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弓

一听到阿珍，梁翊的心又柔软了几分。刚刚摸了哥哥用过的弓，如果还能听到妹妹弹的琵琶，岂不更好？于是他低头跟映花商量：“我也想去教坊司听听曲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映花佯装生气，却又浅笑着说：“本来是不想让你去的，可谁让你明天要当大英雄呢？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着阿珍了，今天正好去看看她！”

三人便朝教坊司走去，冯巍很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已至深夜，教坊司还是一片灯火辉煌，鼓乐声不绝于耳，想必是在为尉迟墨送行排练节目。梁翊穿过重重回廊，终于在一个小舞台上看到了阿珍。舞台下面坐着一个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阿珍，目光里满是骄傲的神色。梁翊一见他，心里便咯噔一下，不由得握紧了映花的手。

“那就好，梁护卫，多谢你救了我家阿珍！”

梁翊无法分辨蔡赟眼中的感激是真是假，于是轻轻一点头，便不再去看他。冯巍凑过来问道：“副帅，刚才被木头砸到了吧？明天还要比武，你没事吧？”

经冯巍一提醒，梁翊这才觉得胳膊有点酸痛，他晃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映花却格外紧张，她自责道：“都怪我，非要你去救阿珍，如果你受伤了，那我可就拖了比武的后腿啦！”

梁翊这才发现自己还紧抱着阿珍，他知道映花是在为自己开脱，不让别人怀疑自己，便冲映花淡然一笑，说道：“公主多虑了，我没事。”

“那就好，回去歇着吧，别耽误了明天的比武！”映花惊魂未定，拉着梁翊的手边往回走。梁翊恋恋不舍地将阿珍放到冯巍怀中，跟着映花走了。

将阿珍交给冯巍后，蔡赟脸上便再也没有了那种慈爱的神色，他心事重重地走在月下，不停地思索：赵佑真为何会如此厚爱梁翊？梁翊跟阿珍又是什么关系？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冯巍安顿好了阿珍，刚要陪蔡赟一起回去，阿珍却又追了出来。

“义父，我想起一件事情，还没跟您说呢！”阿珍茫然地看着虚空，急切地说道。

“什么事情？”蔡赟无意答应，随便敷衍了一句。

“刚才那个人好奇怪，他很关心我，见我晕过去了，便不停地喊我的名字。”阿珍倚在门上，笑着说：“不过他一直叫我‘世珍’，好奇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阿珍，你没事吧？”蔡赟急忙跑过来，关切地问。

“义父，我还好，没什么事。”阿珍睁开眼睛，轻声答道。

“当然会！”

阿珍胸有成竹地调好弦，凄美的乐声便响了起来。风吹过树上的积雪，在一片雪雾中，阿珍恍如出尘的仙子。但愿她一直这样才好，梁翊由衷地想。虽然时间久远，但梁翊清晰地记得二娘的音容笑貌，此时的阿珍简直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于母亲的大气磅礴，二娘的曲风多了些温婉柔和，师徒二人一刚一柔，相得益彰。《落梅》是母亲为数不多的婉约作品，收录在母亲的谱集里。蔡赟让阿珍练这些曲子，不知是真心欣赏母亲的作品，还是别有用心。

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阿珍弹曲子，几声细微的“咔嚓”声轻轻回荡在空气里。梁翊抬头观察，却一无所获。可就在一瞬间，几声巨响，舞台的屋梁已然坍塌，几块巨木倏然落下。阿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着琵琶大声尖叫，等待死神的降临。可是一双有力的臂膀替自己挡住了木头，将自己安全地环绕起来，直到尘埃落定。

“请安？”

“嗯，就是病好了，我自然要回来跟她打声招呼啊。而且我吃了沉眠丹的那几天，她天天给我送汤药，让我吐血醒来；在我七窍流血快死的时候，她允许你带我出宫找大夫，让我得以跟你团聚，这些我都应该感谢她吧？大魔王，你说我做得对不对？”映花歪着脑袋，冲梁翊眨眨眼睛。

梁翊哑然失笑，心想映花还是很聪明的，他摸摸映花的头，笑着说：“哎哟，也不知道这个小仙女是什么星星下凡，竟然这么机灵。能把太后气得半死，却还拿你没办法。”

“义父，我弹得好吗？”一曲终了，阿珍将琵琶抱在怀里，笑意盈盈地“看”着蔡赟。

“好，好极了！”蔡赟毫不吝啬掌声，他又说道：“阿珍，我想听《落梅》，你会弹吗？”

自从梁翊被太后责罚后，冯巍一直对他心存愧疚，却又无法解释，二人便一直僵着。明天二人都要作为大虞的勇士跟北齐人比武，团结和士气一样重要，想到这里，梁翊先放下嫌隙，主动跟冯巍打起了招呼。

冯巍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副帅，一想到明天比武，我就有些紧张，所以就去教坊司听几个妹妹唱曲子了。那个叫阿珍的女娃儿真是太棒了，吹拉弹唱，样样都厉害！”

映花笑意盈盈：“我跟大魔王学的呀！”

梁翊一想，自己还真是这样，于是又摸了摸她的头。他跟映花说起明天比武的事情，但没说自己要以一敌二，以免映花担心。映花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翊的脸庞，痴痴地说：“明天大魔王会是天下最英俊潇洒的人吧？不行不行，我太担心了，明天过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去你家提亲！”

“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我去给她请安啊，她为难我做什么？”映花狡黠地笑了笑。

“怎么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梁翊爱怜地捧起了映花的脸，很想告诉她，如果自己赢了，赵佑真便会当场赐婚。可他想给映花一个天大的惊喜，便将这个好消息吞到了肚子里。他想象明天得胜之后向映花跪地求婚的场景，映花一定会幸福得上天。想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忍不住亲吻了一下映花的额头。

月色如水，无数的柔情蜜意在二人中间流淌。冯巍从远处走来，一见二人如此情态，想调头就走。倒是梁翊先喊住了他：“冯巍，你去哪里了？”

梁翊从天健宫走出来，他脚下生风，意气风发。不想走着走着，却遇上了映花。映花一看到他，笑得阳光灿烂，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环住梁翊的脖子，笑着说：“大魔王，我现在可开心啦！”

“你怎么一声不响地跑回来了？也不怕有危险？”梁翊担忧地问。

“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大魔王救了我那么多次，又为了我来京城做官，我也应该勇敢一点才是啊！所以我刚才就去给母后请安了！”映花无不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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