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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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将军,收手!你莫非敢不顾帝命?!”

帝阙的暗卫如是说着,但手上动作,却绝非进攻,而是有所顾忌而谨慎防御着。

眼底鬼魔一般煞戾神色挣出一丝清醒,苏阆然眼眸虽看着赵玄圭,但动作瞬间,反手一刀却是朝着叶扶摇斩去。

所有人一时僵硬,连赵玄圭都一时怔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君要臣死,你抗命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可一试是他殷家九族先灭,还是我先亡!”

一片死寂间,苏阆然踢开半扇挂在门框上的门消失在渐暮的天光里。

他走得极快,而透过衣襟浸透的血又让他不敢更快,待到人迹罕至处,怀里的人忽然咳嗽了一声,染血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襟口。

苏阆然一怔,不可思议的神情在面上扩大,低头正对上陆栖鸾徐徐睁开的眼睛。

“你……”

“咳……带我,去你家,我在你家安了个村里来的赤脚大夫。”

陆栖鸾咳了两声,手探向伤口处,把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只浑身血红的怪虫,已被一剑割开一半,这么久了,竟仍在滴血。

“南夷的人……咳、就是手段多,应该是……咳、咳咳,骗过去了的。”她说完,丢开那怪虫,又从背后抽出一块破开一半的火浣布,扯出半个苍白的笑,“放心……没要命,我扑到那妖人身上时自己捏破血虫的。”

“……”

苏阆然站在原地,神情冷凝。

这会儿回过几分气的陆栖鸾使劲眨了眨眼,道:“你别生气,我可还伤着呢,你别是想把我丢在地上让我爬去找大夫吧?”

下一刻,苏阆然竟还真的把她原地放下来了,声音冰冷道:“你伤在背后,我继续抱着,你会流血流死的。”

他把陆栖鸾放下后,竟真的直接就走了,留陆栖鸾在身后哎哎哎了好几声,靠在道旁的树上道:“我没那么娇气,你背我也成呀!别生气嘛……受伤的可是我呀!”

然而苏阆然这回好似铁了心一般,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玩脱了。

陆栖鸾尴尬地站在原地,今天这出局,她是一遍遍设计核对好的,从差人引动赵玄圭的杀机,到偷偷让人在他佩剑上涂止血膏,乃至于他出手杀人是奔着哪个要害的点儿都一一查清楚,确保最坏去个半条命,才冒险一试的。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唯有骗过苏阆然,才能骗过叶扶摇那种心思如妖的人。

只是算天算地,没算过苏阆然竟连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有那么好?还是我其实并不知他?

细一回味,陆栖鸾却是不敢想了,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慌乱的神思,而前面看似要离开的人却突然转身,伸手把她扯进怀里抱紧了。

“你……”

陆栖鸾刚要开口,却惊觉他的双手在发抖。

她一呆,随后慢慢犹豫着伸手反搂了回去,待他稍稍平静,道:“我要是死了,你真的要杀上楚宫去吗?”

“嗯。”

“那我可要好好活着,枉死了的话,还要累及他人呢。”

“下不为例。”

……这个人,视我重逾性命呢。

背后的伤口似乎也不觉得疼了,陆栖鸾闷闷笑了一声,道:“哪有你教训我的份,你可是我的爪牙,要听我这个狗官的,和前面那几个一样造孽犯罪,我就把你发配边疆去。”

“……嗯。”

苏阆然沉默了一会儿才应声,这反应让陆栖鸾本能地一惊,推开他道:“你别是真的瞒着我犯什么事了吧?”

苏阆然看着她道:“你还伤着,先回府上药,其他的事以后说。”

“你别、先告诉我你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苏阆然任她扯着衣襟逼问再三,道:“劫持首辅什么罪名?”

“……千刀万剐自己算,不过念在我们是同僚,端茶倒水十年就好。”

嘴上俏皮话说着,但她脸色越来越白,到底还是失血过多了,苏阆然察觉到后,眉头一拧,道:“你回府疗伤,余下之事我处理。”

“我小伤,倒是你说了大不韪的言论,我虽与太上皇有约,也怕他多心,你还是……”

“又如何?”

“你这个人怎么又不听……”

对峙间,对面巷口随着夜风送来一丝药香,只见那处立着一个腰间悬着一只骨埙的白衣大夫,也不知站了多久,原本温和的眉目在陆栖鸾看过来时,牵出一丝妖异的冷笑。

“二位,凄风陋巷可不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好去处,再不谈谈如何先下手杀人,叶扶摇可就要先把我杀了,失了我这么一个弃暗投明之人,请陆侯自行摸石过河可好?”

……

“就这么放他走了?若那女侯还活着,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

“不然能如何,以他能为,足以杀光我们所有人……而就算他这么做了,太上皇也不会治他的罪。”

“这又是为何?”

