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初恋
她端出了两碗麦片早餐，白色的酸奶里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和大粒的燕麦，盛在透明的玻璃碗里，十分好看。
她拿过去，一左一右，放在两个人面前的桌上。
“你们先吃。”她眼珠子心虚地转了一周，手指往上指了指，“我上去整理一下。”
她的本意是观察，渐渐的就变成了欣赏，手肘抵着扶手，撑起了一边的脸颊，找到一个舒服的站姿。
而就在此时，庄念很突然地放下了勺子。
庄菲琳眼皮一跳，看见司宇也微微抬起了头。
是微微，他还记着她的话，尽量不直接盯着那孩子看，那样会给他压力。
庄念跳下了椅子，去开了冰箱。
司宇稍稍回了头，没看多久，很快就转了回来。
庄念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蜂蜜。
看来是嫌酸奶太酸。她踮了踮脚，瞅着那小家伙翻回椅子上，往碗里的酸奶挤了一大圈。
“你要蜂蜜吗？”当他把东西递向对面的男人的时候，愣住的人不止对方一个，庄菲琳下巴都要掉了。
司宇怔怔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的。”他反应很快地伸手接了过去，手很稳，不带抖的。
只是半天后才想起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庄念说。
司宇又一次微微抬了抬眼皮。
“味道很好。”他笑了笑。
庄念这时倒没接什么话，之后，两个人平静地各自吃完了早餐。
庄菲琳载着孩子去了图书馆。
目送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的门后，她升起了车窗，司宇从后排下了车，换到她身边来坐。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啦。”她冲着他笑，希望他可以感到放松一点，而下一秒，他附过来，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庄菲琳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应该算是一个感谢？
她今天仍然要去办业务，司宇陪着她跑了几家机构，差不多的时候，她把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迎着温和的阳光，在异国的街头散了一小会儿步。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因为，以他的身份，两个人要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在国内基本不可能实现，那会引起交通瘫痪。
“你能来找我，实在是太好了。”庄菲琳嘴甜甜地道，她这个人惯会说甜言蜜语，说完就会暗中观察他各种有意思的反应。
果然他听了没回应，只是随手把她肩膀一勾，搂着往前走。一看就是很受用，表面上虽然各种端着，但眉眼间写的都是“心情愉悦”。
庄菲琳还是发现了不对。
两个人在一个流动餐车前买了冰淇淋，她吃了几口自己的，就闹着要尝尝他手里那只不同颜色奶油的味道，推推搡搡之间，她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脑袋一回，公园里的行人有不少亚洲面孔，但大家都是各自说各自的话，没有谁显得奇怪。
“给你。”司宇看她忽然不闹着吃了，以为她是生了气，便不再逗她，很大方地把手里的冰淇淋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推回他的手，保持着距离，警觉地四下观察了一圈。
“那边的两个女孩好像认识你，一直盯着你看。”疑似粉丝的人出现，她也不好意思从他手里吃冰淇淋，矜持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的知名度还是可观的，澳洲街头的华人那么多，不可避免地就让人认了出来。
司宇却连看也没看，把她拉了回来：“认识就认识，让她们看。”
“要是偷拍了传到网上怎么办呀？”庄菲琳为他的这份淡定深深折服。
司宇笑了一下，出语惊人：“就当秀恩爱了。”
“秀……什么？你说什么？”她像是被一道天雷瞬间劈中，嘴刚一张开，就被他喂了口冰淇淋。
每次一提到类似的话题，她反应总是这么大，人到了这把年纪，始终是不能接受自己“恋爱”了。
司宇用手指抹掉她唇边的奶油，这时才回头去看那两个被她怀疑是“粉丝”的女孩子，她们跟踪他们已经有一段路。本来躲在那边的树下，暗搓搓地偷看，被他的视线一扫，又惊又羞地转身背了过去。
庄菲琳顿时感到压力好大：“算了，你还是别回头看了。”
他这简直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不、不好意思，实在是不想打扰你们。”似乎是因为影帝的注视而得到了鼓励，那两个小迷妹鼓着勇气、忐忐忑忑地走了过来。
她们你推我搡，其中一个羞怯地道：“但是我们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可以合个影吗？”
好可爱的小姑娘。
