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虎齿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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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哥,你也真是…若死守规矩,还不知道要查到哪年哪月,你就想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这不就得了吗?”楚寒心想,这江璃虽刚正不阿,但未免太过迂腐,不知他以后是否也会这样教训自己。

“眼下我又不能把这账本还回去,就只能这样想了。若我下次再遇见这样助我的人,我一定要劝他不要再做这种偷盗之事了。”江璃无奈地说。

楚寒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倒下——若自己见了那送账本的人,恨不得赶紧跪下给人家磕三个响头,这江璃居然还想把账本还回去,还要教训人家送账本的人。看来以后在江璃面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了,要不哪天被他抓住把柄,来个大义灭亲,把自己送进牢里去,那可怎么办?

这次行动顺风顺水,却不想在临走时出了点意外。他刚要出门,却传出了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他吃了一惊,只见一毛茸茸的小狮子狗摇头晃脑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见了陌生人,勇敢地一阵狂吠。但所谓狗仗人势,它一看平时替自己撑腰的主人依然在熟睡,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它不禁就有些怯了。梁翊见势,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趁那狗畏缩之际,梁翊一把把它抓起来,顺手抓起方淮衣服上的腰带,将那狗嘴捆了起来。那狗委屈得要命,眼泪汪汪,呜呜低吠。梁翊不忍心再回头看它,赶紧转身离去。他本想让方淮吃点苦头的,结果也没来得及。待他逃出太守府时,已经过了五更天。他悄悄从窗户进入楚、江二人的房间,幸亏二人昨天喝得酩酊大醉,丝毫未察觉梁翊的踪迹。梁翊放好账本,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的客栈,装作一直在房间的样子,早上还跟映花一起上街了。

楚寒刚刚听了梁翊那番话,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若那偷账本之人不是梁翊,他好像还有点失落。愣神之际,他听梁翊问道:“楚先生好歹是这安澜城的都尉,掌管这一方军事,住处为何如此简陋?”

“父亲生性淡泊,除去对武学研究甚笃,对身外之物都毫不在意。梁大哥,随我进去看看吧。”

相比起别的官家的宅院,楚宅实在是太小了些,只有两进院子,前厅迎宾接客,后院是楚家父子的住处,甚至没有一点花草点缀,只是在第二进院落里有好多练武器械。梁翊随楚寒走过前厅,前厅也并无多少装饰,而且多日无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梁翊回忆起楚寒在京城的家,那威风凛凛的帅率府,几乎日日门庭若市。当时楚伯伯常常一身铠甲戎装,惹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也让无数男孩子心生向往。楚伯伯被贬谪到这荒凉之地,而且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从七品芝麻官,这些年,他心里又装了多少憋屈?

梁翊一边走一边想,已经跟着楚寒来到了后院楚寒的住处。楚寒让梁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平时我爹与其他官员没有太多来往,所以这葬礼上来的同僚也很少,只有那位姜伯来送他。不过倒是有很多江湖义士赶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是我这几日实在无心应酬,冷落了他们。”

“楚寒…”

“嗯?”每次梁翊这样自然亲切地称呼自己的名字,楚寒总会感到意外。

“楚兄弟,我是说…楚先生已经走了,你打算袭了他的官,还是打算去京城,接受陆侯爷的举荐?”

“我想去闯荡江湖!”楚寒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又说道:“我爷爷当年也是一名武官,但受人算计,最终只能弃官回乡,郁郁而终。家中过得太过清苦,我爹没有办法,只好从了军。当时父亲以为武将的日子还好过一些,可没想到,依旧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听说他是为了金将军辩护,没有去投靠蔡赟,所以才落得这么惨,是这样吗?”梁翊问完,心口又痛了起来。

“嗯…”楚寒闷声答道。

“那楚先生,有没有后悔,或者抱怨过?”梁翊继续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楚寒果断摇头,微笑着说:“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我家刚到京城时,无根无基,我爹又耿直,是金将军一家先接纳了我们。金将军一家待我们极为赤诚,我爹理应以信任为报。”

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胸口,梁翊咬住了嘴唇,不让楚寒看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当年他还很小,家里遭到了那么大的变故,他甚至怀疑父亲真的图谋不轨,被发现后仓皇逃走了。蔡赟手里押着那两个婴儿,怕是也想引父亲上钩。他怀疑过,痛恨过,然而真相已经无从知晓。金将军的消失成了一团迷雾,笼罩着整个华阳城;有了这迷雾做掩护,众人纷纷重新站队。最终,这场迷雾伴随着金家的腥风血雨渐渐散去,迷雾散开后,坚定不移站在原地的,文有苏文远,武有楚仲天。

人到中年,已有家室,选择与机遇就会格外重要。有人扶摇直上,春风得意,就会有人怀才不遇,穷困潦倒。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有些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投靠了有权势的一方,这也就意味着安稳与舒适;而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人,耿直地站在原地,或走向相反的方向,结局自然与前者大相径庭。选择往往造就差异,而这差异,却往往让人感叹世态炎凉,造化弄人。

楚先生选择了不合时宜,一身好本领无处施展,只得郁郁而终。原来信任一个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以藐视权贵,笑对生死。梁翊重新在心中咀嚼这句话,找到真相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楚寒,等你为父亲报完仇,咱们就结伴闯荡江湖!”梁翊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楚寒。

“一言为定!到时我们仗剑江湖,把酒言欢!”楚寒的目光同样热切。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逍遥自在,酣畅痛快!”梁翊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去。

“还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做一个名震江湖的大侠!”楚寒也不甘示弱,侃侃而谈。

二人说完,仰天大笑起来。年迈的罗叔罗婶忙着收拾前院,一听二人笑得那么开心,老两口也十分欣慰,罗婶还不住地擦眼泪。夜幕降临,罗婶刚刚端上饭来,梁翊侧耳一听,大喝一声:“谁?!”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倏忽而过,屋里的灯瞬间熄灭。罗婶惊恐地瘫在了地上,楚寒“唰”得拔出自己的“虎齿”,安慰罗婶不要怕,然后站到了凳子上,大声喝道:“大胆贼人,敢来你楚爷爷家撒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赶紧出来受死!”

