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秘境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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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双黑色靴子走到了自己眼前。

紧跟着一张手帕递了过来。

淡黄色,绣着一个“青”字,材质一般。

听其余同事说她本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刑警,以前是城南市南区分局重案组的主力之一。

后来因为对一个犯人滥用私刑,被下发到底层派出所反省。

或许某一天,她还会翻身。

但那一天,那个徐来希望能够晚一点。

因为她很漂亮。

和漂亮的人一起工作是一种享受。

同时这也是徐来去她们单位实习的主要原因之一。

“为了一个女人,臭小子你也没什么出息吗?”

古往今来为了女人,多少英雄坏了大事!

结果坏了事情之后,最终又把结果败坏在女人身上。

此番人皆是无耻。

尤以吴三桂为首。

想到这里,徐来心中就忍不住叫骂:当时把陈圆圆让给老子,你又岂会背上那千古骂名!

将嘴里残余的血混着唾液一口全吐到了地上。

徐来站起身,松缓了几口气。

顾青见他无恙,似乎并不奇怪徐来此番吐血的样子。

只时随口问道:“你又惹祸了?”

解释说自己去寝室楼下等徐来,便撞到了之前那女子叫骂徐来的场面。

徐来懒得去替那个徐来辩驳,不过为自己要点脸面还是应该的。

“不是我!是另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徐来!”

“那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不仅骗了人家的“分手费”,还没当过对方一天男友。你说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听了徐来这话,顾青只回复了一句:“的确!”

也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相信。

转过身,领着徐来往自己附近车边走去。

徐来跟上,开口问道:“今天的任务是啥?”

原徐来为了泡上这个叫顾青的女警,专门打听了对方的工作单位。

江南街派出所。

也正好,该出正在招聘一个临时记录员。

借着文学系高材生,外加文笔不错的优势。

原徐来倒是顺利了混了进去,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转正。

而且这个招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就是七次之后,不合格就会被解雇。

如今正是第一次。

徐来也没有想到会是顾青这个冷妹子亲自过来接自己。

如此分析,对方应该也是极为看重徐来。

想来这之前那个原来也并非只有渣这一个本事。

坐上车之后,徐来和顾青没什么话可以闲聊。

徐来便沉下心,继续摸索一下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

作为一个没有人类常规认知的官府背景以及财阀背景的普通青年徐来。

能和官府签订一份聘用合同,并非只是运气和自己的简历。

那是在第一次记录工作的时候,徐来就已经注意到了。

犯人是一个入室抢劫犯,险些伤人性命,至少那些官差口中是这么说的。

对于他这个完全零基础的新人临时工,是不应该有机会去给犯人做笔录的,更何况是一个抢劫犯,险些伤了人性命的那种。

做笔录的期间并没有其余的异常,犯人也异常的配合。

但从审讯室出来之后,徐来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官差对他的异样眼光,好似刚完成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异样。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三个月,先后六次笔录经历。

很快,顾青和徐来到了江南街派出所门口。

临下车时,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上头的安排。

在徐来印象中不擅交际,更不喜欢多关心别人的顾青竟然好心提醒徐来:

“这一次很重要,不要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了!”

徐来走进了所里的审讯室。

这一次,做笔录的只有徐来一个人,负责审讯的官差迟到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安排。

徐来望了望监控,红外线的灯亮着,不晓得镜头那边是否有人正在盯着自己。

这是否是什么测试吗?

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意图?

总之,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徐来之所以会愿意继续配合缘故。

自然是因为这份工作好歹跟官府挂着关系,有一份公职工作当掩护,自己的身份也多了几分遮掩。

不管接下来面对考验是什么?什么样的犯人?

只管按照平常工作流程,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

毕竟已经六次了。

徐来根据这些记忆,自然能表现的一副熟练的样子。

在犯人没有到来之前,徐来依旧在查看着原主人的记忆。

在这些记忆里面,他好像注意到每一次笔录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温度。

原徐来每次做笔录的时候,都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惜这些只是画面,不能亲自去感受一下。

不然,如今的徐来应该已经能提前察觉到问题在哪了。

有模有样的学着做笔录前的准备工作。

笔,纸,貌似没什么可以再准备了。

不!

