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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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江不知自己哪句话就把她得罪了,便蹙眉道:“江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愿你涉险受伤。”

“哦,原来你还知道会受伤?怎么我受伤叫伤,你受伤就不是伤了?”江善芷见他还把手往袖里缩,便气得捧起兔子扭头就走。

不理他了。

江善芷看不下去。

“江姐姐。”左一江很高兴。

江善芷瞪他一眼,又一想这人也看不着她的表情,瞪也白搭,便又把神色放缓,语气却还是冷的:“给我。”

“我来就好,你不会,莫脏手。”左一江扶着木头道。

“不会你就教我。”江善芷觉得自己就算是泥菩萨也要被他磨出三分火气来。

左一江只得指着接缝处,教她如何缠木头,可她力气终究太小,他少不得拉住绳,在她的牵引下将这木架子捆扎实来。扎好木架子,两端固定进垒好的石堆里,简易的烹食支架便好了。江善芷用空竹筒装了雪先搁到架上煮水,左一江把蛇拎出洞去处理,两人话说不多,倒有了几分默契。

他将蛇剥皮放血斩成小段,用雪清洗干净,又把手上血污在雪里搓得一丝不剩,才回洞中。江善芷早将雪水煮沸,分作两筒,见他进来,便递了一筒到他面前,又托着他的掌引导他握住竹筒。

“喝点热水暖暖身。”她碰到他的手,只觉得冰冷如石,再看他锦袍单薄,不禁又道,“天寒地冻,你穿这点衣裳不觉得冷?”

左一江饮了两口通身舒畅:“不冷。”

不冷手都冰成石头了。江善芷心里腹诽,嘴上嘀咕:“是,不冷,不疼,小伤,无妨……你的身子是铁打的。”

翻来覆去几个词,她都会背了。

“呵呵,哈哈哈……”左一江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在学自己,先是低笑,后来演变成纵声长笑,半晌方歇,“我的错。冷,外头很冷。”

江善芷已将蛇段摆上架子,以火烤之。左一江便捧着竹筒闲适地倚到壁上坐着,听着她动作的声音,想像她的一举一动。

“姐姐,你真的比我年长?”他忽开口,唤她时连姓都隐了。

“虚长你半岁吧。”江善芷回忆道,“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他放下竹筒,将手枕在脑后。

江善芷摆弄妥当,也捧了竹筒坐下,想了想又不死心,道:“你眼睛不疼吗?”

那眼睛还高高肿起,红得吓人,她才不信不疼。

“疼。”左一江总算老实一次。

“我把煮沸的雪水放凉,一会给你洗洗眼睛。你说是有毒的喷砂进眼,那用水冲眼不知可会缓解?”江善芷问他。

“应该会吧,有劳姐姐。”他不再拒绝,“姐姐你真好。”

江善芷回答得特别认真:“我既承了小侯爷这一声‘姐姐’,说句僭越的话,小侯爷便是我弟弟,为姐者照顾弟弟,也是应当的。”

左一江蹙蹙眉。

弟弟?

……

姜桑梓一大早就被陆氏从霍熙平那里给带回灵风馆。

这两天霍熙平找遍所有借口不让陆氏见女儿,到最后瞒不下去,索性把殿门给关了,只不见舅母,这才拖到第三天早上。幸而姜桑梓回来,霍熙平总算松了半口气,送神般把陆氏和姜桑梓给送出去。

她倒是轻松了,难为姜桑梓在灵风馆里听陆氏的训听了整整一个时辰,连早饭都没吃上。

陆氏只当她和公主玩疯了。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些日子玩得心都野了,公主是万金之躯,日后有皇家撑腰,那是你能跟着比的吗?你不过是个文官之女,不自重自爱只知玩乐,传出去我怎么替你说亲?”碍着公主的身份,陆氏就差没说姜桑梓被霍熙平给带坏了。正值替她说亲的重要关头,若出点差子,可如何是好?

姜桑梓站得腿发酸,想睡而不敢睡。

“夫人,忠文伯家的太夫人遣人邀夫人与姑娘去赏枫苑赏枫。”宫人隔帘禀事,解救了姜桑梓。

太子妃病中,赏枫宴延后,太子口谕,众人可在太虹苑中随意游玩,待太子妃病愈再行宴作乐,是以众人白日便自行结伴在太虹苑里游玩。

陆氏闻言收声,含怒又打量了姜桑梓一眼,才扶着丫头的手起身,温和朝外道:“烦请回复忠文伯太夫人,我就过去,只是小女着了些风,就不同去了。”

姜桑梓闻言拿眼睛望陆氏。

陆氏小声解释:“太夫人想替忠文伯世子说亲,我打听过,世子品性不佳,非你良配,你就别过去凑热闹了,老实在这里呆着。”

“是。”姜桑梓立刻点头。

陆氏敲打了女儿一通,这才收拾一番带丫头出了灵风馆。

总算消停。

姜桑梓捶着腿坐下,才坐了不过半刻,霍熙平跟前的宫人就跑来寻她。

“江姑娘,不好了,安国将军夫人非要见太子妃不可,被拦在上虹殿外也不肯离去,太子殿下又出去寻人,三公主安抚不下安国将军夫人,遣我来找姑娘帮忙。”

