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颂【甲棱】
止住了胸中的翻江倒海，我嗅到一丝不好的意味——为什么没人应门呢？
难道她讨厌我了？
内握的拳头停在半空，突出的二节指骨高高曲起，两个背面分别对着我和门。
而除了这两点外，还有无数个原因会导致她的迟到。
虽然她并没有以任何形式跟我约定过。
我几乎是一边忽略着这个事实，一边为她的“异常”行为找借口。
但无论如何，都没能使我绕过这道门。
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按在门上，木质纹路无比清晰地反馈回来，在心中绘出神奇的图画。
这是什么？
某条线型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俯下身细看时，灯光突然熄灭了，吓得我全身一震，手掌不自觉地用力压下。
“嘎吱——”
刺耳的尖声拉锯般割着耳朵和神经，木门徐徐展开，黑暗后连着无限黑暗……
如果不是身体僵硬，恐怕我已经逃了出去，不知跑了多远。
但双脚却像灌注了千斤铅，脱离了意志的左右。
死寂的黑暗张开手爪，遮蔽住所有视野，在一霎间箍紧，锁住严寒与生机，整片空间仿佛都因此冻结。
绝对的低温剥夺不单止剥夺了我的行动能力，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比往常迟钝。
但不仅如此，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正飞速接近，速度是如此之快，哪怕在这种缓滞的状态，都无法确切地捕捉到任何信息。
除了更加极致的寒冷外！
木门转到极点，碰撞时发出“啪”的轻响，像破冰之锤，将我从水中猛地揪出。
意识回流，身体与大脑恢复连接，我刚反应过来，黄光一亮，马上又暗淡下去，晃得我一阵眩晕。
头上的灯随着风摆动，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触又一触地散发光芒，像在这雨夜唯一不肯熄灭的星星。
收回遮盖的手，缓缓睁开眼，映着那一闪一闪的光，我看到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景象。
朵朵冰花，以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方向绽放着，它们的形态各不相同，各大小尺寸都有。
唯一一致的是，它们都各自旋转着，生长着，绽放着，哪怕没有半点花的外貌，看上去就是一扎晶石不断交叉延伸，但都给人一种瑰丽的感觉——花。
我惊奇地看着它们，朵朵晶花飘浮着、翎转着，尖秀崚奇的本体不断生长、凋零，周而复始，挥散发出淡淡微光。
实在是太美了！
回过神时，指尖处传来一阵冰凉，我清晰的感受到晶花里传来的波动，这股力量不断辗转、不断被压制，使得冰面的剧变更加强烈……
“乒”
晶尘四散，一朵朵冰花相继炸开，莹亮了整片空间，仿佛星海倒映，无比精确地将宇宙拍在我面前——我甚至没有丝毫准备。
人马座、启明星、木星……等等！
眼前一晃，星图统统消失，黑暗中几点碎冰渐渐挥发，随着它们的消融，残留的最后一丝光线曳然一顿，淹没在虚空里。
惊鸿一瞥中，抓取的信息点连万分之一都不到，我开始责咎自己的记忆力。
但追悔向来不是什么好的语词，几乎在一瞬间，脑海跳出几个疑点，逻辑算出的结果中，人为的可能性占了一定分量。
我开始推测造出这种现象的手段。
虽然无法了然于胸，但至少给了我走下去的决心。
我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身后雨点越来越大，开始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冷风依旧，不时钻进衣服缝隙，剥夺我为数不多的温暖。
直到咕噜声咽到喉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迈开步伐。
第一步是最艰难的，我小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情绪，不断在心里复述这件事如何普通、如何平凡，刻意回避的同时，右脚用力下压。
“咚！”
声音吓了我一跳，紧张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了，忙踮起脚尖走了几步，又觉得这举动有点像贼，停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贼的方式走下去。
我多久没来过了？一年？
不，不对，是两年，上一年她没有邀请我进来。
描绘着记忆中的轮廓，漆黑一片的视野后面，哪里是墙，哪里是弯，哪里是柜，哪里有障碍…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与印象中的模样完全吻合，无论我多么快地穿过走廊，越过门楹，都没有碰到（哪怕是稍稍插肩）一点点阻滞。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里就是一片黑暗，一片虚无，只有我一个人在兜圈的封闭空间。
或许，她今天不在，要过明天，后天，等雨水减弱的时候。
或许，天气延误了车程，再过几个一会、半个小时、或者到凌晨，她会一边疲惫地拖着对雨季的嗟怨，一边以绝美的走姿盈来。
“是我，安格，有人在吗？”
“有人吗？”我再次叫了一声，昏黄的光晃了晃，风夹着雨丝卷过来，“啪啪”打在我的伞上。
我禁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狠狠地骂了一句，我低头看看表，加快了跨步的速度。
二月份的雨是下不完的，这句话不知何时成了常识，人们在最惬意最舒适的片刻祈祷时间永恒，转眼便因这雨作了反论调。
迎面而来的有无数身影，在视野受限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或蹒布前行，或匆匆跑来，像幽灵一样越过身边。
深吸了一口气，肺部的清凉稍微压下不安，我将生生止住的的动作继续下去。
笃！笃！笃！
也可能与前几年一样，临场时大脑一片空白，结巴着半个字也吐不出。
但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感觉就像置身一场虚拟游戏。
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就是置身一场虚拟游戏，但却缺乏救世主的神秘之剑。
紧了紧本就束得毫无间隙的衣领，发现触感因冻僵而变得无比迟钝。
该死的天气！
踏上阶梯，熟悉的磕脚感告诉我：到了。
昏黄色灯光染上雨丝，映出大片明黄飞舞，与四周的黑景白素形成鲜明对比，其下木门被衬得孑然萧肃。
我拾级而上，轻叩门扉，默默念着拟好的台词，虽然我知道未必会派上用场。
细极而绵长的雨丝拖着线划落地面，这可恶的阴雨天！
我擎起伞，将那纷****错的世界挡在外头，眼前是如漩涡般的、银色线条飞舞的画卷。
每年这个时候，时间都会过得很慢。而随着全球气温的下降，这点显得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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