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四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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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留芳派出来捉拿摩梵提的人,当然决非庸手,可是在叶天神鬼莫测的剑招面前,他们却占不到半点便宜,何况史留芳和袁枯木都没有料到,叶天会得到丫头这样一位臂助,他们原也不在乎叶天的死活,本拟用些人将其缠个一时半刻,另一些人擒了摩梵提便走,可是现在,他们派来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

叶天且战且走,渐渐突出重围,忽地斜刺里银光一闪,探出一对判官笔。叶天刚刚与对面使铁拐的大汉拆了一招,忙回剑封架,铮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中,叶天但觉虎口发麻,心下不由得一凛,暗想这人内力着实了得,该是众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斜眼一望,却是名苍发鹰眼的老者。便在这时,铁拐洒出一片乌溜溜的光影,再次呼啸而至,老者也双管齐下,分别点向叶天“肩顒”、“天枢”二穴。

判官笔以打穴为主,本是种灵巧的兵器,但在这老者手上使来,却又蕴含了极强的内劲,因之巧妙与威猛相结合,便极难应付了。内功并非叶天所长,只得尽力避开与铁拐和判官笔碰撞,周旋几招之后,猛的直抵其隙,长剑从双笔之间穿出,刺向老者心坎。老者来不及阻挡,骇异的惊呼一声,飞身暴退。大汉见叶天左侧腰间露出空门,心下大喜,立刻挥拐打去。岂知叶天攻老者是假,引他上勾是真,在他招数使老之际,陡然间一个转折,长剑从他小腹刺入,后腰穿出,眼看又活不成了。大汉双眼突出,瞪得铜铃一般,似乎至死也不相信叶天当时能够漂亮的转过身,刺出那要命的一剑。

天籁寺的喇嘛观望半晌,这时才都慌慌张张的出来,一边嘟嘟囔囔的诵经,一边将尸体抬出禅院,将各种法器摆了上来,开始超度亡魂。

丫头皱了皱眉,同叶天耳语道:“我们的马还在客栈呢,回去吧,明日一早便上路了。”恰好主持过来和摩梵提交谈几句,丫头冷笑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人家赶我们走呢。”言毕迈步便走。叶天见她步履蹀躞,急忙上前挽住她手臂,摩梵提又同主持客套一番,才跟了出来。

回到客栈,天也便黑了,三人睡一铺大炕,倒也不算拥挤。到了酉时三鼓,叶天毒伤再次发作,丫头以寒冰敷之,摩梵提看得惊奇,却不明所以,只是在一旁默默诵经,多半是佛祖保佑之意。

折腾了半晌,叶天在丫头怀中昏昏而睡,丫头将他轻轻放下,盖了被子,一时难以入睡,便向摩梵提道:“人说圣僧善于观相,可否给我看看?”摩梵提这一生青灯古佛,鲜同女子接触,却不知为何与丫头很是投缘,当下笑道:“姑娘想看什么?”丫头眨了眨眼,道:“看姻缘如何?”

摩梵提瞥了一眼熟睡的叶天,便即有数,笑道:“但任其自然,一切皆成,若苦心强求,反而不美。”丫头心中反复念叼这句话,沉思良久,望向叶天,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笑道:“我知道,他不会嫌弃我的,但我一定要做这世上最美的新娘,让全天下的人都羡慕他。”摩梵提面有忧色,喃喃的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最美的新娘,却未必嫁得最心仪的郎君,世间之事,到得最后,终逃不过‘何苦’二字,既知何苦,却又何必?”

丫头痴望着叶天,一时心绪如潮,呆坐半晌,游魂似的下了地,伏在桌上,提笔写道:“翠林深院小红楼,芳草碧,梦魂幽。短唱轻吟,无奈是穷秋。回首不堪肠断处,凭何续,几多愁。年华依稀似水流,思悠悠,百花洲。一句轻许,三生绕指柔。谁在夜深常入梦,酒醒后,空凝眸。”竟是一首《江城子》。写罢投笔而笑,笑声中却有三分凄苦,七分怨毒。

摩梵提清叹一声:“姑娘,睡吧。”

次日一早,三人收拾妥当,下得楼来。叶天走在最前面,才到楼梯口,便即止步,霎时间脸色阴沉如墨。丫头问道:“怎么了?”凑到近前,向下一望,只见客栈的大厅之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从中间分开,一边是黑色斗蓬,使判官笔的老者赫然在列;另一边则是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以南宫皓为首。

叶天苦笑道:“这么多人赶来迎接,我们想不回边城也不行了。”丫头擎起钢刀,冷冷的道:“哼,我们自己有腿,谁说要他们来接?”