为什么今天的会是钢笔?

和前六次笔录另一处不同就是书写笔更换了。

带着疑惑,徐来将钢笔在纸上划了两下,没有出水,仔细检查,是新的,尚未注入墨水。

本能的打开墨水盒准备给钢笔来点墨水的时候,就是在打开墨水盒的瞬间,徐来嗅到了墨水盒中一丝并不是那么明显的异样。

“墨水有问题?”

墨臭味中夹杂着血腥味?

仔细一看,墨水的表层竟然还漂着半片羽毛?

莫非是加了什么飞禽的血?

墨水已经将羽毛染得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么它所存在的意义,暂时不得而知。

“这果然不是一次简单的笔录......”

而在这时......

徐来嗓子又是一阵发疼。

禁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溅了一桌。

“该死,这血吐得没完了......”

......

徐来急忙将桌子上刚吐出来的鲜血给抹了去,再度看了看监视器的镜头,仿佛看到了监视器那端也正在瞧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不,甚至不止一双。

伴随着门外的脚步声传来,审讯室半敞着的门被推开,一个犯人被两个警察近乎是以抬的方式抬到了徐来对面的椅子上,然后铐了起来。

犯人名叫冯登,一个猥琐惯犯。

从已有的资料上所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局子。

并且这一次犯案,距离他出局子的时间仅有十一天而已。

习惯性犯罪到这种程度,这种人就不应该再放出来。

但这只是徐来的想法,毕竟法也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但也有他不得已的地方。

就如同,原徐来记忆当中,有这么一段。

昔日他去一位大学同学家做客。

闲聊到游戏以外的新闻时,无意中提到了这几件逐渐增多的“QJ”案件。

都一致觉得此类案件,官府判刑判得着实有些轻了,应该严惩,甚至是死刑。

就在这时,同学他那位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母亲端了一盘水果到我们这里。

放到我们跟前,准备离开时,随口叹息了一句:

“那是在给人留一条活路......”

“留什么活路?”

同学嫌弃的说道:“那种人就应该杀之而后快。”

起初徐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他似乎明白了那位母亲背后的意思——

并非是给犯人留活路,而是给受害人留活路。

倘若明知是死罪,那么犯人岂还只是QJ那么简单???

不得不感叹那位母亲对人间世事认知,远超过这一堆年轻人。

更加感叹,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很难两全的......

......

接下来是原徐来感叹了又感叹的画面。

惹得现在徐来早就烦了。

“无病呻吟!留活路,留你妹的活路!”

“不过那位母亲见识非凡,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抽空可以去拜访一下!”

他目光瞧向眼前的这位犯人。

“你知不知道蹲过号子的人是会被瞧不起的?”

徐来原本只需要认真的按照流程走就是了,可不知为何,有些话,他想当着这位猥亵惯犯的面,质问出来:

“那你知不知道即便是在号里面,也是分等级的?猥亵儿童及妇女,那都是要睡在马桶边的......”

徐来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依旧的平静。

但对面那位也依旧平静.....

他平静的盯着徐来,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就像是能用眼光直接穿透了肉体,注视到灵魂一般。

那枯瘦苍黄的面孔,不知道是多少年营养不良积累下来方才造成的。瘦弱得如同饿鬼一般的面孔。

那双眼睛依靠着那平静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徐来:“年轻人,你很紧张......对吗?”

咦~?

是真的有声音在说话!

但不是眼前的这个人渣!

那是谁?

“又或者说......你在恐惧什么?”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徐来四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它在审讯室里面飘荡着。

“言语的力量越重,往往代表着内心的恐惧就越深。”

随着再次响起,徐来确定源头就是冯登的方向。

但并非是从他的口中,而是从他的身体里面。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平静变得狰狞起来,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他的眼球。

“这屋子里面有股让人兴奋的味道,是血吗?还很新鲜!”

他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徐来的身上,未开口,但是那声音却再度响起: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能听见,那么你能看见吗?”

