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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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汉人,却为虎作伥,叶天对这种人痛恨已极,但他的首要任务是救走安蓓儿,而非逞一时之能,在强手如林的西夏皇宫,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当下拔剑在手,对着三人晃了晃,怒喝道:“三个叛国投敌的混帐东西,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们不可!”向前疾走两步,陡地腾空跃起,直扑墙外。

三人齐叫:“想逃?”寥长空摘下软鞭,抖手甩出,鞭梢像蛇信似的缠向叶天双腿。叶天见那鞭势凌厉,劲道十足,心下先自一凛:“这家伙武功可也不弱。”右足在左足上一踩,凭空翻了个身,软鞭从他身下堪堪掠过。

这个时候,安蓓儿练过瑜珈功的好处便显现出来,她娇小的身躯柔若无骨,牢牢附在叶天背上,二人便如合而为一,任叶天如何翻转腾挪,都不会摔下。如此一来,叶天倒可省却许多精力照顾她,不过为躲这一鞭,他的前冲之势也已被彻底瓦解,重新落回地面。趁他立足未稳,韩定和周大寿猱身而上,判官笔上打“云门”,下点“髀关”,韩定的铁掌则猛拍叶天面门,都用上了十成力道,毫不留情。

毓剑明同寥长空激战正酣,听他呼唤,卖了个破绽,飞身落在他身旁。二人齐道了声:“走!”手挽着手,直飘出两丈多远,落地之后又是一个前冲,向花园奔逃。寥长空迭声怒喝,率领武士紧追不舍。

叶天和毓剑明一路狂奔,到了凉亭,见长索完好无损的缚在那里,俱各欢喜。毓剑明道:“你带安蓓儿姑娘先走。”叶天也不推让,拉了拉长索,果然结实,回顾安蓓儿道:“抱紧了,闭上眼睛。”安蓓儿依言闭目,但听“嗖”的一声,身体似乎在飞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呼,便好像跳下了万丈深渊,一颗心遂也悬上了喉咙。虽然她对叶天的武功信心十足,当此之际,却仍不免心惊肉跳,在心中默默祷告起来。

叶天沿着长索一路下滑,距地面尚有三、四丈时,长索已到了尽头,叶天双手一紧,握紧绳端,顿了顿下冲之势,这才飘飘落地。过不多时,一个黑点由上至下,毓剑明也如叶天一般,滑落到谷底。再抬头看时,上面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更无半点动静。二人乍脱险地,心怀大畅,在空旷的谷底放声而笑,四面回响,有如暮鼓晨钟。

喘了口气,听得头顶“哗哗”有声,料是追兵赶来。除寥长空之外,众武士很难一跃数丈,落到谷底,但二人仍不敢轻忽,叶天自忖武功强过毓剑明,依旧由他背负安蓓儿,选准方向,拣路狭林密/处继续奔逃。

其时已是秋季,深山的夜十分凉爽,叶天和毓剑明却均已一身臭汗,衣衫更被灌木划得褴褛不堪。眼看月过中天,距离宫已数十里之遥,叶天才放下安蓓儿,在一片略微平坦的空地上躺下来。

安蓓儿虽然始终有叶天作脚力,但因悲伤过度,又迭遭惊险,也已身心俱疲,这时得闲, 不由得双膝一软,瘫坐在地,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在如此静默的山林里,愈显悲切。毓剑明心中万般疼惜,却不知该如何劝解,想不到好心邀请她父女到兴庆游玩,却落得这般下场,更未想到他誓死效忠的皇上,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逼一名少女,一时又是懊恼,又是茫然。

安蓓儿哭了一阵,声音渐低,叶天料她把悲伤宣泄出去也就罢了,当下不再理会,转个身抱头大睡。

听叶天鼾声渐沉,毓剑明叹了口气,愧疚的道:“他本打算平平静静的在绿洲生活下去,谁知偏又遇上这样的事,西夏境内,他怕是留不住了。”

安蓓儿道:“是我不好,不但害死了父亲,也连累了你们,更且亵渎了神灵。”毓剑明道:“本就是皇上和公主的错,何况我邀请你们来兴庆,却没能很好的保护你们,若再为那忠君之念而袖手,才真是猪狗不如。”安蓓儿道:“你背叛了皇上,他不会放过你的,对于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吗?”