庄菲琳在心里暗暗心疼了她们一把，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们问出那句话以后，司宇把话头抛给了她：“可以吗？”
庄菲琳手里的冰淇淋差点儿没拿稳。
这种事问她的意见是要干嘛？
而那两个小孩听了司宇这么说，立马就向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姐姐，拜托拜托。”
“当然可以啊。”庄菲琳内心对司宇是不满的，但她在外为人可是十分nice，听了人家叫自己姐姐，便大方地把身边的影帝往前推了推，“别客气。”
小迷妹高兴地与偶像合了影，还要了签名。
司宇这是卖了庄菲琳一个大面子，成功地为她博取了两个小妹妹的好感。
“司宇哥哥加油！”除了例行对偶像表示了支持以后，她们还拉着她的手，恳切地道，“姐姐，原来你人这么好，长得也好美，看好你们，要加油哦！”
“你们也加油。”庄菲琳弯着眼睛与她们挥手再见，这才转过去看司宇。
“走吧。”而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揽着她的肩，继续穿过了公园。
庄菲琳是独自去接庄念的。
看着男孩背着小书包从台阶上下来，走到车前，她欠了欠身，把副驾的车门推开，迎接他上了车。他无意地往空空的后座扫了一眼，然后上来坐好。
“念念，今天都看什么书了呀？”她例行问他。
他说出两个晦涩的书名。
她又问：“那之前借的书都还完了没有？我们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回上海了哦。”
孩子点了点头：“都还了，放心吧。”
即将离开，就连很日常的对话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没关系，就算没还，以后我们还会再来的。”庄菲琳观察着他的小表情，对着他的脑袋揉了一通，“只要宝贝想回来。”
庄念沉默了一会儿。
“嗯，好。”他的小手往上伸了一点，从自己的脑袋上摸到她的手，在那里轻轻拍了两下。
这一拍，性质就好像从她安慰他，变成了他安慰她。
庄菲琳被他软乎乎的小手盖着，好久都不舍得把手抽开，就扣着他的脑袋：“妈妈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
庄念应该有所预料——当庄菲琳开车的方向明确地指向了家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擅长下厨，“好吃的”不会自己从冰箱里蹦出来。
图书馆离家很近，高速公路上开了二十分钟，她把车开上了院落里的草坪，一群小鸟呼啦啦地飞向了天空。
庄菲琳牵着儿子的小手，走进了大门，天微微黑，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一个男人在厨房里仔细地给一只虾剔除了虾线。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了头，柔和的吊灯下，那是一张很温暖的脸。
“我们三个，今晚一起吃晚餐，好吗？”庄菲琳俯下身，在孩子耳边轻声问。
他们拥有酷似的侧脸，吃相也极其好看。
男人斯文，男孩可爱。
她没立刻过去，扒着楼梯扶手微微探身，朝那边的方向看。
好安静。
两个人是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她从储物柜里拿出装燕麦的罐子,忽然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一转头，看到司宇起身走了过来。
他似乎是想要帮忙。
“坐回去。”男人站在身边的时候，她用手肘暗暗抵了抵他，小声地道，“别直视他的眼睛。”
看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便一路小跑，奔回二楼的卧室去了。
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再下来时，那两个人已经在吃面前的食物。
她好像一个为父子俩准备早餐的……尽职主妇？
怎么会又这么可怕的想法？庄菲琳眼睛一闭，拼命把脑海里陡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泡泡戳破。
他愣住,要去接过酸奶的手伸出了一半，停在那儿,看起来陷入了犹豫。
她赶紧又再说了一遍：“快,回去。”
“哎,”她不太敢看两个人各自的表情，笑呵呵地转过了身，“早餐吃麦片……好吗？”
还好,昨天去超市买了酸奶。
等到司宇终于回到了庄念的对面坐好,她才定了定神,拧开酸奶的瓶盖,往碗里倒。
眼下的这个场景……庄菲琳边贤惠地切着草莓,边纳闷地品着。
撇开别的不说,只是看表面的话，还蛮温馨的。
所以,赶紧做点儿什么控制一下吧。
“早上好。”庄菲琳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
明明下楼的脚步动静也挺大，两个人好像这时才发现她,庄念抬起头,叫了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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