奸笑声从冯登的身体里面冒出来,声音渐渐占据了整个审讯室。

每个人身上都有恐惧,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再试图克服这些恐惧。

徐来注视着眼前那个仿佛已经断定气势已经压过自己一头的冯登以及他身后正逐渐浓郁,并且显现出来的黑影。

屋内没有光,但黑影却渐渐清晰起来。

仿佛是从冯登身体里面钻出来,正试图脱离他的肉体,降临这个世上。

“如你所说,他已经是一个惯犯......数次犯案,官府不会再轻饶他了。”

“我也是时候该寻一个新的肉身了,我看你就很不错......”

“哟!心跳加速了?更恐惧了吗?放心......我下手很快,无痛的那种......”

黑影带着他绝对的自信朝着徐来的方向扑了过来。

咫尺之隔的距离,本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

但世事变化无常.....

这四个字即便是放在不同次元的两个生灵身上也是存在的。

“呲啦”一声。

像是烧红的铁板上突然泼上了一盆冷水。

滋滋滋的声音极其的清脆。

徐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个有问题的墨水盒。

里面的墨水所剩无多。

原本已经扑到空中的黑影被黑墨水泼了之后,瞬间僵住,重重摔到了桌子上。

像是出了问题的显示屏一般。

那黑影不断闪烁着,一会儿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猥琐男形象,一会儿是一个通体黑色的影子......以高频率转换着。

痛苦随着墨水渗透到了他的身体当中,使得他再没有反抗的能力。

徐来起身,那乱跳的心跳声还在加速,他的身体还在紧张......

他缓缓低下头,在靠近黑影耳朵的位置停下,轻声的告诉他:

“我能听见......也能看见!”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心跳得快,并不代表我在怕你......毕竟肉体不会随时都听从灵魂的命令。”

......

他继续观察着黑影痛苦不堪的样子,只见黑影试图钻回到了冯登的身体当中,却不知为何,被冯登身上沾惹的墨汁给阻挡,一旦触碰,又是一阵刺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汁!嗯.....”

徐来又补了一句:“应该还掺了一些公鸡血,你懂得,那东西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杂碎的!”

“另外......”

徐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起了身,将两人之间的桌子推到了门边,将审讯室的门从里给堵上。

然后走到椅子旁边,将椅子搬起:

“你难道只嗅到屋子里有鲜血的味道,就没注意到老子坐的这把椅子是桃木做的吗?”

话音刚落,椅子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碎成了几半,徐来抽起一根顺手的,朝着半截身子从冯登肉体里探出来的黑影一步步逼近过去:

“本座生平所恨,排在第一便是你这种猥亵幼童,欺辱妇孺的败类......”

撸起袖子,口中言道:

“遇到我便该着你倒霉......”

手中椅子腿,高高举起,骤然落下。

......

审讯室里传来激烈,并且碾压式的打斗声。

一名不明情况的实习警员正打算开门进去阻止。

却是给监控室里走出来的顾青出声制止:

“再过五分钟!”

辅警一愣:“啊?”

顾青只得又解释:“门锁坏了,修锁的要五分钟后才能到。”

市西景苑自然是听出了顾青话的另一半意思。

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自觉退下。

在这五分钟期间,审讯室里惨叫不断。

江南街派出所里上下十几名警员纷纷被吸引聚集在了审讯室门口的走道里。

他们在研究,在探讨,也在思考。

平日里见到的徐来一本正经,颇有些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算不上软弱,却也没有这般强横,能使出粗暴手段。

而今日......

“啧......有点奇怪啊!”

首先言语的是此处的负责人周卫国:

“这家伙的性情怎么变了好多?”

“是啊!原本很注重形象的,别说动手打人了,连脏话都不愿说半句。”

“该不会以前是装的吧?现在才是他本来样子?”

“别忘了那个冯登是个什么货色,莫说他,我们这些当差的哪一个不想揍他一顿。”

“的确,若非职责所限,老子也巴不得把他给整残了!替他霍霍的那些孩子,姐妹报仇!”

