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记

宫中走水，差点烧伤各府贵女，这等大事自然各方都会赶到。最近的是在落花阁的皇后和昭贵妃，两人脸色都是铁青。如果这些大臣的女儿孙女在宫中出事，皇后少不了要被燕帝严惩，是以大怒，昭贵妃则是因有人敢在她的生辰闹事不虞。

“可有人受伤？”皇后快步上前询问。

御林军统领回道：“回皇后，暂时不知。不过火势才刚刚烧到三层，阁中各位也差不多都被救出，应该并无伤亡。”

江锦年心中一紧，往日燕帝这种状似关心小辈的话他绝不会多想。可经过上次一事，再看到燕帝对韶光的亲昵，他实在很难正视这种亲近。

他本身的猜想为：皇上既已得了怜妃，有了如此相像的替代品，该……会将韶光重新当成晚辈才是。

韶光摇头，燕帝见她虽很镇定，但耳鬓略微凌乱的发丝却显得颇为柔弱可怜，有心想拍拍她以作安抚，思及众目睽睽之下硬是将手转了个方向，轻轻一咳，“林英，让人带郡主去明和宫，再传太医院的人……”

他说到一半，收到皇后目光，顿了顿，自然接道：“传太医院的人都赶去，让宫人将方才被救出的各府贵女全都领去明和宫。此事是朕和皇后过失，待查清后，朕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多谢皇上。”众人谢恩而去，韶光最后似无意间和穆王对视一眼，才缓缓离去。

穆王先是一怔，不自觉露出微笑，很快在心腹低声提醒下收敛。

他以前没注意过燕帝和韶光相处的模样，只知道外间一直传父皇极是宠爱韶光，至于如何个宠爱法，他并未关心过。

穆王虽和燕帝不亲近，但好歹是自己父皇，该了解的也都清楚。刚才燕帝的神态动作，加上上次晚宴结束后一前一后两个旨意截然相反的内侍，他眼神慢慢沉下，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皇上。”江锦年得人禀报，沉声道，“三层空无一人，都被救下。但锦衣卫在二层角落间发现一人，那人……早已身亡，被烧得面无全非。”

燕帝不见慌乱，“可查得出是谁？”

“看身形是一位女子。”江锦年语气沉重，“而且观其衣着首饰，并不是宫女。”

不是宫女，燕帝心一沉，这意思就必是此来参宴的某位大臣的女儿孙女了，他招来林英，低声道：“派人去明和宫，问问少了何人。”

等待期间，穆王出声，“被烧得什么都分辨不出？”

“那倒没有。”江锦年从沉思间回神，“不过面部烧得尤其严重，无法识别容貌。”

燕帝亦颇为了解这个儿子，他绝不会问没有意义的话，便道：“子钰可是察觉出了什么？”

“父皇，确实有些疑惑。”穆王踱了几步，缓缓道，“暂不知此次起火是有意无意，且当是有人故意纵火。却特意选在了第二层，虽然让人无法上下，但却给了宫中人足够的营救时辰，不会造成什么伤亡。又恰巧，刚好有一人那时就在二层，旁人却连一句呼救也未听到。”

“那时众人都在慌乱，可能没有听见那位姑娘的呼救声。”太子言道。

穆王摇头，“父皇请允儿臣进去一看。”

“好。”燕帝沉沉出声，他眼中已聚起阴郁风暴。无论是何人，在宫中闹出此事，都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挑衅。

太子随穆王进入，见到周遭横木焦土，一路皱眉，“子钰想做什么？”

知道太子见不得某些场景，穆王淡声道：“想确认这人是否真的是被烧死，太子确定要一起看吗？”

说话间，穆王已经毫不避忌地用刀挑开死者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的衣襟，露出烧得焦黑的肌肤。太子果然心生不适，别过眼勉强道：“不知是否有别的方法，此举终归对这位姑娘有些不敬。”

太子总会如此为他人着想，穆王却管不了这么多，他一言未发，直接蹲下|身观察，许久道：“果然，在被烧之前，已经死了。不是没人听到她呼救，是她根本没有气力和机会呼救。”

他心中快速掠过今日之事，初步料想背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在宫中纵火，恐怕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造成眼前这位的“意外死亡”。

