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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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贺兰山,这天到了平罗县,距兴庆府已不过百里之遥。叶天信马由缰,悠闲的走在前面,一棵杨树下,几个卖瓜果的农户正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叶天放慢马速,待毓剑明和柳叶跟上来,低声道:“这几人你该认得吧?”毓剑明看了看,眼中寒芒乍现,哼道:“‘锁河鞭’寥长空、‘阴阳判’周大寿,其余都是他们麾下侍卫,名字却不记得了。”叶天紧紧了围巾,道:“我们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不要露出马脚。”

到得近前,寥长空等人“刷”的站了起来,他双臂一张,拦在路上,问道:“三位便是给安蓓儿带信去永乐城的穆瓦法吉亚商贩?”柳叶驱马向前,与叶天并肩而立,口中叽哩咕噜的吐出一串阿拉伯语。寥长空等人听得晕头转向,料想是了,当即呼喝一声,纷纷从摊子下面抽出兵刃。

叶天在柳叶马腹上一踢,那马“唏律律”窜了出去,向前飞奔。叶天振臂横扫,裹在布内的剑鞘砸在一人头上,“砰”的一声闷响,立时跌倒。毓剑明纵马向前,紧随在柳叶马后,他的首要任务便是保护柳叶。寥长空软鞭卷出,直袭毓剑明后颈,口中喝道:“休得放走一个!”哪知叶天出手更好,探手抓住鞭梢,用力一拉,寥长空登时站立不稳,接连抢出十数步,险些撞到树上。

三人并不急于赶路,放任坐下之马,在沙漠里徐徐而行。到得晌午,三人坐在沙丘后面歇脚,毓剑明灌了几口清水,一面擦汗,一面问道:“叶兄,你几时折回去?”此时虽未到炎热的夏季,但沙漠里烈日当头,气温已经很高,叶天也大口的补着水,道:“不知宫内空了没有,以寥长空和周大寿的身份尚且出动截杀,宫廷侍卫多半所剩无几,但就此分开,我又不放心你们。”

毓剑明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把柳姑娘中途卖了不成?”虽然他仍念着安蓓儿,但时隔数月,终究不再像最初那样沉痛,这时又说起了玩笑。柳叶道:“我和毓大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去吧,早日事成,也好早日离开。”叶天略一寻思,说道:“你们路上千万小心,到了永乐城也不要进去,只需把敌人全部吸引到那里即可,倘若被追得紧了,便索性逃入大宋境内,总之无论如何要保护好柳姑娘。”毓剑明道:“你也小心,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正说到这,叶天忽然跳了起来,引颈向西方望去。毓剑明道:“怎么了?”跟着便也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急忙爬起来,只见来路之上烟尘滚滚,依稀有队人马奔腾而来,便好似神兵天降一般。毓剑明面色大变,惊叫道:“是李凝芳的护卫亲军!真没想到,为了我们她竟动用了黑骑兵!”叶天见烟尘之中,果然青一色的黑衣黑马,黑色的斗篷猎猎飘动,像片乌云般压了过来。

黑骑兵是由李凝芳亲自训练的一支护卫亲军,虽仅千人,却勇猛慓悍,战斗力极强,叶天纵有天大本领,也万万抵挡不住。他灵机一动,心道:“李凝芳的护卫亲军也倾巢而出,宫内必已形同虚设,正是我行事的大好机会。”当下将柳叶丢上马背,道:“你们快走,不得与黑骑兵交锋,只管让他们一路追下去,若实在无法甩脱,便入关过境。”毓剑明道:“你呢?”叶天道:“我藏到沙丘里面,然后去兴庆府,快走!”在自己坐骑的屁股上重重一拍,那马立刻扬起四蹄,闪电般窜了出去。

毓剑明和柳叶遂也纵马飞奔。叶天手刨脚蹬,在沙丘中间掏出个洞,钻了进去,然后闭住呼吸,用剑四处乱搅,上面的沙土坍塌下来,立时将他埋住。叶天定了定神,但觉松软的沙土压在身上,倒像盖了层被子,并无不适之感。只是口鼻被沙子堵住,透不过气来,算算黑骑兵从这里飞驰而过,只须半炷香的工夫,以自己的内功修为,完全可以挺得过去。

