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明月

“其二曰阴谋。在耶律德光北上的路途中选择一处城池作为刺杀地点，由两位前辈率领众人截杀耶律德光。”

“其三曰伏击。即使截杀失败，再选有利地形伏击，安排弓箭手实施斩首行动。”

李宇珩这一套战术结合了场中所有人的优势制定的，如果这样还杀不死耶律德光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距酉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左兄来此，未曾远迎。十年之约，今日如愿”。

声音似近实远，话音刚落，只见桥上多了一人。此人契丹武师装扮，浓眉阔脸，短须短发。

耶律齐光到了！

“耶律兄何必客气，如今足底乃我华夏土地，兄台来此未曾招呼一声，还望赎罪。”

左四五这几句话连敲带打，暗指契丹犯我中原。

李宇珩心头不禁一热。

“左兄客气，如今你我共顶昭昭日月，前嫌旧恨就此一笔勾销可好？”

左四五听罢也不动气，缓缓道：“耶律兄，枉你身为一代宗师，竟不知家国有恨？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左兄，我已劝告今上，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战马，轻徭役，从此天下太平可好？”

“狼子野心昭然可知，今不过数月，契丹武士打草谷，掠民财，烧杀作恶，民愤四起。多说无益，你我十年前约好今日一战，此战当为中原百姓。”

耶律齐光哈哈一笑道：“我主耶律德光大王，胸怀天下。兄台所指晋皇，自石敬瑭开国便以儿皇帝自居。可见这天下，本就是大辽的天下。”

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于辽在前，自称儿皇帝在后，实是中原之痛。

燕云十六州乃是辽踏足中原的门户，自此之后中原对辽门户大开处于劣势。延续百年，祸患无穷。后来北宋终其一朝也未将燕云十六州夺回，反倒被攻破京城，掳走徽钦二帝。

“十年前你我一战不分胜负，今日倒要看看你进步了多少，多说无益，动手吧。

“好！”

这个字说完之后，耶律齐光气势陡增。

高手相争，胜败在毫厘之间。

左四五位列天榜十余载，绝非泛泛之辈。耶律齐光乃契丹德光的胞弟，一生醉迷武学享誉塞外，终成一代宗师。

两个人自见面开始，话语中锋芒毕露，就是为了抢夺先机。然而如今天下中原式微，辽主入主中原，形势逼人，言语中左四五已然落了下风。

只听左四五缓缓道：“天地有正气。”

随即化拳为掌，绝学乾坤正气掌之“无边无际”顺势击出。

此刻，汴河两旁来了大量契丹士兵。离桥边最近的，正是耶律齐光的二弟子、铁血堂堂主耶律风。

耶律风原是契丹大将，被耶律齐光看中收入门下，深得耶律齐光真传。短短数年名列地榜，就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耶律齐光缓缓的伸出一指。

这一指伸出，左四五暗自一澟。乾坤正气掌大开大阖，刚猛异常。看到耶律齐光用指劲应对，就知道他已经晋身先天境之化境。

这一指似缓实快，刹那间已冲入拳印之中。就在快要接触的一刻间，左四五再无保留，先天劲气仄发，变掌为拳。

耶律光似有所觉，一碰即退，大笑一声，“左兄好身手。”

左四五心道耶律齐光十年来进步长足，果然不好相与，幸好这一战的目的是为了挫伤耶律齐光。

“过奖了。”

“我和左兄并未有私仇，十年前惺惺相惜定下这十年之约，不若今天就以九招为限。听闻左兄八式乱披风棒法冠绝天下，不才讨教九招。”

耶律齐光有心要讨教乱披风棒法，刚才比拼算一招，故约定九招为限。

“如此也好”

乱披风棒法乃是左四五的成名绝技。分八式，挑，刺，盖，劈，点，撩，挠，打，八式棒法各具神通。

左四五拿出一根铁棒，斜横身前。气势瞬间攀至顶峰，一棒在手，风云突变。

乱披风棒法第五式“盘古开天地”顺势使出。

耶律齐光终于露出慎重的表情。

这“盘古开天地”一旦施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对手避无可避，只能硬接。天榜高手，岂有浪得虚名之辈。

耶律齐光知道如果硬接必然是硬碰硬的比拼。就在棒影笼罩之前，脱贻于塞外苍鹰的无上身法“冲天无影”急速施展，瞬间拔高十丈，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这就是塞外一代宗师的自创武功。

左四五似乎知道耶律齐光的应对之法，力还未尽，第二式“醉酒挑灯”已然使出。

耶律齐光避无可避，只能硬接。从上而下，握手成拳，正中棒尖。

“蓬”

左四五退出五步，紧守门户。耶律齐光借力后退，就在落地的刹那间身形陡起，落在左四五三丈之外。

李宇珩心中喝彩，毕竟高手对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

耶律齐光缓缓道：“左兄乱披风棒法太过刚猛，试试我的穿云手。”言罢，气势陡提，一招“翻云手”配合着无上步法，三丈距离瞬间便至。

左四五似进实退，一招“如封似闭”，将耶律齐光的攻势全然封死。

“耶律兄扬名塞外多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还有五招，左兄看好。”耶律齐光一拳打出，天地变色。这一拳乃耶律齐光成名绝招。

一拳在手，天下无我。

这一拳集先天真气，源源不断。如果没有臻至先天境地，断然无法接下。

左四五将手中铁棒向上抛去，一掌击出，正是乾坤正气拳“聚沙成塔”。

聚沙成塔取自《妙法莲华经》，原意积少成多。

这一拳初看朴实无华，待到接触时已然迅猛无比。

“蓬”

