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婚

“你大伯跟你说什么？”胡芬在她身边坐下来。

“也没什么。就是说问程治病了的情况。”杨海燕敷衍地道。

胡芬一边削苹果一边道：“我其实不是反对你和程治在一起，这些事还得你自己做主。我和你大伯喜不喜欢，关键还得看你。”

胡芬就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杨海燕：“现在不同了，社会发展了，谁傻乎乎地为国家做贡献？”

胡芬轻轻地捅了捅杨海燕：“海燕，我一个老同学以前在县农行上班，现在到了乐山市农行。他儿子今年也是二十三岁，是银行的业务经理，要不开年我介绍给你看看？”

杨海燕呛住了，使劲咳嗽。

伸手指了指书房。

胡芬白了那边一眼：“他就是一个老顽固。程治人是不错，但是给耽误了。现在已经二十九岁，家里着急，才急急忙忙找女朋友。老杨心眼好，就把你介绍给他。”

胡芬就靠在沙发上道：“我也不是劝你和程治分手。你们本来也没牵手几天。这还是要看你的态度。”

杨海燕含糊地呜呜了两声。

胡芬就是这样，她其实不需要你同意，也不会听你的意见。但是偏偏嘴巴上很光明正大，也做出一副你完全做主的样子。其实这些都不需要，她说的事情，就是明天要做的事。你的意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杨海燕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就什么都不会说。

程治下到楼下，就揉了揉脸，他觉得在杨伯家，自己的笑容都万分僵硬，腮帮子上的肌肉也累得不行。

好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灯光下，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慢慢地小跑，居然越跑越精神。

一路到了四李桥，从四座文人的雕像后快速地跑过。沿着河边跑到了体育场，沿着体育场的跑道跑了几圈。人虽然很精神，但是肌肉已经有些酸痛了。

跑到看台的水泥座位上压腿，发现自己的柔韧性还在。

夜晚的体育场，锻炼的人仍然很多，成群结队。

小伙子们在篮球场打球，而小姑娘们三四个一群，在场地上慢慢地溜达。

因为人多，做生意的小摊贩也多。而且因为四周的很多店铺都关门了，所以生意格外的好。

人一多，其乐融融的事情多，也有不和谐的事情，比如争吵。

本来程治是不会理会这些小争吵的，但是不远处的男青年一把把一个女孩推倒在了地上，而那个女孩也不客气，抓住小摊的矮凳子就砸了过去。

男青年挨了两下，没还手，只是把女孩子推了一把，就自己走了。

女孩放下凳子，找老板付了账，却没走。而是坐在凳子上把头埋在腿间，双肩不停地抽动。

程治当然认识这个短头发的女孩，辛宝婷。她把之前一直放在兜里的手机就扔在桌子的另一侧，耳机在桌子边缘一晃一晃。

程治坐在了她的对面，老板过来问：“要点什么？”

“一碗西米露就行。”

辛宝婷听见了声音，猛地抬起头。见识程治，也没说什么，抓起手机就直接走了。

辛宝婷走后没多长时间，被赶走的男青年又走了回来，看见以前的位置上换人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地离开了。

老板给程治送西米露过来的时候就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惜福。”

程治笑着接过了勺子，给西米露地加了一勺糖：“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大概是见多了吧？”

老板无奈地道：“可不是，这些小孩子不愁吃不愁穿，就是不懂得珍惜。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哪有时间谈什么恋爱。我和我那口子，媒人介绍，定亲一共也没见几面。人和人不就是这么过一辈子？”

傍边的一个客人就笑道：“老板，没见过老板娘啊，您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老板叹了口气：“走了，早几年就走了。所以呢，你们要珍惜身边的人，别总是没来由和对方吵。等到人没了，这不又找回来了？”

程治就竖起了大拇指：“老板，您真的比得上哲学家了。”

老板笑道：“我哪里是哲学家。哲学家会在这里给你们卖小吃？”

“这可说不定。”那个客人也笑道。

老板道：“我只是看着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吵架的反而多了，发几句感慨而已。”

“那当年您怎么就愿意呢？”

胡芬就笑了：“那个时候不比现在。他们还是当兵的，兵改工后也是铁饭碗。那时候的人也讲奉献，当兵当工人都很光荣。”

“再好的小伙子，到了工地，眼睛里也没有老婆。只有两种女人能够跟着他们，一种就是煮饭婆，一种就是白骨精。白骨精还只是骗他们的钱。”

杨海燕噗嗤一声笑了：“那您还是找了我大伯。”

“所以我当了煮饭婆啊。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要跟着你大伯，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县委的干部。”

杨建国和侄女叫到了书房。

“海燕，你跟我说实话，你对程治到底有没有好感？”杨建国特意关上了门。

“他是个好人，但是他的状态不是太好。他总是很累的样子，和我看电影的时候，序幕都没看完就睡着了。我怕他忙起来，根本顾不上我。”杨海燕低着头，摇着脚尖。

“我知道。”杨海燕打开了电视，一个一个地换台。

“我嫁给你大伯，知道嫁给他们的苦，我生你大哥的时候，他就不在家。生老二的时候，又不再，结果老二没保住。”胡芬擦了一下眼泪。

杨海燕走到了门口，杨建国才叹了口气道：“你也毕业，参加了工作。自己的事情要懂得自己做主。我和你大妈都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我们要是死了，你自己不拿主意也得拿，不能什么事都要看我们的态度。”

拉开门就看见胡芬在门口转悠，见杨海燕出来，就跟到了客厅。

杨建国就不说话，因为搞建设施工的人，本来就是如此。

“而且大妈不喜欢。”杨海燕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杨建国知道妻子其实并不想让杨海燕再嫁给一个铁建人，她又用起了自己的小手腕，不会明着反对，而是想办法让人知难而退。

几十年下来，杨建国太清楚自己的妻子了。他知道想要如自己的愿，恐怕已经是一种奢侈。

杨建国挑了挑眉：“那你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

杨海燕紧闭着嘴，就是不说话。

杨建国叹了口气：“你出去吧。”

杨建国和胡芬对程治的到来十分客气。

这种客气其实让杨海燕也不是很自在。特别是胡芬挑剔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丢脸。

好在程治也只是上来问候了一声，就告辞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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