果然没多久,隆隆的蹄声越来越近,他身边的沙子也跟着剧烈震颤起来。叶天知道马队绝不会从沙丘上面踩过,但置身在这样一种恐怖的境地中,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冷汗涔涔,心砰砰直跳。片刻之后,蹄声渐去渐远,大地再次恢复了平静,就像送走了一场暴风雨,叶天长长吐出口气,试着活动活动四肢。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脚竟半点也动弹不得!原来沙土经过剧烈的震动后,已不再是松软的覆在他身上,而是相互挤压,将他死死的埋在了下面!

叶天长啸一声,飞上马背,丢下愕然呆立的众侍卫,疾追毓剑明、柳叶而去。二人正在镇口相候,见叶天赶来,俱各欢喜,三人并辔驰出平罗县,傍晚时分,在黄河边上的一个村子落脚。次日天明,三人渡过黄河,又是黄沙万里,进入了茫茫的瀚海荒漠。叶天指着东南方向,向柳叶道:“再有七、八日路程,便可到达仙人关,过关即是宋境,柳姑娘此刻想必归心似箭,因为我们的事误了柳姑娘行程,实在抱歉得很。”

柳叶道:“叶大哥你太客气了,耽搁几日算得什么?便死在这里,也胜于在异国为奴,没有叶大哥,我今日如何能站在这片土地上?”叶天点了点头,望着黄沙与蓝天的交接处,但觉天地之浩渺,绝非语言所能描述,一时胸襟大畅。

叶天正是要让李凝芳得知他们由何路而走,所以必须留下活口回去报讯,但对寥长空和周大寿却不肯留情。自从叶天修习《破相神功》以来,连续数月,内力与日俱增,即便不出剑,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这时周大寿一式“鱼翔浅底”,矮身钻到马腹之下,双笔直指叶天脚心。叶天飞离马鞍,半空中袍袖一荡,拂开寥长空软鞭。两名侍卫趁其下坠之机,挥刀砍来,叶天在一把钢刀的刀身上一踢,刀势偏转,正与另一把刀相撞,“呛”的一声,火花四溅。

叶天双脚甫一沾到马背,便又弹开,竟是落在寥长空身侧,身法之快,直如电光石火。寥长空大感骇然,距离如此之近,长鞭自然派不上用场,“呼”的一拳击向叶天胸口。叶天不慌不忙,搁开左右攻来的刀剑。,似乎全不将寥长空放在眼里。寥长空这一拳也是刚猛迅疾,拳未到,带起的劲风已将叶天衣襟吹起了层层褶皱。叶天待他拳头贴近胸口,猛的一把扣住,内劲一吐,寥长空但觉一股雄浑的力道沿手臂直袭肺腑,整个身子顿也动弹不得。叶天将他身体往左一牵,恰好一把剑刺过来,“噗”的没入寥长空后心。

寥长空一死,余者尽皆胆寒,周大寿不知何时从马腹下钻了出来,双笔舞动,有如疾风骤雨般,同时罩住叶天一十七处大穴。叶天瞧他破绽百出,料是为自己武功所慑,已然没了章法。当下直抵其隙,剑鞘贴着笔杆掠过,正抽在周大寿咽喉处。咽喉本是人体极脆弱的所在,叶天又用上了十层力道,但听“喀”的一声,喉骨登时碎裂。周大寿口中喷出一道血线,双笔仍在上下翻飞,只是已没了力气,“当当”两响,坠落在地,接着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三人之中,只有柳叶心情还算不错,她终于踏上了梦寐以求的返乡之路,短暂的兴奋过后,便感到困意袭来,躺在舱内睡着了。