“你可还记得当年穹武军统帅苏征?太上皇昔年命他假死投身匈奴,如今乃是匈奴右贤王,为北境无战事潜藏十年……朝廷若动他独子,岂不是要逼他叛离?”

苏阆然走后,侯府里皇家的暗卫们互望一眼,回头对赵玄圭道:“我等负皇命至此,之后还请赵大人自行向陛下复命。”

待暗卫走后,赵玄圭面色阴沉不语,半晌,见四下无他人,对独自一人走回到檐下拿起半盏冷酒的叶扶摇冷笑道——

“若这一日早来,我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以宗主昔日之果断,欲夺国,索性趁此机会杀了苏阆然,让东楚北境也陷入动乱吧。”

冷酒入喉,叶扶摇看着已空的瓷盏,无喜无悲道:“你对我倒是知之甚深,可还记得我当年送过你一句话?”

“什么?”

“你之一生,成于知人,亡于不自知。”

赵玄圭面色一沉,道:“他人不知,我却是知你玄虚之术半真半假,多是由门中之人在你安排下故作天命!我却是不怕的!”

“好,那我们来做个赌,就……赌你今夜三更死,如何?”

他说话时,似乎与平日里的玩笑话并无区别,但眉梢眼底,却是一片空寂。

赵玄圭咬了咬牙,道了声告辞,也离开了。

院中唯余三物,夕照,血腥,空心人。

被斩了半掌的灰衣护卫看向叶扶摇,道:“宗主,酒已冷了。”

血腥随着夜风逐渐惨淡,与落花狼藉在一处,独自饮酒的人,低声喃喃……

“这酒何止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不记得……她敬的酒,原是这般毒入肺腑。”

四下的暗卫显然并非赵玄圭御下,但身负皇命协助赵玄圭,部分暗卫刚有动手之意,便听苏阆然道——

“欺人太甚,谁敢相阻……待明日纵玉陛九重,我屠之亦如猪狗!”

若是换了他人,以灰衣人修为自然接的下,但面对的是苏阆然,下一刻,他半个手掌便被削飞来去,血泓飞溅,右臂同受其创,踉跄退开三尺。

苏阆然正欲下杀手,伊人的血已顺着砖缝淌至脚边,他身形一僵,纵使再恨,也不得不先单膝跪在她身侧,眸中映出她心口已凝不动的血,竟发现她神光虽散,却仍有一丝微弱气息,当即将之抱起来欲走。

“拦住他!”赵玄圭头皮发麻,高喝道,“陛下有旨!陆侯今日需得为天灾自殉!”

这似乎没有必要, 谁都清楚父亲的忠诚, 父亲也一样认同。

他们似乎都是对的, 每一个人都背负着莫大的责任, 以自己的方式,为朝廷、为家国牺牲。

可凭什么呢?

“住手!杀不得!”暗卫大惊失色,暗处急急掠出一位陌生灰衣人,神形鬼魅般出现在叶扶摇身前,双手覆着精铁拳套,攒力一挡,只听一声扭曲作响,拳套竟尔断裂。

外人只听声响便知那灰衣人硬挡这一刀,便受重创,苏阆然于战机抓得又是何等老练,当即换手再一刀横斩,但灰衣人好似不知痛一般,一手索性徒手去接那第二刀,一手掩着叶扶摇退出数丈外。

甫提剑欲阻,然而一对上对方腥狂双目,却是不及反应,只听裂风一声惊响,右肩一麻,随即整个人被一刀斩在肩甲上,竟压得他不由跪地!

苏阆然开同时,侯府四面骤然涌出无数暗卫黑影,衣带龙纹,铿然一声响,暗卫横在赵玄圭面前。

他们也不过是会把酒话桑麻的寻常人而已, 要做到哪里……才对得起鞠躬尽瘁这四个字?

苏阆然没有答案,但他知道,绝不是眼前这般。

缄口不言, 四个字在耳畔回响了十二年。

他作为一个汉人, 却活得宛如一个质子……那是帝王的权术, 只要他安然在帝都内,北原外在异族手握重兵的父亲就绝不敢背叛东楚。

“你, 滚开。”

刀尖在地面拖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磨出的声响宛如地府的恶鬼在心尖上徐徐爬过一般。

一股逼命危机蓦然在脑海炸开,赵玄圭哪里还不知他如今已是恨火难灭, 提剑喝道:“苏阆然!本官乃是奉帝诏——”

“阆然, 为父此一去北地,他日纵然再见,也是战场相逢刀剑无眼。”

“父亲,为何?”

“圣命难违,以我半生, 换的国泰民安,也是得偿所愿。此后年年岁岁, 为父之事, 你需得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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