即使在一片黑暗中,梁翊也能感到楚寒凛然的杀气,不禁十分欣慰。他也从怀中摸出“清风”,黑暗中的清风分外闪亮。梁翊跟楚寒说:“楚寒,咱俩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

楚寒自信地笑笑,说道:“家里进了贼,自然得主人来收拾。梁大哥是客,安心喝酒吃饭,只需等我片刻!”

说罢,楚寒一个跟头翻了出去,梁翊一愣,回头一看,虎齿犹如一刀闪电,凌厉地闪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跟主人的身法一样灵动。楚寒已经不是傻小子了,似乎不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梁翊笑笑,找到了火石,点着了蜡烛,扶起失魂落魄的罗婶,然后淡定地给罗婶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小盅还没喝完,只听楚寒大喊一声“金剑归天阙!”,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屋中已归于平静。

梁翊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刺客已经被楚寒刺中要害,正躺在地上呻吟不止。楚寒利落地将剑插进剑鞘,颇为得意地看着梁翊。

梁翊也笑笑,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见了一位朋友,聊至深夜,当然就回房间休息了。”梁翊装作茫然的模样,心里却暗暗叫苦,这楚寒还好糊弄,但那江璃恐怕不好对付。

他昨晚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还江璃一个人情。于是闯了太守府,打晕了两个守夜的文书,闯进了方淮的书房。结果没想到这方淮思虑周全,竟没留一封私自来往的信件,想必就算跟越王私下传过信,也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楚伯父写的那些上书的折子自然也都被销毁了;苦寻未果,他只得再潜进方淮的房间。好在太守府的警备很松懈,再加上方淮昨晚又跟一小妾缠绵半宿,稍加点儿迷香便让屋里屋外的人全都沉沉睡去。梁翊轻松地潜进屋里,在墙上敲了一会儿便找到一个暗格。他粗略地翻翻那些账本,拿走有用的,想趁天亮之前赶紧离开。

“昨晚难得好眠,还要谢谢梁大哥的照料。”楚寒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梁大哥昨晚是回驿馆歇息了吗?”

“是啊,昨天那酒楼老板好不容易才肯借一间房,睡不下三个人,我便回去了。”

“那你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楚寒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

“这真是苍天有眼!不知是何方神圣显灵了!”楚寒激动得两眼放光。

“当时我要查太守府的账目,那方淮百般阻拦,总有借口。如今这些账目摆在眼前,我总算是找到他的把柄了!你看,不知他跟越王私底下做了什么勾当,几乎每个月都会从越王那里收到一大笔银子;还有看最近的账目,太守府里支出了二百两银子,收款人写着‘保生堂’,你可知这保生堂是什么地方?”江璃蹙眉问道。

“知道,这是安澜城里的一个大药铺,难不成是方淮收买了这店铺里的大夫,害死了我爹?”楚寒手心出汗,激动不已。

想着府上确实还有一大堆事未来得及处理,楚寒匆匆别过江璃,赶紧朝家里走去。一到家门口,楚寒却愣住了——一个青年长身直立,愣愣地盯着“楚府”的牌匾出神,那青年不就是梁翊吗?楚寒一看他在门口等自己,凄凉的心境顿时明朗了几分。他快步走上前去,大声喊道:“梁大哥,你何时来的?”

梁翊见楚寒过来,笑着说:“来了没多久。你昨晚睡得可好?”

“好像是兴隆驿馆,我这就去瞧瞧,找他问个清楚。”

“不急,你这样去问他,他也未必会承认,你我留意便好。”江璃抚摸着手里的账本,叹息道:“这样一来倒也提醒我了,这账本毕竟是非法得来,这样查起来,我心里不安呐。”

“有这个可能。你想,一般药材才几文钱,就算太守府再大,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银子买药?我这就去保生堂,找里面的大夫问个清楚。”江璃兴奋地说。

“我要陪江大人一起去。”

“太守府的账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您已经查到了什么?”楚寒也喜不自禁,赶紧凑过来看。

“我也不知道这是谁放在我枕边的,我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你看,近三年的账目全都记在这里,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咱们昨晚都说好了,以后叫我江大哥。”江璃笑着说:“楚伯父刚刚下葬,府里肯定有一堆事等着你去处理。你安心回去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也是,那就有劳江大哥了。”

楚寒明白,江璃一定是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所以才不带他。楚寒心里一暖,但想到现在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又有些潸然。他想找梁翊陪自己回家,但是梁翊却不在这店里。问小二,小二说本来他们是不提供客房的,但昨晚二人实在醉得太厉害,小二才收拾出这一间房供二人住下。那位梁公子安顿好二人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小二一说到这里,楚、江二人面面相觑,难道这账本是梁翊给拿回来的?楚寒是见识过梁翊的身手的,若他真要夜闯太守府,那应该也不在话下。楚寒正在思忖,忽听江璃问道:“那梁兄弟说他住在哪里来着?你可曾记得?”

楚寒醒来的时候,只觉口干舌燥,头疼欲裂,不禁懊悔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到外面太阳升得老高,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看到床的另一端也有一床被褥,依稀回忆起昨晚与江璃一起睡在这个房间里。江璃已经起身,坐在桌前入神地翻着什么东西。

楚寒好奇地问:“江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账本,太守府中的账本!”江璃难掩兴奋之情,招呼楚寒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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