错。”

莫文远：大佬大佬，果然不愧是大圣，真是太聪明了。

但他看着因无法冠之龙傲天之名，而略有些沮丧的大黑羊，心中浮现出啼笑皆非之感。

所以，之前折腾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何？

……

李三娘：“那我便在《问婚书》上落名黑羊？”

莫文远和大黑羊一起点点头：“可可可可。”

“此婚书派往何处？”

“羊天生天养，便是被称为龙子，也无甚父母之实，若是实在要送婚书，便送到观音菩萨那里罢了。”

于是乎，在观音菩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有了一名为“黑羊”的大儿。

观音菩萨：？？？

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直接以其称呼，实在是太不走心了！他义愤填膺地想到。

莫文远有点双重标准，此时他一点都没想起来究竟是谁叫羊叫了二十来年。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就连他们恩恩啊啊的时候，他都是直接将其称呼为“羊”的，而他们如此称呼习惯了，无人觉得有问题。

大黑羊原本不觉得有甚问题，但看见莫文远的表情，看见李三娘严肃的脸，却也感到一阵心虚，哆哆嗦嗦道：“不若就叫饕餮？”

莫文远道：“不行，饕餮不过是种族之名，就像是大圣叫做孙悟空，但他是猴子一样，饕餮与猴子的意义相同。”

中国古代男女组成关系向来重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婚嫁大事更加看重仪式感, 莫文远与羊的事情显然不能用正常男女结亲观念度量之，但李三娘总觉得不办个仪式，就很让她不高兴似的。

莫文远还没说话，大黑羊就磕磕绊绊道：“可、可行否？”

大黑羊从小就对李三娘很有好感，饕餮乃是一脉单传，死一只，生一只，父母亲缘与之无关，毫不夸张地说，在心里他早就将李三娘当成了自己的阿娘。

李三娘的话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霹雳，劈醒了莫文远，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大黑羊，脸上写满了震惊。

莫文远：羊竟然还没得名字？！

忽然她的动作一顿，以复杂的眼神看向羊，大黑羊给看得一愣，心中发虚，咩咩咩道：怎么啦？

李三娘的声音很是沉痛：“尔入我家二十多载，我竟疏忽如斯。”

而且莫文远又是他心慕之人，既然在一起了，能有个仪式当然是再好不过。

李三娘没好气道：“有何不可行的？”

等稍微告一段落之后，李三娘也顺气了，一日看见莫文远与大黑羊你侬我侬凑在一起，一人削果子，一人等着投喂，便清清喉咙道：“你二人之事，虽不能大肆宣扬，但家中办一小宴, 举行仪式却是可以的。”

莫文远与大黑羊听了之后都是一愣, 眼睛惊讶地睁大了。

莫文远听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连连道：“那敢情好。”

按照正常的结亲流程，婚嫁双方的生辰八字是要先对的，莫文远和大黑羊都不算是凡人了，但走个过场却是没问题的。

李三娘拿出了支笔，开始记，莫文远的他是知道的，但是大黑羊……

在莫文远从美洲回来之后, 李三娘勉强接受了他与大黑羊的关系, 但时不时还用阴测测的眼神扫过他与羊。

她的思想开明，也不会迁怒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李三娘心里门儿清，会造成这情况，定是俩小兔崽子一起瞒着她，不肯和她说。

莫文远与大黑羊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什么都不说, 人与羊在李三娘面前很是乖巧，就跟鹌鹑一样，恰逢当时他才从海的另一端带回来大量的食材, 忙着进行推广种植，也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可以同自家阿娘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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