“佩服这小子,竟敢做我们这些当差的不敢做的事情!”

“.......”

几乎每个人都轮了一句。

所以说最后一句话的,必须要跟前面的接上。

“会不会是已经知道自己要.......”

说这话的姑娘叫崔久久。

她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程度的台词才能跟上前面几位大哥大姐的节奏。

便说了一句她认为的可能客观存在的事实。

众人沉默了。

有的人只是没话再说。

有的人只是想等等看有没有什么热闹。

有的人则是心理有些复杂......

算起来他们大多数人和徐来并不怎么熟络。

若非今日这一出,他们极少会聚集在一起谈论这样一个临时工。

他来过六次,不算是大张旗鼓的来,却也让人印象颇深。

毕竟此人,长相俊俏,虽然身子不高,而且一脸的病娇,但嘴角永远是笑呵呵的。

没人会拒绝一个对你微笑的少年。

可就是这个少年,老天爷前不久刚给他开了一个特别大的玩笑。

“这事儿,谁跟他说了?”

周卫国看了一眼众人。

众人齐刷刷摇头,尽数退去。

顾青看了看手机,一直沉默不语的她,道了一句:“刚好五分钟!”

审讯室的门还是反锁的,里面惨叫还在继续。

她抬起脚,猛地一下。

这一次,门锁是真的坏了,需要打电话找人来修理了。

里面的冯登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徐来举起拳头,一副尚未解气的样子。

“差不多了!”

顾青指了指审讯室里的监视器:

“收拾一下,监视器马上就要打开了!”

徐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子,看着冯登,看着它身后蜷缩着拿冯登当挡箭牌的黑影。

“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挨揍!”

“第二,把手伸出来!”

黑影选择第二个。

他不愿意再挨揍,即使他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他伸出去的手,被徐来抓住了之后。

对方忽然一用力。

身体里面某样特殊的东西正在继续的被其强行抽走。

他的掌心就像是一个高功率的抽水泵一样,眨眼的功夫,便将他这口小枯井里仅有的雨水,抽去了一大半。

“感谢我尚且有一丝仁慈,不然,我会直接把你抽干的!”

徐来冷冷威胁道:

“这件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后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哦!”

面对着徐来威胁。

感受着自身仅剩一点的修为。

他震惊,恐惧,诧异,疑惑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人能做到这些吗?”

徐来笑了,笑得很灿烂,也很邪恶。

留给对方的便只剩下恐惧。

“当差的,出来收尾啦!”

冲着监视器大喊了两声。

不久后,一个和徐来差不多年纪的小警察就走进来了。

根据原主人的记忆,这家伙叫刘洋。

警校毕业,貌似挺被看好的。

算是所里面重点培养的对象。

徐来起身,将做好的笔录交给刘洋。

打归打,骂归骂,威胁归威胁。

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认真仔细一些的。

毕竟,徐来也挺想保住这个公职工作的饭碗,来当作自己身份的掩护。

刘洋接过笔录,与以往不同,第一时间他看向的不是笔录内容。

而是问了一句:

“你知道了?”

这话很奇怪,徐来有点懵:“知道啥?”

刘洋道:“你的病啊......”

徐来更加的懵了:“我有病?”

这时,刘洋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在进来之前,周卫国安排刘洋询问一下徐来病情。

结果现在,对方压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

该死的老周,竟然坑我。

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刘洋急忙改口:“算了,当我没问!”

显然话题既然已经打开,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原主人记忆力,徐来和刘洋的关系不错。

所以徐来直接伸出胳膊缠住了刘洋的脖子:

“你给我站住啊!老实交代,我他娘的有啥病?”

刘洋解释道:“老周不让说!”

既然老周坑自己,那自己就坑回去。

徐来当即威胁道:“说!信不信老子抽你!”

这家伙可不仅仅只是说说,举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力道很强,光是掌风都带着要命的威胁。

吓得刘洋急忙大喊:

“癌症!你的转正不是需要做体检吗?查不出来你有癌症,还是晚期,最多活不过两三个月了......”

“癌症?”

