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大明

坤宁宫的防备比李府松了许多，没有守卫，只有朱门和高墙。

红石轻而易举地翻过墙，推开门，把红叶放入琴膛之中，然后全身而退。

没有人被惊醒，连墙角的野猫都没有嗅到异样。

师父！教他变戏法的师父！

红石双腿用力，想站起身，转念应当静观其变，猛然收力，“扑”的一声坐在地上。

释沙竹四处环顾，他听到了异响，很轻，但是在浑然一体的天籁声之外。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好加快脚步朝皇宫的另一个方向飞奔。

“这么晚了，师父来坤宁宫干什么？他不会和明天的事有关吧？”

疑问接踵而来，红石的脚下越来越快，他又一次强烈感觉到那只在他背后的黑手。

黑影没有朝着出宫的方向而去，一直在后宫里穿梭，直到他停在了瑶月宫的门前。

“恕妃有危险！”

红石才产生冲进瑶月宫去搭救恕妃的念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九竹，事情办好了？”恕妃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显然她正在等待释沙竹。

“嗯，娘娘。您猜的没错，飞瀑连珠琴被动了手脚，琴膛里多了一张乌桕叶。”

释沙竹进了门。

“乌桕叶？聪明！皇宫里只有左顺门旁有一棵乌桕树。皇后只能百口莫辩了。”

“没想到燕王的三个儿子这般机智。”

“燕王的儿子？哼，我看不是他们想出的办法。”

“哦，不是他们，那娘娘猜测的是谁？”

“燕王手下能人不少，比他的三个儿子聪明多了。又或者……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呵呵！”

“想让燕王和皇上同归于尽的人？对！娘娘聪慧，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好几只螳螂都盯着一只蝉，我们不用出头，等着收获硕果就好了。”

“娘娘高瞻远瞩，定可复兴陈汉！”

天地复归寂静。

恕妃和释沙竹的声音在红石耳边天崩地裂，裹着深秋的寒意，他的牙齿不停打颤，双腿瑟瑟发抖。

他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看清过一个人的真心，他发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景象。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红石没有去投放第二个证物——金钗。

在他浑沌的时候，他忘了眼下要办的事。

在他清醒之后，他考虑再三，觉得自己最好在朱高炽三兄弟进宫的时候，假扮成侍卫，再去五龙桥投放证物。

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朱高炽的面圣，也不知道过了四五个时辰，那一片红叶还在不在飞瀑连珠琴的琴膛之中。

但是，他必须保证朱高炽向皇上申冤的时候，金钗一定会出现在五龙桥上。

曙光初现，开始了新的一天。

梅宁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赶往坤宁宫，徐妙锦跟在她们身后。

她以想再看一眼飞瀑连珠琴为借口，央求梅宁带着她一起前往坤宁宫，其实她想在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结果。

她还想，或许她有机会安慰皇后。

古铜色的梳妆镜前，云锦正在为皇后梳妆。

可能是一夜没有睡好，皇后眼皮浮肿，眼圈青黑。

云锦把遮瑕粉轻轻扑在皇后脸上，又为她抹上少许玫瑰色的胭脂和玫瑰色的唇彩。

皇后的脸重新焕发出光彩，不过这光彩不是由内自外。

“皇后娘娘！”一个身着二品官服的大臣在院外急呼。

“齐尚书？他怎么来了？”皇后猛然起身，还未绑牢的发髻散落在脑后。

“齐大人一定要见娘娘！”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屋里通报，“奴才和他说娘娘还未梳洗……”

“闭嘴，赶紧让齐大人进来！”

徐妙锦第一次见识到皇后的慌张和焦急。

她与齐尚书未曾谋面，不过在北平的时候听红石他们议论过，知道齐尚书是削藩的主力大臣，也就是燕王的死敌。

片刻之后，黑影就从墙里翻了出来，又出现在红石的眼前。

不但如此，月光在他脸上一晃而过。释沙竹！

黑影没有向他逼近，在门旁的墙根停了下来，随即轻轻一跃，翻入墙内，然后销声匿迹，就像红石一样，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红石在石狮子后面静静等待。

他觉得这个黑影很熟悉，在他久远的记忆里，他肯定自己认得他。

朱高炽眼睛发直。

“记住了吗？我再说一遍！”红石又重复了一遍。

“记住了，多谢古将军！”

红石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黑影离他越来越近。

他蜷缩到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并且调整位置，直到他的影子也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朱允炆召见朱高炽三兄弟的前一夜，红石来到了坤宁宫。

他轻车熟路，因为朱画的皇宫地图已经深深根植在他的心中。

“不用谢我，谢你的姨妈。皇后故意陷害高燧，叫你们离不开京城，幸好你有个好姨妈。呵呵！”

“我没想到姨妈竟会这般勇敢，独自来到皇宫，救我们三人。”

“我会把这片叶子放在皇后的飞瀑连珠琴里，这样就可以证明皇后和飞瀑连珠琴出过左顺门，因为皇宫中只有左顺门边沿着五龙河岸栽种了一排乌桕树。”

“而这只金钗，我会把它放在五龙桥上。这两样证物合在一起就可以证明皇后在五龙桥上弹过琴。高燧只是被皇后的琴声吸引，轻薄非礼无从谈起。对了，皇后告诉皇上，高燧在奉天殿外轻薄她。你只要说出了他们是在五龙桥上相遇，皇上自然知道皇后在说谎。”

“嗯，她很了不起。你早点睡吧，养足精神，保重身体。别太担心了，一切有我……和你的小姨！”

红石不敢独自居功。在救出三个王子这件事上，徐妙锦比他重要的多。

黑暗中一双不可一世的眼睛目送着红石离开李府，红石的原神终究不是铜墙铁壁。

“我刚见过你小姨。”红石闪身进了屋，“我们已经掌握了皇后诬陷高燧的证据。你立即上奏要求面圣，陈述朱高燧的冤屈。”

“嗯，嗯，嗯！”朱高炽除了点头，说不出其他话来。

红石从怀中掏出一片乌桕红叶和一只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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