两伙人同时向上瞄了一眼,南宫皓呵呵笑道:“人在这里,就要看谁有本事把他带回边城了。”那老者冷笑道:“跳梁小丑,居然胆敢同北高楼争锋,我倒想领教领教‘神手无踪’的手段如何。”一语甫毕,身子倏的一掠,但听一声闷哼,待他回到座位时,对面已倒了一人,胸前怒血狂喷,而他却像无事一般,叉起双手,唇角泛着冷酷的笑容。

叶天昨日与他交手时,并未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此时见到这种诡异无伦的身手,才知与普通江湖人相比,他的武功绝对堪称一流,而史留芳麾下,像他这样的人只怕不胜枚举。叶天向后仰了仰身,低声道:“如此最好,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静观其变。”丫头“哦”了一声,握刀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

南宫皓悠悠的起身,一步步走近那老者,连走边道:“杀个喽罗,还显不出你‘生死判官’的高明。”在距老者尚有五步时,双袖忽的鼓荡起来,便像两只盛满了风的口袋,陡然间在桌上一拂,将笼筷子利箭般激射过去。北高楼众人虽有准备,却仍有几个武功稍低的被筷子射中,相继栽倒。

老者勃然变色,虎吼一声,双笔齐出,夹向南宫皓两肋。他这蓄力一击,势如排山倒海,非是具有极深内功修为者,决不敢与其硬碰。南宫皓却不退反进,戟指如锥,往老者心坎插到。

摩梵提看看这边,再瞧瞧那边,脸上一片悲悯之色,他做了一辈子和尚,却从未想到神圣的禅院会变成血腥的战场,不由连连念叼:“怪我,都怪我,我早该去边城的……”

叶天无暇理他,从丫头的包裹中翻出金创药,为她包扎了伤口,见她小脸煞白,犹自挂着斑斑血迹,不禁大为疼惜,用袖子为她擦了又擦,笑道:“我被史留芳算计,却拉了你作伴,方才当真凶险至极,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真的逃不过恶鬼附体了。”丫头道:“即便要死,也是给你气死的!”

另二人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了怔,丫头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闪电般劈出一刀,将距离较近那人砍作两段。

叶天片刻也未闲着,其实在闪身的同时,他的手便在剑柄上一推,长剑完全洞穿了大汉的尸体,再钉入使棒之人腹中,待丫头砍杀一人,叶天已拔剑回圈,将老者迫开,贴地一掠,到了丫头身旁。

老者眼见大势已去,双笔一合,恨恨的道了声:“小子,改日再与你算这笔帐!”向那刀手使了个眼色,双双逸去。热闹的禅院终于恢复了平静,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赤红。

摩梵提微微一笑,继续道:“国王审问将军,将军却一口咬定只是做了恶梦,并没有杀人。国王也觉得此事蹊跷,试问谁会杀害自己至亲的骨肉?于是继续追查。后来案子破了,凶手自是将军无疑,但其中的阴谋却极为惊人。原来宰相与将军不合,常常针锋相对,宰相早有除掉将军之心,他从一名波斯商人那里弄到些罂粟膏,买通将军府的厨子,将罂粟膏掺入将军晚餐之中。罂粟膏产于波斯,乃以罂粟壳、阿芙蓉、迷魂花、失心草四种药物密制而成,本有镇痛之功效,可是份量稍大,便会让人感到轻松、兴奋,有时会出现幻觉,份量愈大,致幻作用愈是明显,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以为是在梦中。将军便是在用过晚餐之后,经常看到宰相的部下手提大刀追杀他,他挥剑反抗,将‘敌人’杀死,醒来后只当做了场恶梦,其实他杀死的,都是他自己的家人。”

世上还有比沾满亲人的鲜血更残忍的事吗?叶天和丫头不禁义愤填膺。摩梵提又道:“这种东西害人至极,服用后还会成瘾,一旦间断,便会全身发冷,四肢无力,总须经过几回这种折磨,方能完全戒掉,不过戒掉之后也便恢复正常了。”

叶天一拍大腿,道:“正是,在离开边城那两日,我的确受过这种折磨,之后不知不觉的好了,难怪此后再未做过恶梦,更未有过异举,所有一切必定都是罂粟膏在作怪!”丫头点头道:“边城是波斯商人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以史留芳的身份、地位,弄些罂粟膏实属平常。这混蛋当真可恶到了极点,害得我们空自担惊受怕,还以为你真被鬼魂附体了呢。”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似要把史留芳生生吞了一般。

叶天尚未拔剑,忽听丫头尖叫一声,忙扭头望去,却见她大腿上着了一刀,顷刻间血流如注,染红了外袍。叶天心下大痛,此时敌人所剩不多,却均非泛泛之辈,丫头苦战良久,想是吃不消了。正要去救,却被根杆棒劈面打来,使判官笔的老者也飘身返回,仍旧对叶天形成夹击之势。

叶天为丫头这一分神,拔剑已来不及了,又见三名刀手向丫头扑去,忙闪到大汉的尸体后面,足尖踢起地上铁拐,砰的一声,正撞在一名刀手胸口之上。那三名刀手在攻向丫头之前,也怕叶天突施援手,待老者和使棒之人封住路径,这才全力攻出,实未料到叶天在躲过判官笔和杆棒的同时,还能踢拐伤人。那刀手大叫一声,横着跌出老远,直坠入火海,那凄厉的惨号听得众人心惊肉跳。