姜桑梓闻言霍地站起。

这位安国将军夫人可是京中鼎鼎大名的泼辣货。安国将军袁向荣是她父亲姜梦虎的至交,如今身在西北镇守边疆,却将妻儿留在京中,一是为了安皇帝的心,二是也免去妻儿受边疆风霜之苦,故帝后对这位安国将军夫人甚是客气,再加上她作派爽利便是寻常男人都及不上,在京中可是后宅妇人人见人怕的角色。

而最关键的是,安国将军夫人潘氏——是她的姨母。

“她找太子妃所为何事?”姜桑梓忙问。

“听说是她不知从哪里听到殿下与太子妃感情不睦,太子妃自进宫后就倍受冷落,又迟迟未与殿下……圆房,再加上近日有传殿下与姑娘……有私之事,故安国将军夫人才要见太子妃。”

“……”姜桑梓默然。

她姨母一直想要生个女儿,可惜连怀三次,生下的都是儿子,没有女儿缘,心中一直有憾,而姜桑梓早年丧母,她母亲与这妹妹感情甚笃,故从小到大,她姨母都对她视如己出,但凡她到安国将军府玩,她那三个表兄弟通通都要让着她,以至于长大之后她姨母想要儿子把她娶了,结果没有一个儿子愿意,小时候阴影还在,她的表兄弟可还嫉妒着她。

如今,她姨母这是想给她打抱不平了?

姜桑梓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故意的,想引她注意,最好能说两句话把僵局打破。可她倒沉得住气,愣是半声不吭,他知道她恼了,却无可奈何,瞧不出这么个温吞脾气的人也会动怒,还叫人难以招架。左一江没辙,抱着几段树枝坐在地上搭起烹肉用的架子来。两根木头的接缝处需以绳草扎紧固定,他眼睛不好使,细活难以完成,连试两次都没成功。

正要再试第三次,不妨有只手伸过来,从他手中把绳草抽走。

原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

洞里无人说话,沉默的气氛难以打破。江善芷靠着石壁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团在她裙上的兔子,身边是些窸窣声,左一江摸索着在洞里走来走去,不是一脚踩中树枝,就是一脚踢到杂物。

左一江早把袖子撸下,闻言更是把手藏到袖子里不肯出:“我没事,这蛇没毒。”

“那也给我瞧瞧。”偏江善芷仍不放心,自个儿将他衣袖拉起。

他手上粘粘腻腻全是蛇血,怪吓人的,小臂上有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窟窿,正往外流血。那蛇粗/长,蛇牙自也不小,虽然无毒,但被咬上一口也是够呛,否则她也不会听到他发出轻微的痛呼。

左一江站在原处发懵。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试过被人三言两语堵到无力回嘴的滋味。

江善芷拉了几次都没能让他把伤口露出来,见他对伤口敷衍了事,对自己身体漠不关心,她心里已起些气恼,又听到这话,更加不痛快:“怎么叫傻?你这人倒怪,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别人替你担心你也不领情。眼睛伤了无动于衷,手臂被刺就胡乱包扎,现如今被蛇咬了也不管。我来救你,你却说我傻。”

她越数落越生气,也不知那气从何而来,只觉得眼前这男人好生气人,她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了,他竟还扭捏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自己的身体是面粉团子捏的,划上几刀都不会疼。

“你的伤药呢?”江善芷问他,经过昨日连番惊吓,她发现自己的心脏倒是越来越强壮,竟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伤口。

“江姐姐,不用上药。这点小伤不碍事。”左一江满不在乎自己的伤,倒是对另一件事上了心。她刚才是要救他吧?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挡蛇?

左一江将蛇甩到地上,心里却懊恼,江善芷又该嫌弃他脏了。

江善芷心有余悸地看看地上蛇尸,确认这断成两截的蛇已死透,才将注意转向左一江:“把你的手给我瞧瞧。”

看着挺聪明的姑娘,怎么脑子这么傻?为个不相干的人不惜以身犯险。他不明白,然心上冰雪终是因此稍融。

“怎么是小伤?你没看见,伤口深得很。”江善芷想着他旧伤未愈,新伤又添,难免替他担忧。

左一江却把手从她手里抽回,拿衣袖随便擦擦伤口就放下:“没事,死不了。倒是江姐姐,下次若再有危险,你别傻得来救我,躲到我身后……不,离我越远越好。”

“怎么了?”左一江发现江善芷停了动作,奇道。

“别动。”江善芷想制止他,可已然太迟,他挪动身体朝她靠近。那蛇伺机而动,察觉他动静便朝前窜出,张口就往他手臂咬去。

她不及多想,扑身过去,恰拦在他手臂前。左一江早在蛇动之时就已察觉,只是他没料到江善芷竟然会扑来救他,当下他只能抽臂而出环到她身后。江善芷听见他“嘶”了一声,便立即转身。蛇口不偏不倚咬在他小臂之上,他反手握住蛇身,往下用力一扯一掐,蛇竟被他掐得生生断成两截,腥臭的血喷溅而出,洒了两人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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