如同当头一棒,徐来愣在那里,不由得松开了胳膊。

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洋继续说道:“虽然只剩下两三个月,但当只要过得开心,这一天就是一年嘛!”

“啥?过得开心?老子都快死了???咋他娘的开心!!!”

徐来推开了试图拍着他肩膀安慰的刘洋,带着满脸的愤怒,诧异,和不爽,离开了审讯室。

正巧又从被两个警察押解的冯登身边经过。

伸出两脚踹了过去。

当作撒气。

但此刻心头的气哪里是这两脚能撒完的!

“他娘的,真是倒了霉了!”

在一阵骂骂咧咧当中,徐来也不再管自己是否还能转正,保住这个饭碗,径直的离开了江南街派出所。

......

这他妈刚借尸还魂!

老子就他娘的要死了!

该死的徐来,你怎么能得癌症呢!

你晓不晓得,老子为了夺舍你的肉身,耗损了多少功力。

如今还没来及享受,就要一命呜呼。

想要再行夺舍下一具肉身。

须得多年恢复,方才再有机会。

此间还得保证自己不被地府的鬼差阴帅判官给发现。

不然......

“妈的,肯定是有人在恶意整我!!!”

......

......

所里人都知道,徐来能来所里当临时工,是冲着顾青来的。

出发点没那么正当。

甚至让人不太喜欢。

但如今徐来知道了自己患有癌症,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给了众人一击。

俗话说,人死为大。

只要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太多人的小错小恶都会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慢慢原谅。

所有人一致的生出同情。

毕竟才二十三岁,正值大好年华,这事儿换谁也接受不了。

随即目光齐刷刷投向了顾青。

那眼神仿佛在一致的说:

“姑娘,你就可怜可怜对方,去安慰安慰呗!”

顾青的表情也是很明显——不想。

她甚至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小派出所里。

她只想赶紧戴罪立功,早日回归到总队重案组。

只有那里才是发挥她才能的地方。

所以,她在这里不曾有过一丝向人情世故委曲求全的姿态。

纵使是周卫国亲自出面,也被顾青断然给拒绝了。

“难道我安慰了他一下,他的病就能好吗?”

话是冷冰冰的,人几乎也是冷冰冰的。

......

圣诞节的前后,这里一般都会下雪。

雪不如北方的猖獗,会淹没街道、房屋、甚至整个城市。

但偶尔也会有一两次的意外,比如今年.......

“预计在二十四小时内,本市将面临二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暴雪......”

电线杆上那悬挂的收音机里的声音还没结束。

离开了派出所之后,徐来郁闷的走在正在被大雪逐渐覆盖的江南街上。

回想自己前世。

生前为恶,曾七恶不赦。

死后做鬼,又罪大恶极。

但凡能在十八层地狱里混的,这鬼的级别自然是鬼王中王,坏事做尽。

千里之内,鬼神闻其名,都得避让。

可如今,没了功力等同于没了震慑力。

昔日所有的仇敌若是知道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必然会一股脑冲过来报复。

新仇旧恨再加上辈子旧恨。

单靠着这副即将油尽灯枯的凡人之躯是完全挡不住的。

若非是在炸毁十八层地狱时,因为受了误伤,折了大半修为;逃亡途中,遭遇埋伏;又损了大半道行,进行夺舍,消耗了最后一点功力。

又岂会因为一个癌症在此皱眉惆怅?

如今的徐来哪里还是昔日的大魔头,纵使刚才抽了控制冯登那色鬼大部分修为,但这点能源,连杯水车薪的地步都算不上。

在街上走了个把小时,也愣是没有想起来如今有谁能帮自己一把。

“唉,早知道应该多混一些好人缘的!”

想到这里,徐来竟忽然对当初自己抢了妲己初夜一事,有些懊悔。

听说小纣王封了天喜星之后,专司襄办民间嫁娶的大喜事。

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若是没有那档子事儿,自己去投靠他,念在昔日酒池肉林的交情,他也断然不会拒绝自己。

可眼下......

