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只猴子

石碑后，耸立着无数苍莽的大山。

石碑后的大山，散发着令她胆战心惊的压迫，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只要她一进去，就会被一口吞下。

“在那里！”

“砰——”

她脑袋一沉，头冒金星，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只是那身体比岩石还硬。

“逃……”

她两眼一黑，昏迷之际，有人抱住了她，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猴脸。

“啊，哪里蹦出来的猴妖？”

“管它那么多，一并杀了。”

“哈，除魔卫道，我辈之职责，既然撞上了，自然不能放过。”

几个修士大笑着，驱动法宝砸向猴子。

“滚——”

……

月色如霜。

小村，水井。

“走开。”

一声急喝，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一只蹑手蹑脚靠近古井的黑猫，受到惊吓，身体一窜，逃进了黑暗中。

“阿玉，你没事吧。”

小男孩蹲下身，六七岁模样。

月光下，他面黄饥瘦，却掩饰不了眼眉间的灵气。

水井不起眼的边角上。

摇曳着一株巴掌大的小花。

一根细茎，七片小米绿叶，一朵似野菊般盛开的花蕾。

小男孩细心地查看，确定小花无损，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坐在小花旁边，背靠着水井冰冷的井壁。

“奶奶生病了，咳得厉害，刚睡下，所以来晚了。”

小男孩瘦脸上浮出一缕倦意。

“索性你没事。”

天气转凉，夜色渐冷，小男孩的粗布麻衣显得有些单薄。

他抱紧膝盖，蜷缩成一团。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

“阿玉，我今天撞了大运，在山里采到了一株灵芝，明儿去集市里应该能换上不少钱，足够我买好几本书了。”

“你说买什么书好？《三字经》《百家姓》我己经会背诵书写了，《四书五经》《春秋》太深奥，我还理解不了，要不就《论语》吧，《孝经》也行……”

“不管了，看到什么买什么。管他儒家的，还是史书的，现在看不懂的，将来也能看懂……总之啊，将来我要读遍这天下所有书，有朝一日做上那人上人。”

“啊，对了，要记得顺便给奶奶捎点药。”

说着说着，小男孩就睡着了。

水井边，不起眼的小花，也不知名。只是它身长在堆砌水井用的山石裂缝里，那山石色泽莹润，内蕴一抹翠绿，再加上常年潮湿，表面爬上了许些苔藓，乍看之下，好似一大块的玉砖。

花是从玉砖中长出来的，小男孩便管她就玉儿。

全村的人，知道玉儿存在的只有小男孩一人。也只有他一人知道，玉儿是一躲神奇的花。

它像一只夜行的小精灵昼伏夜出，白天缩回玉砖中，夜晚钻出头，沐浴月光。

它虽很小，却有一种独特的美。若仔细看，会发现，它的茎叶筋络清晰，月光下，可以看到筋给中缓缓流动的一抹碧绿。

不过小花很脆弱，而且似乎散发着某种奇异的气息，总能吸引一些夜行生灵的觊觎。

上次有一条蛇，咬掉了它的半边花朵，它花了半年的时间才长全。那半年间，小男孩每次靠近它，总感觉它很疼，似乎一直在哭。

后来，他一到晚上，就偷偷跑出去，陪着阿玉，一守便是一晚上。

如此，差不多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奶奶的眼晴，在年轻时就瞎了。听说是哭瞎的，肯定是为他没见过面的爷爷和父母。现在她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差不多是又聋又瞎。

所以，他一年多来夜宿家外，瞒过了奶奶，倒也没露出马脚。

半夜，起了风，气温骤降。

小男孩突发起了高烧。

不巧，天又下起了雨。

“……冷……热……”

小男孩痛苦地呓语，一会喊热，一会叫冷。

他单薄的身子，遇上入秋的冷雨，如果醒不来，怕是熬不过这个夜晚。

忽然。

在雨水中摇曳的小花，泛起幽幽的绿光，从玉砖中钻了出来，浮在空中，幻化成一个小女孩。

“陈侯，陈侯，你醒醒，醒醒啊……”小女孩焦急地呼唤道。

陈侯，是小男孩的名字。

“你，谁啊……仙女吗……”

陈候被小女孩摇醒，只是目光涣散，浑身滚烫，有些神智不清。

“我？我是，小玉啊！”

……

“陈侯是谁？”

玉儿醒来的时侯，发现自己住在一个洞府里。洞府很大，虽然干净整洁，却简陋得令人发指。

这么的寒碜、不讲究，不知是哪个小妖怪的山头。

对面，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放下笔与书皮，抬起头，露出一张令玉儿都忍不住自惭形秽的脸。

“你在梦里，喊得最多的，是一个叫‘陈侯’的人。”小草微笑道。

玉儿身上的伤都好了，衣裳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只是大病初愈，仍然虚弱。

“妹妹真漂亮。”

玉儿倒底是见过世面，历经沧桑，她很快从惊艳中缓过神，强笑道：“奴家梦里胡言乱语，梦醒了自然就忘了，哪还记得说了些什么。”

“嗯。”小草亦不深究。

“奴家想知道，这是哪里？”

玉儿打量着四周。

“花果山。”

小草道。

玉儿在脑海中翻了一通，没听过这个名字，果然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妖怪的地盘。

她脸色变幻，有些难看。

“给你们添麻烦了，奴家这就离开这，那二十几个人类修士是冲奴家来的，奴去把他们引走。”

玉儿看了看小草，虽然她有无双的姿容，却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厉害的气息波动。想必是刚化形，还没来得及修炼的小妖。

小妖如此，想必过个小山头的妖怪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而那二十七个人类修士，其中有五个天仙境高手，其它的同样不凡。

小草阻止了挣扎着想要从石床上爬起来的玉儿，沉默了一下，道：“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玉儿能感觉到小草有些不开心，虽有疑惑，但还是憋在了心里。

“是你救了奴家吗？”

玉儿记得昏迷前，她看到的是一张毛脸。

“不，是大王。”

“大王？他人呢？”

“他没事的话，喜欢坐在王殿发呆。”

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她一头撞向那石碑。

“别让她跑了。”

二十几人像捕猎的苍鹰，朝她扑了过来。

“宁愿死，也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衣衫又刮裂了几道口子。膝盖也破了。

她分出一点灵力修复伤口，才发现身上最后的一点灵力己经在逃跑中用尽。

她再也无法隐匿身上的气息和血腥味。

一声大喝。

一名人类修士远远看到了她。

她忽感到一股恍若天威般的威压。

前面杂草丛中，躺着几截残破的石碑，风化得厉害，勉强可以辨认出“山”“果”两个字。

那些个人类修士迟早会追上来。

她咬着牙，爬起来继续逃，拼命地逃。

“扑通”

她被一根蔓藤绊倒。

她逃不掉。

但她只能逃。

不知又逃了多久。

玉儿只能一直跑，不停地拼命地跑，跑得她快要断气。

她身上褴褛的白纱，染成了红衫。肩膀上斜着一道剑伤，剑意一直不散，伤口无法愈合，鲜血一直往外渗着。

她身后一里外，一队二十七人的修士，衣着华美，气宇不凡，或御物或御云，在低空贴地飞行，正朝她慢慢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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