舟行三日,三人在巴士拉登岸,休整一夜,第二天置办了骆驼、马匹及食水等物,继续东还。凭借来时的经验,他们晓行夜宿,再不曾遇到什么艰险。一路之上,毓剑明触景伤情,回忆不断,直到进入且末地界,西夏已是遥遥在望,他才振作起精神,准备跟李凝芳大战一场。

过了阳关,便是沙洲,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天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三人投客栈歇息,叶天酒瘾大作,拖着毓剑明和柳叶到楼下畅饮,一壶黄酒,几样小菜,却比总督府的盛宴还要可口。叶天连续喝了几杯,不无感慨的道:“月是故乡明,这酒嘛,也还是故乡的醇,哈哈!”这话让柳叶潸然泪下,喃喃说道:“这些年就像做了场恶梦,我终于回来了!”叶天道:“我们去兴庆府做那件大事,你一个人回家,路上还要小心。”柳叶连道:“不,不,我跟你们一起去,或许也有用处。毕竟是你们救我回来,知道你们去犯险,我却独自回家团聚,如何安心?”

这时周大寿欺至马前,双笔交叉,分点叶天两肋。叶天在马背上翻了个身,剑鞘压住双笔,右脚蹬他面门。他在马上比周大寿高出一截,所攻之处无不是头部要害,周大寿不得不飘身而退。叶天双腿夹住马腹,倏的俯身下去,将一名试图拦截毓剑明的侍卫扫倒在地。那人满地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想必双腿已经断了。

寥长空等人确是奉李凝芳之命,四处寻找三个代安蓓前往永乐城公开密信之人,但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寻常的阿拉伯商贩竟有这等武功,本以为幸运得遇三人,手到擒来,立此大功,岂料叶天这几下干净利落,眨眼之间重伤两名侍卫,摔开寥长空,逼退周大寿,便在中原武林也罕见这般身手。不由得都怔了怔,哪还有暇追赶毓剑明和柳叶,将叶天团团围住,寥长空鞭风呼啸,周大寿笔走龙蛇,俱已使出了浑身解数。

三人回房睡了一夜,次日清早换了阿拉伯服饰,用围巾遮住脸,叶天为免被人瞧出他的剑是中国之物,特意用布裹了,夹在肋下,这才出门而去。他们把编造好的谎言散布出去,逢人便讲,对此感兴趣的果然大有人在,纷纷表示愿去永乐城瞧个究竟。一连三日,安蓓儿托三位同乡在永乐城公布密信的事已被传得沸沸洋洋,人们充满了好奇,开始猜测信的内容,于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神。

三人知道随着消息的传开,自身的处境也会愈来愈危险,李凝芳自不会派军兵明目张胆的拿人,但让宫内高手暗中刺杀,更加不易防范。所以三人终日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睡觉的时候,叶天和毓剑明也要轮流守夜。

叶天觉得带上她,行事总不方便,正待不允,忽听邻桌几人议论道:“公主殿下即将登基,兴庆府必然热闹,我们瞧瞧去。”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呸,女人做皇帝,西夏要大乱了,有什么好瞧?”先前那人不以为然道:“周武便是先例,武则天做了女皇,大唐国势昌盛,不比李治强过百倍?”

叶天和毓剑明对望一眼,双双苦笑摇头。他们并不反对女人做皇帝,但李凝芳所用的手段却为人不齿,何况她飞扬跋扈,一旦称帝,必然大动干戈,挑起战火,那时受苦受难的还是各国百姓。

毓剑明爬到上面,但听水声隆隆,展眼一望,却是到了底格里斯河畔。他放下安蓓儿尸体,又怔怔的流出泪来。叶天和柳叶相继爬出密道,见此情景,无不唉声叹气。叶天嗓音沙哑的道:“埋了吧。”毓剑明点点头,从叶天手中接过剑,亲自挖了个坑,将安蓓儿葬进去。他在坟前徘徊良久,直到柳叶雇好了船,叶天再三催促,他才恋恋不舍的来到岸边,最后回望一眼,登船而去。