“欢迎继续收听《临时电台》,本节目由涵林苑民宿友情赞助。想感受山水人间的绝妙风景!想回忆童年黄昏的美好时光!请来涵林苑民宿,详情请咨询954438983。”

“在一段紧急天气预报之后,接下来让我们聊一聊当代恶臭年轻人的四大宗罪:持续性不想上班,间歇性想谈恋爱,送命式熬夜通宵,做梦式想要报复......”

“随着近三年内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加重,新生儿数量正在不断减少......专家呼吁当代恶臭年轻人请为了人类持续性发展,请降低自己的择偶标准,抓紧时间结婚生娃......”

正一筹莫展之时,徐来瞅着那电线杆上挂着收音机。

原主人记忆里说这玩意已经过时多年。

若非江南街保持着古风古色的韵味,会保留一些老物件,想必这东西也早已拆除,届时城南市再也没有这样的收音机存在。

可就是这么一下,徐来忽的想到了什么!

“等等!那台收音机!”

眼中放着久违的亮光,闪烁着激动。

徐来当即搭了一辆车,迅速的回到了寝室。

途径一楼宿管室时,宿管阿姨拦住徐来:“你是不是留女生过夜了?你知不知道规定?”

“我哪有?”徐来急忙辩解。

“整个楼道的人都瞧见了,一个漂亮姑娘穿着你衣服从你寝室里面走出来。”

“那是他们热血冲昏了头,看花了眼,不信你去我房间瞧!”

见着徐来打死不承认,宿管阿姨又没有证据:

“算你小子走运,别让我逮到。”

显然她老人家已经查过了。

应付完这事儿,徐来赶紧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依旧只有徐来一人。

原主人徐来......家中父母早亡,尚有一远房叔叔,外加几个远房表亲。长年居住在徐来家旧宅内,虽有赖着不走的嫌疑,但好在家中和睦,倒是没有什么大矛盾。偶尔小吵小闹,倒也未曾伤及无辜。

即便如此,徐来依旧是没太喜欢往家走动。

即使那还算是个家,但喜欢独处的他,更习惯这个只住了他一个人的四人寝室。

其余三位室友,早已在校外定所。

毕竟都不是单身,想要在寝室里行一些男欢女爱之事,自是不便。

倒是留给了徐来一个清静之地。

现在的徐来自然更是喜欢清静。

他一进屋就注意到桌子上黑衣人留下的那台收音机。

按照原主人记忆,徐来找到收音机开关并打开。

只听见里面传来只有呲呲啦啦电流音。

不晓得如何操作的徐来,只管对着那收音机喊道:

“我快死了!你得救我!”

“我快死了!你得救我!”

“我快死了!你得救我!”

他喊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复。

最后回想了一下昨日那黑衣人的言语,再度说道:

“你要是不救我,我明天就自杀,让你那朋友死不瞑目!”

“什么快死了!你把话说清楚。”

收音机里传来一阵怒声。

嘿嘿。

徐来一脸坏笑,果然拿那个什么朋友的嘱托当要挟,是那黑衣人的软肋。

“我得了绝症。”

“得病了,你去找你们蓝星的医生啊!”

“但凡像发烧小感冒之类、医生能治好的病,我会找你帮忙?”

“那是什么?”

“癌症!”

“癌症?”

收音机里又是片刻的沉默。

不久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小兔崽子,你他妈得了癌症怎么不早说!赶紧,把收音机还给我,拯救蓝星的重任,怎么能落在一个快死的人手上。”

“想拿走,先治好我的病再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有啊!你要是没有信心在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我跟前,我就能保证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把这收音机砸个稀巴烂。看你怎么跟你的故友交代!”

“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这叫友好协商!更何况,治好一个癌症,对你来说很难吗?”

“不难,就是没时间!”

“没时间也没关系,你给我续命的药方,我自己去抓药也行。”

“呵呵!你可真是......”

收音机对面声音忽然沉默了。

至于为什么?

徐来不知道。

他只得再度督促:

“成不成,给句话啊!老子现在的时间也很精贵的哦!”

