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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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见月打开一只箱子,众人一瞧,无不放声大笑,原来那箱子里面装满了砖头瓦块,哪有什么聘礼?萧见月将其余箱子一一打开,殊无二致。欧阳雨道:“吕承欢根本无意于阿宝,连聘礼都是假的,我们不用急了,他们一时成不了亲,大家从长计议,非但要救回阿宝,还要把宝盒劫案查个水落石出,那时让皇上也无话可说。”萧见月道:“可是阿宝在吕承欢、孙先河这些人手上,终非长久之计,我怕他们……”欧阳雨笑道:“他们当不至于为难个小姑娘,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敢。”

萧见月不再言语,心中却想:“吕承欢就算对师父有所忌惮,也绝对谈不上个‘怕’字,不过师父为人宽厚,向以大局为重,断不会为了个女儿让别人去犯险,姑且只好听从他的安排,私下里再跟叶兄、大哥另寻计较。”

欧阳雨道:“已近晌午,我令人备下斋菜,大家边吃边谈。”他唤来一名家丁吩咐一番,很快便在厅上摆起桌椅,众人团团围坐,商讨对策。

午后的阳光十分充足,在海面上一泻千里,仿佛为大海铺了一层金色的琉璃瓦。几只海鸟围着渔船飞来飞去,时而落上桅杆,时而又冲向天空。叶天瞧着它们出了会儿神,暗想:“如果我也能变成一只飞鸟,无忧无虑,在广阔的天地里自由翱翔,那该是何等美妙!”继而他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做不成鸟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面对便是,为何总想逃避?回过头来,神剑岛已渐渐模糊,就像投射下来的一块阴影,压在海上,也压在他心头。

过了申牌时分,二人抵达苏窦山。苏窦山乃嵊泗列岛的主岛,自然比神剑岛要大得多,而且颇为繁华。岸边街市林立,游客如织,灯火将附近的海面照得一片通明。叶天午饭未吃,这时不免觉得腹中饥饿,便邀张旺去酒肆共饮几杯。填饱了肚子,叶天又塞给张旺一锭大银,道:“张兄弟不辞劳苦,送我前来,这点船资务必请你收下,一会儿再帮我雇艘大船,张兄弟便可返程了。”张旺推辞不过,只得收了银子,到海边雇妥大船,与叶天就此道别。

叶天一个人乘坐这艘大船,自然无趣得紧,又因思念欧阳菲菲之故,心情甚是烦闷,便拿出从酒肆买来的酒肉,自斟自饮,聊以消磨时间。毕竟这次没有了萧见月等人的陪伴,独自漂在神秘莫测的大海上,他心里多少存了一丝恐惧,喝到五分醉时,便借着酒劲合衣而卧。

这一觉自也无法睡得塌实,恶梦连连,谵语不断,或是梦到欧阳菲菲欢天喜地的嫁给了吕承欢,或是梦到孙扬举剑刺向欧阳菲菲,抑或又梦到自己在黑沉沉的海里苦苦挣扎,一夜之间醒转数次,次日清早,仍觉头昏脑胀,疲惫已极。叶天坐了一会儿,听窗外风声甚微,再不似夜里那般潮音轰鸣,便推窗向外望去。只见岸堤在眼,曲曲折折的伸向远处,便是沿岸的树木也能看个大概。

叶天吃了一惊,冲到甲板上面,极目远眺,再不见白浪滔天,有的只是渔帆点点,在浑浊的水面上起起伏伏。叶天忽有一种重归人世的感觉,冲着掌舵的伙计叫道:“进长江了吗?”伙计道:“早过了吴淞口,已近太仓境内。”叶天大喜,嘟哝道:“这么快!”伙计道:“苏窦山距上海本就不远,余下的长江水路,却比这要漫长多了。”叶天连连点头,望着两边狭长的江岸,心下感叹道:“长江滚滚,原也算气势恢宏,可是见过大海,才知那种波澜壮阔绝非江河可比拟,一山更比一山高,说的大约就是这个道理了。”

如此又行了三日,这天下午,叶天在金陵上元门码头登岸,总算结束了枯燥乏味的水上旅程。不知不觉,走到秦淮河畔,坐了这么久的船,如今一见那些游船画舸,叶天便觉头大,但是他跟欧阳菲菲的初遇正是在这条河上,故地重游,难免又勾起他的许多回忆。

问明了快剑堂的所在,叶天一路疾行,到得快剑堂后墙外,见一株古柳拔地而起,便飞身跳了上去,向墙内观望。这里是快剑堂的后花园,除了应有的花树、假山,中间还有块空旷的草坪,上面用鹅卵石拼成一个偌大的“剑”字。此时正有两名年轻人在草坪上练剑,另有几人在旁边围观。

叶天瞧了一阵,见这二人所使的“无影剑法”似是而非,莫说与孙先河相比,便比孙扬也远有不如,当下叫道:“这种狗屁剑法,在江湖上只能丢人陷眼!”园内众青年听得有人辱没本门剑法,无不呈现怒容,循声望去,只见树上蹲着个白发飘飘却并不算老的怪人。两名练剑的青年双双罢手,一指叶天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不妨下来赐教几招?”