一般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这位姑娘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的，有人欲除之而后快。

一位养在深闺的贵女，能与人有什么仇？穆王倾向于后者，只是疑惑会是什么样的秘密，让背后之人居然拉上了那么多人作陪，虽然对于其他贵女来说，只是稍微受了惊吓。

不对……穆王心中一凛，这人身上伤口极浅，且被刺了多次才死，出手之人定然不熟练，或者心中胆怯。

之前在观星阁，最有机会对这些贵女出手的，莫过于本就是混在她们当中的一员。

韶光……韶光！

他紧握了下刀尖，掌心被刺出血来也全然没发觉。猛地起身，让太子一愣，“子钰……？”

随后太子再度感到了一阵烈风，他的二弟……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懵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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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领命而去，燕帝扫了一圈周围大都灰头土脸的贵女，让众人赧然掩面。被圣上瞧见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们此刻当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立在穆王身旁安静的韶光便格外引人注目，燕帝手指一动，招人过来，关切道：“韶光，可是被吓着了？”

“当然是你失职！”燕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忍着怒气丢来一句，大步走到观星阁前侯了会儿，“人都救出来了？火灭得差不多了，锦年快派人上去看看。”

“是！”江锦年随身一同带了十余名锦衣卫，他今日本不在宫中当值，才被燕帝紧急传召而来。

知道韶光也在观星阁，他自是心急如焚，此刻见她安然无恙才稍微定下心。

缓下脚步, 念春刚好将这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心中生了犹豫：刚才……是自己看错了？穆王也许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姑娘？

她抬头望一眼上方，除了少数几个还在看着这边, 其他贵女都已因愈发猛烈的火势四处寻找逃生时机，根本没闲暇关注这出乎意料的一对。

韶光亦没了异样，“无事，还要多谢穆王，以身犯险。”

皇后长舒一口气，没人伤着便好，不过受了惊吓，她自可用些赏赐来弥补。

燕帝到时衣袍甚至都不大严整，胸前一颗暗扣没系，衣领便显得松松垮垮，也不知方才是在歇息还是在做些其他不可道出之事。皇后脸色一黑，勉强顺了顺气，福身道：“皇上，是臣妾失职。”

“自小伴我到大。”韶光微摇头，满不在意道，“如果能治愈，也不必拖到现在。”

幼时她亦因这种身体不快过，但她惯会调整心绪，如今吴大夫依她的建议将药丸味道改制得不错，她每次就当在含糖丸。

一来一回的对话正经无比，渐渐念春也肯定了心中猜想：刚才，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不出片刻，太子已经率人赶到。令人庆幸的是，当初为这座观星阁，燕帝选用的是防火防水性较好的木材，如今三楼已经窜上了些火星，但离真正烧透尚有些距离。前来的御林军当机立断，架上长梯直通三层那间小窗，派了一个身手轻快的人上去接应，让这些贵女们一个个下梯。

韶光看了他一会儿，莞尔道：“我说了什么？”

穆王沉默, 半晌低低一笑，也许是没想过韶光也会有这种耍赖的可爱模样。他微起身, 顺势将韶光拉起, 见念春已经跑来便正色道：“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郡主恕罪。”

起初还有人放不下骄矜颜面，不过危及生命，很快也顾不得其他，何况那位御林军特意带了铁手套，其他未有过肢体接触，完全顾及到了她们名声。

念春担心韶光发病，寻来水好声劝她喝下一颗丸药。韶光起初的确有些犯心悸的征兆，在落入穆王怀抱时早已平静，但她此时心情不错，便依顺地含下黑色药丸。

穆王见之眼睛一眯，出声道：“郡主的病，不能治愈？”

穆王尚在思考那句话的意思, 韶光已离开他的怀抱起身，轻理衣袖, 随后对穆王伸手, “穆王还不起？”

反应过来的穆王心中一动，缓缓伸手, 刚触上那纤细的手指时猛地一拉，复将人拉入怀中。猝然撞到坚硬的胸膛，韶光也不免轻呼一声, 瞬间被人压倒在下, 穆王抚着她散落垂下的青丝，“韶光刚刚的话，是何意？”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 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仿若浑身每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在捕捉韶光的变化。又像某些大型猛兽对心仪之物示爱的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散发着成熟气息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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