这一次对创，左四五足足退了八步才堪堪停住。耶律齐光也不好受，退了五步。

“哐当”铁棒掉落在桥的中间。

耶律齐光不再出手，静静地看着左四五。

“我输了。”左四五坦然道。

“左兄客气了。不若十年后再争高下？”

“如此甚好。”左四五伸手一抓，将铁棒握在手里。

两人不再说话，默立桥头。

半晌，耶律齐光悠悠叹道：“兄之所为，在下佩服。侠之本色，方显我中人本色。”

左四五答道：“契丹在我中原，终究不能成事，还望兄台明鉴。”

耶律齐光也知此言非虚。辽主耶律德光初入中原纵使手下“打草谷”就不是王者之道。

“左兄今日前来怕是另有目的，耶律德光乃是契丹明主，若有图谋不轨之徒，绝不留手”。

耶律齐光隐隐猜到左四五为何选在这时践约。

左四五走下通济桥，对李宇珩道：“回逍遥居。”

李宇珩察觉有点不对，一手握着左四五的手，输出一股真气。

“左前辈，您受伤了？”

左四五点点头。

公伯生抓住左四五手腕，搭脉查看。

“还好，只是肺腑受撞，没有伤及经脉。”

第二日，三人纵马返回冀州。

……

耶律德光回首远望，汴州城已在远处。

自踏进中原之后，尚是首次感到如此落寞。遥记初入开封，跃马群臣，中原文武百官跪伏迎接。

骑在马上的耶律德光踌躇满志，这天下将是契丹的天下，这些子民将是契丹的子民。

是我，耶律德光，开创了契丹从未有过的历史，开拓了契丹从未有过的辽阔疆域。

于是，耶律德光将契丹国号改名为“辽。”意为幅员广阔，疆土无边。

各地节度使上表臣服，中原尽在掌握之中。

谁知短短两个月，形势就完全变了。蜀主孟昶倒倒有几分能力，何重建带成州、阶州、秦州降蜀之后，蜀主孟昶派人攻下了凤州。

如此一来洛阳以西门户大开。

如果派兵固守，凤州或许也不会丢吧？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叹了口气。开封城还在视线之中，几个月之后将不再属于大辽了。

尤为可恨的还是刘知远！

朕赐他木拐几杖，这可是亲王和朕的兄弟才能获取的殊荣。万没料到仅过了一个月，他就敢称帝和朕对抗，号召以前晋朝的节度使来反抗朕。

接着晋州发生内乱，居然杀了朕派去的谏议大夫。

中原的百姓猛于虎啊！耶律德光叹道。

澶州暴乱，宋州、亳州、密州民变，若是再不北上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耶律齐光就在身侧，耶律德光心下稍安。此次北返铁血堂二百武士跟随，堂主耶律风、副堂主耶律风尽在身后。

再次看了一眼远处的开封城郭，这座中原的都城隐隐透着一股威严，似乎不可侵犯。

耶律德光首次感到这座都城的威严。

终于转过头去，不再回首。

“耶律兄明鉴:一别十载，白驹过隙。犹记当年一战，酣畅淋漓，十年之约，转瞬即至。明日酉时，通济桥上。谈武论道，不见不散。”落款为左四五。

李宇珩远远观望，明明可以看到左四五就在桥上，神识恍然未觉。心下暗道，这难道就是书中所载的天人之境。

……

两日后，左四五站在通济桥上。汴河水面波光粼粼，两岸人来人往。

李宇珩和公伯生、左四五三人骑着快马从冀州直奔开封。当日夜晚，左四五公然向耶律齐光下了战书。

所以白刺史代表的军方和左四五代表的江湖势力，在这一刻亲密无间合作愉快。

“宇珩怎么说？”白刺史问道。

其实李宇珩自从河东回来之后，白刺史一直有个疑问。

白刺史眼睛亮了，左四五笑了，朱子诚陷入深思，公伯生表示赞许。

刚才的方案只是一个意向。究竟怎么实施这个方案，还需要讨论细节，考虑出现意外的情况。

“其一曰阳谋。左前辈和耶律齐光有十年之约，可以光明正大地约战。如果对方武功最高的耶律齐光因此受伤，留下耶律德光的机会就多了。”

李宇珩这个计策也是迫不得已。耶律德光身边有三名高手，二百名铁血堂武士，一万名精骑。如果不用计谋，如何成功？

为什么去了一趟河东之后，李宇珩就像中邪了一般，死咬住耶律德光不放呢？

穿越之后，李宇珩曾经两次想要改变历史，均未成功。一次是王清将军的性命，一次是营救石重贵。而这一次，李宇珩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发生改变。

关于这一点，无论是白刺史或是左四五，还有李宇珩，意见出奇的一致。

必须留下耶律德光！

史书记载耶律德光病死于杀胡林，可是目前看来，历史有可能要发生转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耶律德光会生病，所以必须要杀死耶律德光。

可惜这些话不能向白刺史直说，李宇珩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耶律德光死了，契丹就会陷于夺位之争，汉皇就可以有时间占据中原，重新拒契丹于国门之外。

这个理由堂堂正正，白刺史信了。

“若要留下耶律德光，也并非没有良策。”李宇珩看到众人没有发言，只好说出自己的看法。

白刺史、荆司马、左四五、公伯生、李宇珩、朱子诚、李荣七人聚在城主府的议事厅中，讨论怎么留下耶律德光。

如果任由耶律德光返回塞外，契丹大军随时可以南下中原，百姓将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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