毓剑明茫然的摇了摇头,他自幼苦练武功,一心报效国家,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感到后悔,只是一想将要永远告别这片热爱着的土地,心里便隐隐作痛。安蓓儿见他面色凄哀,心里很不过意,说道:“我跟你回去,也算你将功赎罪,皇上就不会怪你了。”

毓剑明蓦地抬头,大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先送你回穆瓦法吉亚,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安蓓儿闪动着泪眼,唇边却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那日她邀请毓剑明去家乡作客,却遭拒绝,这时不管毓剑明是被逼无奈也好,心甘情愿也好,终究遂了她的意,如果叶天能够同往,她会更加开心。

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天刚放亮,安蓓儿便爬了起来,从树叶上汲取露水揉脸,然后对着朝阳练她的瑜珈功。叶天和毓剑明很快也都醒了,看她练功,既是漫长的等待,又是美妙的享受。二人分头寻了些野枣和野葡萄,聊以充饥,待安蓓儿练完功,三人披荆斩棘,继续在深山密林中穿行。

安蓓儿有毓剑明和叶天相伴,加之山间景致优美,山泉飞瀑、奇峰怪石随处可见,慢慢的也便忘了丧父之痛。两日后,三人出了贺兰山,傍晚时分到得一处村落。这已是沙漠边缘,放眼望去,夕阳晚照,沙丘起伏,显得荒芜而清冷。毓剑明唏嘘半晌,向叶天道:“这里仍是西夏地界,危险重重,叶兄不如也随我们去穆瓦法吉亚走一趟吧?”安蓓儿道:“是呀,我的家乡美极了,很多东西都是你未见过的,我保证你会喜欢上它。”

叶天微笑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要把你平安护送回去。”对他而言,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去一个新鲜的地方散散心也不错。毓剑明大喜道:“有叶兄作伴,这一路便有多少艰险也不足为惧了。若取北道,须得经过可怕的白龙堆,所以还是走南道为妙,西域诸国也多半位于这条路上,便于打尖落脚。”

计议已定,毓剑明择了户人家投宿,痛快的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备足干粮、食水,毓剑明又买来三匹健马,三人离开村子,直入大漠。为免节外生枝,三人绕过驻有重兵的西凉府和宣化府,在沙漠中一连奔波了二十余日,这天到了西夏境内的最后一座重镇——沙州。

沙州治敦煌,面积不大,地理位置却非常重要。自古以来,阳关都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与玉门关并为中原通往西域的门户,不过现在两关皆已归西夏所有。三人扮作商客,赶了几匹骆驼,驮着食水、帐篷等物,蒙混出关,一路行来,竟是出奇的顺畅。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到了关外,风沙似乎立刻强劲数倍,打在脸上,有如刀割。幸好安蓓儿早有准备,出关前买了三条波斯围巾,每人一条裹住头脸,虽然看上去有些滑稽,却很是实用。坐在马上,极目远眺,但觉云山浩渺,天高地阔,三人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叶天指着前面的商队道:“跟住他们,一旦遇到不测,也好有个救应。”毓剑明和安蓓儿齐声称是,纵马驱驼,缀在后面。

叶天大怒,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似这等卖国求荣之徒,杀了反倒干净。”回手一剑,斩向韩定双腕。韩定顿住去势,双掌一合,打算夹他剑身,岂料叶天指尖轻挑,长剑陡然翻转,剑尖指向他小腹,却凝而不发。韩定哪里反应得及?叶天长剑刺来时,他已挺胸收腹,待到惊觉这一剑并未刺下,剑尖却突地抬高了三寸,便好像他把前胸主动撞向剑尖一般,“噗”的没了进去。