叶天身子一飘,落在坪上,众青年见他这轻功身法普通至极,更不将他放在眼里,一名青年道:“葛师弟,你且退下,我先领教领教这位‘前辈’的高招。”他把“前辈”二字咬得极重,无非是在取笑叶天未老头白,轻蔑之心显而易见。

叶天打个哈哈,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客气了,请吧。”他抬了抬手,剑鞘突然点向那青年软肋。叶天只想迅速制服他们,也好逼问欧阳菲菲下落,因此这一剑极尽巧妙,那青年尚未来得及应变,肋下早着,“扑通”坐了下去。叶天笑道:“如何?”那青年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嘴上却不肯服输,恨恨说道:“忽施偷袭,算什么本领?”叶天道:“兵不厌诈,在江湖上与敌人交手,可不比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演练,稍一疏忽,命就没了。还有不服的,只管再来。”

那葛姓青年提剑道:“我来。”

叶天心下沉吟:“菲菲落在歹人之手,我是片刻也等不得了,若果真遇到风浪,那便算我命短,只是为此连累张旺,却万万不成。”说道:“还有别的办法吗?”张旺问道:“什么事这么急?”叶天道:“菲菲被官兵抓去金陵,随时都有危险,我必须赶去救她。”张旺吃了一惊,道:“只叶公子一个去救三小姐?”叶天道:“剑帝唯恐我们有失,不准去救人,我只好瞒着他悄悄溜了出来。”张旺点了点头,思忖半晌,说道:“这样吧,我送你去苏窦山,那里有大船,雇一只去金陵应不成问题。”叶天大喜道:“好,我们这便动身。”

张旺起锚张帆,缓缓驶离了神剑岛。他大概怕叶天对海路不熟,一面掌舵,一面大声道:“叶公子从苏窦山出发,可径直由吴淞口入长江,不出三、五日便能抵达金陵。”叶天道声:“多谢。”在甲板上坐下来,望向海天交接之处。

叶天越想越怕,额头已是冷汗涔涔,心道:“菲菲为了我才这么做,我也不能弃她不顾,虽然凭我一人之力无法救她回来,但陪在她身边,至少可以让她心里踏实些,是生是死,都在一起便了。”主意一定,叶天霍然起身,悄悄溜了出去。

早上吕承欢上岛时,官军封锁了附近海面,渔船尽数被赶了回来。如今官军虽然走了,这一天却也就此荒废,渔民们俱都坐在自家船上,煮些蛤蜊,喝酒聊天。叶天在神剑岛住了这么久,也结识了一些渔民,他寻了一圈,登上一艘渔船。船家是个精壮汉子,名叫张旺,自小随父亲出海打渔,使得一手好船。这时他喝饱了酒,正赤条条的躺在船板上呼呼大睡。叶天唤道:“小旺子,送我走一趟。”

张旺睁开眼,见是叶天,急忙坐起来道:“哟,叶公子,什么事呀?”叶天道:“我有要紧事去趟金陵,你驾船送我,需用多少船资尽管开口。”张旺笑道:“住在这岛上的,哪个没受过剑帝的恩惠,怎敢收叶公子的钱?只是小人这艘破船驶不得远路,几个大浪便打沉了,岂不误了叶公子性命?”

欧阳诗诗顿足道:“爹,你真的不管阿宝了?”欧阳雨苦笑道:“我管得了吗?这丫头被宠坏了,几时听过我的话?如她所言,此后是福是祸,都让她自己承担吧,只当我欧阳雨没有这个女儿!”欧阳诗诗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父亲阴沉着脸,一声不响的进了大厅。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吕承欢来的离奇,欧阳菲菲也走的离奇,恐怕这绝不是一个愿娶一个愿嫁那么简单。

欧阳诗诗只得来到叶天等人藏身的厢房,把欧阳菲菲随吕承欢去快剑堂成亲的事说了。叶天闻此噩耗,便如被人在心上狠狠刺了一刀,“哇”的吐出口鲜血。萧家兄弟见状大惊,慌忙劝说。叶天惨笑道:“她这么做,无非是报复我罢了,真想不到,我对她的伤害会这么深!”萧家兄弟本也大为震骇,这时却不得不安慰他道:“阿宝知道吕承欢的为人,断不会是真心喜欢他,我们这便追出去跟吕承欢决一死战,把阿宝抢回来便了。”欧阳诗诗黯然道:“爹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再不管她了。”