下一刻,收音机那边声音回道:

“我这里倒是有一份药方,不仅能续命,还能保你实力大增......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试一试......”

......

宇宙很大,生活更大,也许以后还会有缘再见。

......

每到一个喜欢的文明领域,黑衣人总喜欢跟他新结识的朋友讲述一个叫做蓝星的文明。

那里曾名地球。

他爱死那个幼稚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文明了。

他总说在地球之前文明被消灭前,他们曾有过一段璀璨的时代。

好友便问:“有多璀璨,可是创造了星系帝国?”

黑衣人摇头:“那星球上居住的一种叫做人类的生物,创造了许多意义远大于星系帝国的存在......比如电影,音乐,还有,尤其是一本叫做《三体》的。我是那个作者的粉丝,至今还保留着他的一本亲笔签名的绝版书籍......”

黑衣人向眼前这些新认识的好友讲述着他在那个星球的经历。

同时也在回味着不久前,他刚收到了一封跨越星系的信息。

信息来自于故友生前遗物,是他发明的,可以跨越时间空间,第一时间联系到自己。

借助的是在他看来非常低级的量子纠缠理论,想法是由《三体》中提及三体文明的科技而来。

这东西原本是要替故友完成心愿,交给一个能拯救他文明的救世主手里面。

但这样救世主,他没有遇到,又因事务繁忙,便随手送给了一个不知姓名,瞧上去比其他人不错的年轻人。

没多久,这年轻人联系了自己,更巧的是......这年轻人竟然有些无赖,而这一点恰好正是故友所希望的。

“冥冥中,有所注定吗?”

他沉思片刻,随即将那年轻人索要的药方,发送了过去。

......

收音机前,徐来顺利接收到了黑衣人发来的能帮助他续命的药方。

仔细再查阅了一遍,有些犯愁:

“以我现在的修为,啧......明显有些难度啊!”

不过好在黑衣人竟然意外的给了些操作上的提示。

收容所?

超自然案件?

外星人?

就在徐来还在琢磨着这些事情背后的延续时,手机铃声响起,打来电话的是周卫国。

开始先寒暄了几句,再然后......

支支吾吾了许久:

“那个小徐啊......”

“你喊我啥?”

被徐来这么一反问,周卫国愣住了。

之前不都是这样一直喊的吗?

多半是知道自己病情之后,性情大变,理解一下吧。

毕竟是将不久于人世的人了......

“那个徐先生啊!这人有旦夕祸福啊!这谁得什么病有时候......”

“别他妈废话,有事儿说事儿,爷们儿还要去蹦迪呢!”

从原主人记忆中,徐来得知蹦迪是当代人类一种业余消遣方式。

而徐来一句话堵得周卫国原本准备的两千字安慰他的草稿瞬间都白费了。

“是这样的......今天的案子你也见识了。你要是想继续呆在我们这边呢,以后就会经常遇到这样的案子......所以得做好心理准备。”

“啥心理准备?”

“就是碰见那东西......”

“鬼啊?他娘的有话不能直接说吗?不就他娘的鬼吗?老子再过两个月也他妈成鬼了,被你这么墨迹了几分钟,现在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够了。”

电话那头,徐来左一句“他娘的”,右一句“他妈的”。

周卫国则是更加确定徐来在知晓了自己病情之后性情大变。

既然他愿意继续留在所里做这种案件的笔录,那便继续留下来。

说实话,把一个癌症晚期的年轻人辞退,周卫国也是于心不忍。

只要他没什么大毛病,不耽误工作,就先用着吧!

临了,徐来不耐烦的问一句:

“你还有啥事儿不?没事,我撂电话了.......”

“有!有!有!”

周卫国急忙安排徐来:“明天下午,上头又派下来一个案子。”

徐来问道:“还是跟鬼有关?”

周卫国道:“那个徐兄弟啊!鬼这个词还是少说,上头要求我们称呼那种东西为灵体。另外,咱们所处理这种事情实际上只是走个过场,做给外面平头老百姓看的,等咱们这边走完过场之后,收容所会派专人过来接管,他们是专业处理这个超自然案件的......”