叶天踢开尸体,冲向众武士。这些武士被毓剑明反戈一击,都是一头雾水,何况毓剑明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非生死攸关,万万开罪不得。稍加踌躇之间,叶天已杀了韩定,一晃到了面前,剑尖颤动之下,当先几名武士俱都腿上中招。叶天不再耽搁,斜着滑出去,纵身飞上院墙,举目四顾,但见大火已被扑灭,四下里却人声吵嚷,灯笼火把恰如一条长龙,向这边飞快逼近。叶天知道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高声叫道:“毓护卫,走吧。”

前面的武士这时都转了过来,但他们可没有韩定的本领,寥长空将长鞭舞成个圆圈,他们全然近身不得。

叶天瞥眼瞧见武士越聚越多,不免暗暗心焦,剑锋一凛,便要痛下杀手。突然人群中响起连串的呼喝声,众武士尚未弄清怎么回事,便已相继摔倒。只见一条矫捷的身影奔突而出,直向寥长空撞去,同时叫道:“叶兄,带安蓓儿先走。”

叶天一听,知是毓剑明到了,心中叫苦不迭:“这可又连累他了。”没有寥长空软鞭纠缠,叶天要逃走实在轻而易举,当下抽身退开。韩定却不知死活,大喝一声:“休要放他走了!”直起身来,挥掌扑上。

“长索?”毓剑明狐疑的望着他,“你准备带安蓓儿从那里逃走?”叶天道:“正是,凉亭下面是深谷,无路可行,即便追兵赶上,也须一个一个的顺着绳索滑下去。我之所以让你准备十丈长的绳索,正是为了留下两丈距离,武功稍差的无法到达地面,大队人马更加派不上用场,进了贺兰山,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说得信心十足,毓剑明却连连摇头,道:“皇上大概看出了端倪,竟不让我的护卫亲军看守安蓓儿,而是另派宫廷武士,却如何能带她出来?”

叶天早已今非昔比,在行事之前,便把一切变故想得万分周全,见他满面愁容,忍不住笑道:“你会放火不会?”毓剑明愕道:“放火?那是会的。”随即明白过来,“啊”的一声,道:“好,我这便去准备。”二人又详加计议一番,约好时辰,毓剑明为叶天安排了住处,便找属下讨来长绳,径去凉亭缚好。

叶天心道:“这三人有些门道,不容小觑。”刷的一剑,剑尖刺向周大寿左臂,剑刃削向韩定腰间,一招两式,精妙绝伦。韩定后跃闪开。周大寿左臂微撤,搁住剑身,右手判官笔点向叶天胸口。叶天起左脚踢飞判官笔,跟着右脚踹中周大寿腰间,“咯”的一声,几根肋骨当即折断。寥长空暗暗心惊,叶天的武功远比他初见或耳闻中更加可怕,当下急舞长鞭,劈头盖脸的抽将下来。

叶天挥剑在鞭上一撩,鞭梢去势立变,竟而抽向复攻上来的韩定。好在他二人武功不分伯仲,韩定情急之下顺地一滚,虽显狼狈,却是躲过了同伙一击。叶天正待专心对付寥长空,只须觅得机会,便即脱身,哪知韩定像阵风似的贴地滚来,竟不再起身,索性使起了地堂功夫。寥长空和韩定一远一近,一上一下,配合得恰到好处,也消除了误伤同伙之虞。叶天心知软兵器不易对付,所以多半心思都在寥长空身上,对韩定只是躲躲闪闪。韩定的地堂掌法刚猛无比,却尽数打在地上,“砰砰”作响,石板尽碎。

往事成昨,突然被他提起,叶天心不由得一痛,那雪花飘飘的夜晚,那灯火辉煌的楼头,以及那婉约飘逸的华大小姐,都已成为他遥远的记忆。随着情绪的变化,他的眼神倏地一片冰冷,沉声道:“三位都是汉人?”