萧见月道:“不管哪成?师父一时气话,当不得真,我去跟他说。”四人一同进厅,见欧阳雨愁眉紧锁,单手支颐,从那呆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态。叶天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比自己要沉重得多,原本还想质问他为何让吕承欢带走欧阳菲菲,这时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众人无非是主张以神剑岛和少林的名义,邀天下群雄寻找“九龙逆天宝盒”,抓捕真凶。叶天觉得这办法虽然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终究是夜长梦多,欧阳菲菲命在人手,怎不叫他担惊受怕?坐了一会儿,他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辞了出来,独自回到房中。

不知不觉,叶天回忆起往事,那时跟欧阳菲菲在沙漠里亡命奔逃,处处艰辛,但他还是万分怀念那段日子。忽又想到孙扬被自己一脚踢成废人,使得孙家绝后,孙先河父子必定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欧阳菲菲落在他们手上,即便孙先河顾忌身份,不会乱来,孙扬这小子禽兽不如,却肯放过这报仇的机会吗?

萧见日道:“那又如何?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阿宝陷身魔掌?”

欧阳雨笑道:“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比你们更急着救回阿宝?但明知必败,便须另议良策。依我看,如果吕承欢只想以提亲的事逼你们现身,那他多半料定阿宝会死活不从,我们打开箱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便知他居心何在。”

萧见月试探着问:“师父,阿宝是心甘情愿跟吕承欢走的?”欧阳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萧见月用指甲敲打着鼻尖,沉吟道:“阿宝虽然刁蛮任性,但终究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姑娘,我不相信阿宝会喜欢吕承欢。或许,她另有苦衷呢?”

欧阳雨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道:“什么苦衷至于那么决绝?”欧阳诗诗道:“爹,姑娘家的心思你们男人不会明白的。吕承欢进来的时候,我和阿宝一直在门后听着,听说吕承欢带着聘礼和圣旨前来提亲,阿宝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紧张,所以我敢肯定她并不是真的想嫁给吕承欢。直到爹爹要跟吕承欢动手,阿宝才冲出去应承婚事,她大概正是怕吕承欢伤了爹爹吧?”

少林三僧无不拊掌叫好,孙先河却已面如死灰,手紧紧握着剑柄,眼睛瞟向吕承欢。欧阳菲菲走到父亲面前,咬着下唇道:“女儿知道爹爹一片好意,但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让女儿自己决定吧,从此以后是幸福还是痛苦,都由女儿自己承担。”

欧阳雨哀声道:“就算要嫁,也不必这么匆忙吧?至少你该带他去见见你娘,女儿嫁人,做娘的却不知道,成什么话?”欧阳菲菲道:“谁也不见,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步帅不会在乎我那点嫁妆,爹爹,女儿这便去了。”一句话说得欧阳雨心如刀割,自己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可是今天,她却让自己颜面扫地,更且还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只见欧阳菲菲拉住吕承欢,道:“我们走吧。”楚孟龄作势欲拦,欧阳雨却作了个放行的手势,颓然道:“由她去吧。”吕承欢如同打了胜仗一般,哈哈大笑,一路挽着欧阳菲菲,出门而去。

萧见月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吕承欢也未必便是真的想娶阿宝,他笃定我们藏在岛上,却苦于搜捕不到,遂想出这么个办法,以为能够逼出叶兄。阿宝正是看穿了他的诡计,才义无反顾的允了婚事,匆匆随他而去。哈哈,阿宝对叶兄,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淡啊。”

众人恍然大悟,均道:“该是如此!”欧阳雨连连自责:“都是我不好,自己女儿的心思都体会不到,唉!阿宝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欧阳诗诗道:“这么说,阿宝岂不是把自己送进了火炕吗?这工夫他们的船行不出多远,快去追还来得及。”叶天道:“好,我去!”这时他心中一片开朗,恨不能立刻把欧阳菲菲救回来,跟她言归于好,无论她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都一概应允。

萧见日和云深也都摩拳擦掌,跟着叶天便往外走。却听欧阳雨道:“站住。吕承欢、孙先河自不必说,只他麾下那些军兵,我们便对付不了。阿宝用心良苦,让吕承欢再次不获而返,倘若你们去追官船,岂不正中吕承欢下怀?阿宝的一番心思也枉费了。”

欧阳雨道:“且慢,天塌下来,自有爹爹与你作主,只要你不愿意,任谁也不能逼迫你!”

云深也道:“是呀,三小姐不必怕他,我等既然逢着此事,便绝不会袖手。”他早已满腔怒火,只因欧阳雨始终耐着性子,他不好喧宾夺主,这时见欧阳雨撕破了脸,他哪里还按捺得住?

孙先河大声嘲笑道:“欧阳雨,你的女儿都心甘情愿的跟了人家,你还横推竖挡的干什么?要脸不要?”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白影一闪,陡然间华光万道,帝王剑脱鞘而出,化作团团白光罩向孙先河。孙先河叫声“哎哟”,错动脚步急往后退,但听“嗤嗤”数声,人影乍分,再看孙先河两条衣袖,已变成无数细碎的布条,便像被双巧手精心裁剪而成,十分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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