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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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疏问:“什么?”

夏之衍顿了下,说:“我没办法见到你受到伤害。”

世界仿佛突然寂静,薛疏有些惊愕,心脏剧烈躁动不停。他喉咙吞咽了下,像是突兀得到了甜头的人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于是僵硬而安静地等待着夏之衍的下文。

薛疏冷笑:“你现在说的话,是你心里所想的吗?”

夏之衍道:“你和他是一个人。”

薛疏说:“如果不是呢?”

夏之衍急了:“怎么不是?”

薛疏漆黑的眼眸阴晴不定,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场,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两个人格虽然不能互相杀死,但却能够有办法让对方五年十年才出来一次。如果我说,我偏要永远占了这个身体呢,那个我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他话猛地刹住,因为夏之衍垂着头,恍然无措,脸色苍白。

薛疏:“……”

夏之衍感觉薛疏神情复杂地瞪了他一会儿,快要把他头顶扎穿了,那目光冰寒透顶,又像是爱恨交织。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一样,绝望而愤怒。过了会儿,薛疏一句话也没再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走了。

留下夏之衍一个人在车厢内呆坐着,快要窒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内心剧烈挣扎,一半想要逃避,一半想要追上去对薛疏说些什么。但即便站到了薛疏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完全弄砸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试图劝说这个薛疏不去杀死那个薛疏,等那个薛疏出来后,也劝说那个薛疏不去杀死另一个自己的。即便不能让两个人格和平共处,也至少能够让薛疏保持安全,直到想出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消失了,夏之衍都没办法接受。可他发现,他这么做根本是徒劳无力,反而只能让这把火烧得更加疯狂。

夏之衍泄气无比,把脑袋埋在车子前面靠了会儿,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喧躁的内心安静下来。五月底台风过境,外面很快暴雨倾盆,冲刷在车前窗上。

夏之衍拔下车子钥匙,刚想下车,就见公寓底下感应灯亮了下,紧接着薛疏穿着雨衣大跨步走过来,修长身影和夜色融成一片,雨水全挂在他漆黑眼睫上,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走到车子旁边,不言不语地敲了敲车窗。

夏之衍把车窗降下来,外头就扔进来一把伞,滚了一圈落在驾驶座上。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把伞捡起来,就只能看到薛疏的背影了。

夏之衍捡起伞,心里躁郁得化不开,推开车门下车,也进了公寓里面。站在电梯门口,电梯红灯朝上,已经停在十二楼了。薛疏没有等他。

等到下一趟电梯下来,夏之衍闷着头回到了家。

门给他留着,玄关处还摆了干净的拖鞋和毛巾,让他擦头发。

但是薛疏已经回自己房间了,房间门紧紧关着。

夏之衍那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简直白说了,被薛疏当作有预谋的利用和讨好。

也是,夏之衍也想把自己掐死。

时间一点点游走,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他和薛疏的公寓还是两年半前时买的,沙发、电视机、所有装潢都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商量着办的。薛疏对此乐此不疲,趁着夏之衍拍戏的时候,买了很多小玩意儿装饰家里。

不过当时两个人没有互相表明心意,还是分房间睡的。

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感觉时间很难捱。明明像是过去了很久,抬头看一眼挂钟,却原来只过去了四五十分钟。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发现薛疏也没有短信发过来。他忍不住打开门,走到薛疏房间门口,手指摸上门把手,却没能推门进去。

他不知道薛疏是不是睡着了。

夏之衍头疼要炸了,抹了把脸,又回了自己房间。躺了会儿,还是辗转反侧。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着,必须干点儿什么,于是找到薛疏的那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打过去后夏之衍就反应过来,现在是深夜,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但是幸好,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来意,谁知对方立刻来了兴致,约他见面谈。

“现在?”夏之衍打开电脑,搜索了下,对方名气很大,是在解离症方面很有名的教授,听他的语气,上一世的薛疏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应该和他有过联系。

夏之衍不敢怠慢,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关灯关门,匆匆下楼,开车去了。

夏之衍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不能什么也不干。

见面地址在大学办公室,心理学教授叫李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随意的毛衣和牛仔裤,显得很年轻。他坐在办公桌对面,见门被推开,就抬头打量了夏之衍一眼。

夏之衍根本没有心思和人寒暄什么的,一坐下就直接进入主题:“薛疏的药你给的?”

李恣手中钢笔翘着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是明星啊,不怕明天上头条,出现某某艺人夜会著名男性教授吗?”

夏之衍:“……”他皱了皱眉,焦虑毫不掩饰。

李恣才将漫不经心收了起来,翻开日志开始记载,道:“薛疏跟你说过我?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三四年前了,这次又醒过来了?”

“醒了。”夏之衍差点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问:“你怎么会干出帮助第二人格杀死第一人格的这种事情?”