顺水行舟,比之来时要快得多,两岸的麦田飞速后退。毓剑明坐在舷边,水花拍打着船舷,不断飞溅到他脸上,他却像个木雕一般,毫无知觉。安蓓儿的坟已看不见了,穆赫塔拉城也只剩下一片依稀的痕迹,毓剑明知道,自己将要永远告别这片土地,告别安蓓儿,回首一路的艰难险阻,他们患难走来,可是谁成想却是这样一个结局?忽然之间,他觉得这里的揶枣,这里的烤肉,以及这里的“狮子奶”,都是那么的令人怀念。

那边又道:“听说皇上主动让位,居于离宫别院,不知是真是假?”另一人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哎,我们皆为庶民,何必伤神费力的去猜皇家的事,来,喝酒。”

叶天假作举杯,用袖子遮口,低声道:“定是李凝芳把乾顺软禁在离宫别院,不过还好,她终究还是顾念姐弟之情,没有做出弑君的举动。”毓剑明皱眉道:“她登基在即,必定调集重兵戒备,我们如何靠近离宫,救出皇上?”叶天看向柳叶,笑道:“恐怕真需要柳姑娘相助了,没准李凝芳会亲自把我们请进离宫。”毓剑明和柳叶俱是一怔,追问:“你有什么办法?”叶天掐指算了算日子,说道:“我们装扮成阿拉伯商贩,柳叶能说流利的阿拉伯语,定不会惹人怀疑。然后散布消息,说我们来自穆瓦法吉亚,安蓓儿交给我们一封信,上面写着关于亡灵之神真正的秘密,让我们在五月初一带到永乐城,当众开启宣读。李凝芳对信里的内容心知肚明,一旦她的阴谋被揭露,即便做了皇帝,也会大失民心,所以她必会派出大批高手于各处截杀,并在永乐城设下埋伏,那时宫内自然空虚。”

毓剑明沉吟道:“可是要想逃过这一路的截杀,也非易事。”叶天道:“谁胜谁负,就看各人的本事了。我在中途换回汉装,赶去兴庆府,入宫行事,你们却继续往永乐城,吸引敌人视线。”毓剑明赞道:“此计甚妙,但你一个人入宫,未免太过危险。”叶天道:“你们也一样危险,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各自小心吧。”

叶天心下哀叹,纵然他不如毓剑明对安蓓儿那样情深意笃,但那么艰苦的相伴走来,至今半年有余,早便把她当成了生死之交,尤其安蓓儿对他们原也极好。往事历历,恍如昨日,他又怎能不心痛?忽然他想起一事,拍了拍毓剑明的肩,勉强笑道:“虽然她没有对你表白过,但其实她是喜欢你的。还记得圣教主曾送你上船吗?那便是刚刚接掌神教的安蓓儿,她怕你听出她的声音,所以不敢与你说话,只是默默的送你,如今想来,那时她多半已经决定不再与你相见,所以是那么的恋恋不舍。对你而言,并没什么值得遗憾的,只当是命中注定吧。”

叶天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根针刺在毓剑明心上,想想当时情景,想想那依恋的眼神,毓剑明心下愈悲,痛哭不止。叶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提高声音道:“在你心里,究竟是国家重要,还是儿女私情重要?西夏现在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便在这里哭一辈子,任由李凝芳胡作非为?你的皇帝更不知是生是死,你当真不管吗?”一句话将毓剑明从悲痛中惊醒,他霍然起身,咬牙切齿的道:“不错,我们回去找李凝芳算帐!”此刻他心情极差,便把所有罪过都归在李凝芳头上,认为不是李凝芳,安蓓儿就不会到永乐城,此后的一切也便不会发生。更且,李凝芳的最终目的是要篡夺皇位,祸乱国家!

毓剑明擦干泪水,恍恍惚惚的抱起安蓓儿,再行不多远,踏上一段笔直向上的楼梯,尽头处有一块方形盖板,毓剑明单手托了托,略有松动。他力贯于臂,猛的一推,盖板翻了过去,阳光照射进来,众人眼前为之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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