叶天喝了声:“走!”一马当先,破窗飞了出去,丫头携着摩梵提紧随其后。叶天尚在半空,便见一杆长枪扑面刺来,忙挥剑一拨,剑尖斜挑,刺在那人肩上,随即一抹,将咽喉划了开来。瞥眼之间,叶天发现埋伏在外面的高手不下二十人,每人胸前果然绣着个“北”字,不禁又惊又怒,看来只有大开杀戒,才能护得摩梵提周全了。

三人甫一着地,各种兵刃便从四面八方攻了上来,钢刀、铁叉、长剑,有如暴风骤雨一般。叶天庆幸不是在自己毒伤发作之时,后背的刀伤虽未痊愈,却也无碍大事,长剑一圈一转,又结果了两人。偷眼瞧去,见丫头正夺了把单刀,将一人砍翻在地,心中登为一宽。错步斜身,长剑反撩,将一偷袭之人毙于剑下。

叶天不禁喟然,对他来说,史留芳除了可恨,更且可怕,如果说当初进赌坊是他自投罗网,那么在他踏入北高楼那一刻起,便实实在在的跌进了人家布置好的陷阱,史留芳不惜以手下兄弟的性命为代价,策划了这一幕幕惨剧,其心比之蛇蝎又有何不同?叶天又想起最初见到南宫皓和瞎眼老六的时候,瞎眼老六将灵牌当作骷髅塔,多半也是服了罂粟膏使然。只是南宫皓又从哪里弄到的罂粟膏呢?他们在宝钗楼曾与史平等人交手,并且双方各有损折,应该不会是为史留芳做事,当然也不会是华青藤,难道是杜西阳?想到西北最大的三股势力或许正在狗咬狗,叶天险些笑了出来。

他胡思乱想间,听丫头叹道:“但愿牛五真的被我们甩掉了,我们立刻离开天籁寺,你回济南府解毒,我回边城,对此间之事绝口不提,让他们去把西洲搜个天翻地覆,累死最好。”叶天正奇怪丫头为何言称不随自己去济南府,却听摩梵提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何况他们便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去边城找他们的。”

摩梵提道:“七年前我云游至孟加拉国,曾遇到过这样一件离奇血案。”二人知他总能讲出有趣的故事,遂齐声催问:“什么案子?”摩梵提道:“孟加拉国的将军府中突然连发血案,仆从、佣人相继惨死,便是将军的儿子也未能幸免。一时之间举国震惊,纷纷猜测,有的说将军得罪了什么人,遭到疯狂报复;有的说是将军过去杀人太多,遭到厉鬼索命。国王派卫队亲兵入驻将军府,既为保护将军,也为查明真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血案再次发生,这次被杀的是将军夫人,当卫队亲兵冲进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将军手中正提着把血刀!谁能想到,杀人的凶手正是将军自己!”

叶天和丫头双双惊呼出口,丫头道:“他连妻儿都杀了,当真混帐到极点!”

二人双双吃了一惊,问道:“那又为什么?”摩梵提道:“这场灾难不同于三百年前的沙暴,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能化解。”叶天不以为然的道:“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圣僧何必理会那些丧心病狂之徒,他们也不可能因为圣僧的三言两语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摩梵提笑道:“我已决定了,两位若也有普度众生之心,便护送我去边城走一趟,否则各随其便,也不勉强。”

叶天心下踌躇难决,他不怕护送摩梵提,只是不想让他去犯险,边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他那一腔子血呢。可是丫头却十分爽快的应承道:“圣僧好一副慈悲心肠,我们若不能尽这点微薄之力,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叶天忽然掩住她的嘴,向外面指了指。丫头侧耳一听,果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且不止一人。

二人均知来者轻功不俗,绝非寺内僧侣,那么便是跟来的敌人了!叶天拔剑在手,道:“保护圣僧!”丫头点了点头,和叶天一前一后夹住摩梵提。可是脚步声到了禅房前便即止住,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陡然间火光大作,整座禅房哔哔剥剥的烧了起来。想来对方料得叶天武功了得,不敢贸然闯入,却使了个赶蛇出洞之计,在外面放起火来。

丫头冷笑道:“史留芳全力寻找圣僧不假,却未必是帮华楼主,史留芳这个人野心勃勃,岂能甘居人下?最初围攻圣僧的那些人,多半便是他北高楼的。”

叶天道:“何止野心勃勃,而且老奸巨滑,定是那日袁枯木在赌坊瞧见我戴有‘魔眼佛心’,便生出逼我寻找圣僧的诡计,我还道遇见了大善人,稀里糊涂的背上十两银子的赌债,被当作棋子来使用。这后的一切安排,想必都是出自史留芳授意,而他怕我疑心,竟故作神秘的不肯见我。唉,南宫皓之流与他相比可要差得远了,似他这般不动声色的让我自行入套,委实叫人防不胜防。现在我只是不明白,我连续两天夜里做恶梦,确也做了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日在南高楼看到幻象也是真的,这些该也是史留芳、袁枯木暗中做的手脚,他们却又如何施为的呢?莫非如你口中的张度山,会使什么‘摄魂术’吗?”

丫头笑道:“除了九幽居士那等怪才,谁还会摄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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