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界英雄

“一定还活着，他那么机灵，肯定没事的。”

但是真的没事吗？这是罗天桥自己在心里问自己的一句话。

这句话他答不上来。

罗天桥登台阶的时候，后腰突然一阵疼痛。他站在石阶下好好地揉了揉。感觉好了点，然后再登上台阶，走进佛殿。

这里确实荒废的不像样子，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

天色阴沉的快，从罗天桥牵马进来到现在，连五分钟怕是都不到，可是这天却已经黑了五六成。罗天桥看着佛殿外面的院子。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还是先在这住一晚再说。

罗天桥准备在佛像底下收拾出一片空地。他找了一处杂物最少的地方开始收拾，可刚拿起一根椅子腿，外面就“轰隆！”一阵雷声。

“轰——”

院子里的天更黑了，视线最多能看到拱门。罗天桥握着手里的椅子腿，低声念了一个字：

“火。”

“呼！”的一下，椅子腿就开始着了起来。罗天桥用脚在旁边腾出一块空地，在空地上升了一堆火。

“轰隆！”又是一阵雷声。

眼看天就要落雨，罗天桥赶紧跑到院子里把马牵进来，拴在火堆旁边。

罗天桥给自己收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后，就走到佛像的面前，刚鞠了一躬，身后的院子里就“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罗天桥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一片漆黑，只听得见爆豆一样的雨点声。罗天桥继续给佛像鞠了两躬。

“佛祖啊佛祖，天桥落难于此，今晚在这借宿一宿。明早就离开，还望佛祖慈悲应允。”

身后的雨声越来越大，雨水已经溅进了佛殿里。

罗天桥坐在坐在一块粗布麻袋上，俩手抱着膝盖望着院子外面漆黑一片的大雨。周围只有火堆里时不时传出来几下“毕剥”声响。

这夜，除了雨声，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在寂静里，罗天桥睡意昏沉，身体慢慢放松，眼皮渐渐合上。

寂静和困顿给了他错觉。罗天桥仿佛又听到了张鸿楷的声音，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远，但又十分清晰。他在吼，在冲着自己吼：

“上马！你先走，我拖住她！”

睡梦中的人已经脱离了现实。罗天桥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回想起张鸿楷的那句吼声时，眼角里淌下了两行亮晶晶的泪。

……

“啾啾——”

大殿外的山雀在一片清新的空气里欢快鸣叫。

罗天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罗天桥坐在佛殿里都能闻到外面那清冽的空气。

罗天桥走到门边，吸了几口山林里的空气，感觉舒服多了。昨晚的梦做得他心碎，一觉醒来还觉得压抑得不行。现在有了大自然赐给他的清新空气，他觉得好多了。

罗天桥灭了一直燃烧着的火堆，牵了马正要走，却在门边停住了身子。他回头看了一眼佛像。昨天傍晚时候光线太暗，看不清佛像的具体情况。如今天色大亮，佛像残破的样子也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罗天桥看着佛像，心里不落忍，就把马栓到门边。在地上选了一块稍好点的布子，拿到外面的水池里洗干净。回来爬到佛像的旁边，恭敬谨慎地为佛像清理身子。

布子脏了就拿出去洗，洗干净了再拿回来擦。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罗天桥心里很静，静得心湖里漾不出一点涟漪。一夜过后，他感觉自己好像空了，现在正被擦洗佛像的工作一点一点重新填满。

佛像擦拭干净，虽然依旧不能富丽堂皇，但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罗天桥对着佛像又鞠了三个躬，然后牵着马走出了佛殿。

出了拱门后，顺着那条快被隐没的小道走，应该就能走出去。

罗天桥顺着小路走了十几步，他又停下了。他听着身后传来的鸟叫，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出了一种无力感，随后而来的，还有悲伤。

罗天桥回头去看，他想再看一眼佛像。

可是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惊人的一幕来了。

罗天桥突然睁大了眼睛，心里的悲伤也被惊讶取代。

寺庙没了，佛殿也没了，被常春藤爬满的荒废的围墙也没了。眼前只有一条宽阔的山路，路上干净的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一样。

山路两边还开着紫色的蔷薇花。

罗天桥不知道是由于被震撼到了，还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他。自从看到了这条宽阔的大路之后，它成了罗天桥心里唯一想到达的去处。