徐来听后,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一遍:

“就是案子先在京兆尹府走一个过程,留档存根之后,再转交由主掌刑罚的刑部或者大理寺去处理,对吧?”

这都是啥跟啥啊?

但为了显得自己不像那么没文化的人。

周卫国硬着头皮装自己听懂的样子,然后回答道:“对对对!明天下午两点,到时候还是顾青去接你,毕竟你现在......身体不适......喂?喂?臭小子,真没礼貌,竟然撂我电话!”

而挂断了周卫国电话之后,徐来表情有些复杂。

“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

“刚跟我说完负责超自然案件的收容所部门能帮我续命,这边就有人通知我明天可能要和收容所交接?”

“神算呢?莫非是某位隐世的大能?”

“也不应该啊!上三千年,下三千年,但凡有名有姓的隐世高人哪个不晓得我徐来的恶名。别说帮我,都他娘的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算了!

此事,以后若能再遇到此人再行定夺。

徐来关掉了收音机,为防止黑衣人将收音机偷偷带走。

徐来打开自己多年未曾使用过的藏府。

那是他多年修炼所得的储存空间。

并未随着修为散尽而消失,不过受到如今修为所限,也仅剩下一间寝室大小。

临时储存一些重要物件,还是可以的。

因为此处是徐来所创造,作为这小世界创世神一般的存在。

徐来拥有着绝对控制权。

但凡能进来此处的家伙,往往都是有来无回。

更别想盗取里面宝物了。

就算那黑衣人再强,只要敢进自己的藏府偷东西,那便让他尝尝徐大魔王的手段。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叫叶一凡的家伙打来的。

“叶一凡?”

好像是原主人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

接通了电话。

“喂......”

没等徐来打完招呼,电话那头一阵剧烈的嘈杂声,震得耳朵生疼:

“老徐,干嘛呢?来蹦迪啊!有妹子......”

“蹦你妹啊!老子要睡觉!”

正好将自己新学骂人词汇展示一下,果断撂了电话的徐来钻回了被窝。

打算在梦里思考一下,明天如何应付收容所的策略。

......

次日。

大雪下了一夜。

整个城南市已经被银装裹住。

雪白一片。

一眼望去,天地间茫茫一片白色。

徐来披着军大衣,爬上了天台。

他喜欢雪......

尤其是喜欢雪中寒气。

对魂体滋养特别好。

只是这病娇的肉身却扛不了太久。

正欲下楼时,却只瞧见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寝室门口,以厚厚白雪为背景,如同是雪中一点红一般的画面。

由不得你第一眼瞧不见她!

他望着那红色轿车上走出来的身影,大雪刚停,那人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军大衣,几乎是在下车的瞬间,她的手指就冲着他所站的位置指了过来。

那意思......显而易见。

“眼神挺好啊!”

对于这顾青,徐来也是观察了一两眼。

体内气息精纯,应该还是个雏。

而且天资聪慧,若是混修道圈,用不了多年,十有八九能小有所成。

“就是长得一般。不然小爷倒是考虑考虑收你做个婢女,传你一些上古秘术......可惜,我是个颜值党!”

她名叫顾青。

原徐来在校外实习单位的同事。

她目光中不带波澜的盯着徐来和他吐了满地的血。

“又犯病了?”

徐来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当中,找到了些许该女子的记忆。

忽的喉咙一阵翻涌。

一口鲜血吐了一地,溅了一手。

“他娘的!变个身还能搞吐血!我靠,又来了......”

接过手帕,抬头看着来人。

是一个形貌清冷的女子,年纪约摸也就二十四五岁。

他下意识伸出舌尖将嘴角的血渍舔舐干净。

活着的味道......真好!!!

又是一阵翻涌。

鲜血将半只手染成了血红色。

躲在墙角的徐来已经从一个俏丽的女子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他瞧了瞧四周,隔着花园,见不着人影。

瞧着那鲜红的血。

徐来没有一丝惊恐,倒是有一丝回味。

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鲜红的血了。

......

也是转个角的功夫。

变身的时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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