中间那人道:“是又怎样?”原来他们都曾是中原武林的好手,分别叫作“锁河鞭”寥长空、“阴阳判”周大寿、“开碑手”韩定。在华婷婷《武林英雄榜》的前列,三人均占有一席之地,武功该算不错。只可惜心数不正,眼看在人才济济的中原武林难觅出头之日,便结伴远走西夏,虽时日不久,却都在侍卫营混得个不小的官职。

晚饭之后,叶天早早熄了灯,将袖口、裤管悉数扎死,以免被崖上枝杈所扰,然后抱剑坐在窗前,严阵以待。白天睡足了觉,这时精神饱满,丝毫不觉困顿。无事可做,时间自然显得无比漫长,终于熬到二更鼓响,叶天精神一振,悄悄溜出房门,一路飞掠,来到别苑墙外,隐伏在树丛之中。片刻之后,不远处的几栋屋宇陡然亮起火光,火苗很快窜上半空,宫人、侍卫纷纷涌出来,大呼小叫着赶去救火。

叶天趁乱攀上围墙,向内望去,只见别院中仍留了十余名武士驻守,但他们的目光已被大火吸引,完全放松了警戒。叶天暗喜,飞速寻视一遍,瞧那一间正房烛光闪动,映着条娇小的身影,想是安蓓儿无疑。当下飘落院内,沿墙根爬行,宛如灵蛇游走,转到后窗之下,推窗望去,安蓓儿果然正坐在床上,怔怔的出神。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梦中听得脚步声响,蓦然醒转,只见眼前影影绰绰站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毓剑明。他瞪着叶天,气急败坏的道:“你怎么躲在这里睡觉?”

叶天揉着惺忪睡眼,笑道:“因为这里安静,不成想还是被你吵醒了。”毓剑明道:“我要与你计较对策,找了好半天,才寻到这里。”叶天道:“不必计较,我已有了打算,你只须弄条十丈长的绳索,系到后山凉亭便可,不能长也不能短,就是十丈。”

叶天轻声唤道:“安蓓儿姑娘。”安蓓儿吃了一惊,扭头望来,见是叶天,脸上登时现出欢喜之色,飞快的跑来窗前,却似受了无限委屈一般,眼中泪光浮动,叫了声:“叶公子。”叶天道:“悄声,我带你离开。”安蓓儿会意,双手扶着窗台便要攀上去。叶天只轻轻一提,将她提了出来,一言不发,掉头便走。刚转过身,却猛地发现两丈外的月光之下,并排站着三人,俱都生得高大威猛,面色十分不善。左首之人的兵器是条长鞭,卷了几圈挂在腰间;右首之人提了对判官笔,叉足而立;中间那人却是两手空空,交抱胸前,虽在夜里,眼睛却闪闪发亮,内力当是不俗。听他冷笑道:“比起边城时,你的胆量有增无减啊。”

叶天迅速定下心神,行迹已然败露,这一战又势所难免了,抱拳道:“三位认得在下?”

中间那人道:“宝钗楼头,一战成名,当时我们也在人群之中,怎会不认得你叶天?”

李凝芳:“叶公子初来乍到,便逢上这么个事,实在惭愧,这几日怕是无暇招待叶公子了。离宫和避暑宫,你爱住哪住哪,但有所需,向星君或毓护卫开口便了。”叶天谢道:“让公主挂怀,惭愧的应该是我。”二人各有心事,敷衍几句,李凝芳便唤上瞽目星君,往后面匆匆追去。

离宫之内,好像每个人都阴阴郁郁,忙忙碌碌,只有叶天是个闲人。其实他才是最忙的,到后面转了一圈,审度好地形,盘算出逃离的最佳路径。昨日毓剑明和安蓓儿游玩的小亭,恰好座落在悬崖之上,三面环山,下面即是空谷,据目测约有十数丈深,即便叶天轻功卓绝,也不可能纵身而下,但若有条长索,那便容易多了。而且这里较为偏僻,白天尚且鲜有人至,何况深夜。

计较妥当,已近晌午,叶天独自到御厨房讨了些酒菜,厨子们并不认得他,但能进入离宫的,想必非是等闲之辈,当下好酒好菜的侍候着。叶天吃饱喝足,依旧像往常一样,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带着醺醺酒意,晒着暖哄哄的太阳,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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