罗天桥牵着马，踏上了这条路。

……

“滴答！”

一滴雨水滴在了罗天桥的鼻尖上。他睁开眼睛一看，肥硕的大马正站在自己面前打响鼻。这里依然是原来那座佛殿。

原来只是一场梦。

罗天桥站起身，望着佛像。佛像依然和昨天一样安静，只不过看上去干净了许多，像是被人擦洗过了一样。

“有人吗？”

罗天桥怀疑这里还有其他人。但他把佛殿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影。罗天桥皱了皱眉，他搞不清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啪！”罗天桥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难道神像有神力，所以才能保持的这么干净？有一句偈语怎么说着……罗天桥在脑子里最深层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许久之前听过的那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罗天桥赶紧给佛像鞠了三个躬，鞠完了，嫌不够，又鞠了三个。

罗天桥牵着马出了佛殿，又出了拱门。他站在拱门外望着周围的景色，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太陌生了。昨天见到的树木是这样的吗？

更令人奇怪的是，拱门外的那条小路也不见了。小路消失得无影无踪。罗天桥回头再看佛殿，佛像还在，拱门也在，爬满了常青藤的围墙也在。

一切照旧。只是周围的景色太陌生。罗天桥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他站在原地看了一圈，除了树还是树，连个出路都没有。罗天桥牵着马犹豫了一会，没有路，只能顺着地势往下走。

山路里有很多石子，昨夜又刚下了一场雨，路上滑溜不好走。罗天桥只能抓牢了缰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山路曲折，罗天桥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没有任何指引，他只能顺着地势往下走。罗天桥相信，只要往下走，总能走下山的。

佛殿荒废许久，除了一些动物住在这里，恐怕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有没有人在？”

罗天桥抬了抬脚，感觉两条腿恢复了点力气，就扶着马勉强站了起来。罗天桥四顾看了一圈，周围千篇一律的树木没什么特别，倒是眼前的拱门吸引了他的注意。眼见天色将晚，得先找个地方歇着。

罗天桥牵着马，过了拱门后，看见了一座破烂不堪的佛像正端坐在佛殿里。周围尽是横七竖八倒着的物什。罗天桥把马拴在墙边，走近大殿，问道：

“有人吗？”

马尾巴一上一下的扫着马身，赶着飞虫。

罗天桥有了意识，就像是早晨突然被什么东西惊醒的时候的状态。

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脸上被这东西挠得发痒。

罗天桥做了几次深呼吸，目光盯着周围茂密的树木，想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掉。

他得先弄明白自己在哪。

鸿楷……

罗天桥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张鸿楷怎么样了。他心里极度不愿承认自己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想法，他要同自己辩解。

“啊、啊——啊嚏！”

罗天桥打了一个喷嚏后精神好多了。他把眼睛完全睁开，看清了那个晃来晃去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看见了马尾巴，罗天桥忽然想起来自己被张鸿楷扔到了马背上——罗天桥看见了马的肚皮，自己果然还趴在马背上。

“哼——”红棕色的肥硕大马打了一个响鼻，甩了甩头，继续在围墙下啃食着常青藤的鲜嫩叶子。

一只全身漆黑的飞虫落到了马的屁股上，被马用尾巴一扫，吓走了。飞虫在空中飞了几圈，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去处，最后又停在了马的后腿上。

罗天桥双手撑起身体，从马背上滑下去。趴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他，双腿没有什么力气。从马背上滑下后，罗天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撑在身后，尽量让自己的上半身立起来。

这是哪？

罗天桥看了看四周，一堵早已荒废的围墙外到处都是树木，只有从围墙拱门那边延伸出来的一条长满了草，但依稀还能辨别出来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往外伸。

不知道这山叫做什么山，不知道这庙叫做什么庙。

寺庙破旧的有些日子了，或许几十年前就已经被人遗忘，也或许是几百年。寺庙的围墙还是好的，除了上面残留的瓦片已经被风吹雨淋的不成样子，围墙整体还很结实。爬满了常青藤的围墙在朝南面的中间被一个圆形的拱门断开。拱门旁边立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

这里荒废的早已没了人烟，谁也不知道这马是怎么找到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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