李恣道:“杀不死的,我给的剂量很轻,只是简单做一个实验,看看两个人格之间的衍生关系。但是我没想到,他身上的情况这么复杂。一般情况下,出现第二个人格,大多数原因都是第一人格受到过什么刺激,比如童年阴影,对爱人求而不得之类的,但是他这种状况,仿佛是天生的。”

夏之衍点头:“所以第一人格并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我刚开始的时候想要找到他两个人格的行为模式以及动机之间的不同,但是发现根本没办法找到。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李恣说:“从这方面来看,我判定他两个人格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这种情况,并不能算作人格分裂。”

夏之衍有些疲惫地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是他的第二人格,是上一世的他。”

“他告诉过我了,我信。”李恣挑了挑眉,道:“这种情况很难解释,所以没办法用人格分裂来对待他的这个案例,所有对待解离症的方法在他身上都不奏效。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臆想出来的幻想,都是真实存在的。”

夏之衍问:“那么就没办法了吗?”

李恣道:“关键在于你。”

“我?”

李恣说:“我把他的这种情况称作记忆糅杂,可以这么解释,他的主人格缺失了一段关于上辈子的记忆,而那段记忆形成了第二人格。既然没有办法扼杀其中一个人格,那么两个人格最终必将走向融合。只是这个时间段可长可短,对人的摧残可大可小。如果解开两个人格的心结的话,融合起来也会很顺利。”

夏之衍问:“融合?”

李恣解释道:“相当于记忆复苏,让他自己记起来上一世的事情。”

夏之衍第一次听到这些解释,心里一团乱,对他而言,上一世的薛疏和这一世的薛疏都无法割舍。并且两个人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拥有不同时间段的记忆而已。如果薛疏能够拥有所有的记忆,那么他才是完整的他。

夏之衍问:“那么,怎么解开心结?”

“这就要看你了。”李恣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夏之衍身上,说:“你有没有想过,薛疏为什么会来找我要药,杀死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他这种疯狂程度,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

夏之衍:“……”

李恣说:“是因为独占欲,他想要独占你。”

这两个字触目惊心,动人心魄,夏之衍尴尬,也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来,有些苦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够毫不心软地对自己下手,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嫉妒另一个自己。”

“这很好理解。”李恣解释道:“你可以试图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你看过美人鱼的故事吗?”

夏之衍愣了下,道:“看过。”

李恣说:“换位思考,你是美人鱼,你喜欢一个人,你为他做了很多,但是他睁开眼睛后,不再看你一眼。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即便那个人也是你自己,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那个人说笑。你觉得开心吗?你嫉妒你自己,但无可奈何。”

夏之衍语塞。

要是他,会怎么想,为什么遇见的不是我?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夏之衍沉默很久,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李恣说:“说的通俗易懂点儿,就是满足欲望。你一直在他的面前提起少年的他,表现出你对少年的他的关心和喜欢,只会让他病得更严重,只会让他独占欲更加强烈。这样下去绝对没办法收场。你要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对他这个人格的喜欢。让他拥有所有他不曾得到的东西,勾销他的执念。”

夏之衍心里难受得要命,但是听到李恣这么说,就觉得薛疏身上这种症状能够有所好转,一定能治好。

他又开着车子连夜飙车回了家,去了李恣那里一趟,前后不过花了四个小时。

等他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夏之衍浑身湿透,但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见到薛疏,想要做些什么。

站在玄关处把外套脱下来,他拽过毛巾擦了擦头发,饥肠辘辘,思绪却更加清晰。他想起来中考前一天,在学校仓库里桌子椅子全都砸下来时,护住他的原来是上一世的薛疏。他越是想得多,就越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其实没必要纠结那么多,无论是上一世的薛疏,还是这一世的薛疏,终归是同一个人。

他在客厅立了会儿,薛疏的房门仍然紧紧阖着。

夏之衍也没开灯,走到薛疏的房门口,想要敲门进去,但又怕对方正在熟睡。他犹豫了会儿,在薛疏房门口席地坐下来,像是卸了力一样,整个人都疲倦无比。

闭了闭眼睛,一切都清晰如昨。

他和薛疏相处的那段日子,对方也在他房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夜。那时候夏之衍其实也猜测到了,从自己出道开始,一直小心翼翼照顾自己自尊心,在自己没戏拍的时候,偷偷提拔自己一把,但是又做得极为隐晦,不叫人发现的。

肯定是薛疏。

那个时候,他只是没办法喜欢上薛疏而已。

甚至有的时候,当着薛疏下属的面,有几分挑衅地凑过去抱住对方,看薛疏变得脸红僵硬,尴尬别扭,他觉得解恨的同时,也觉得饶有兴致。

现在想起来,夏之衍觉得,如果上一世自己不发生事故的话,其实,应该是迟早会喜欢上薛疏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薛疏一整晚没睡着,等着夏之衍来找自己,但对方压根没来找,他又觉得极不甘心。过了整整一夜,他发现身体还没有被主人格占据,也感觉不到有多高兴,只是漠然地从床上坐起来。

薛疏穿上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台风已经过境了。他摸了摸裤兜,才发现昨天晚上在医院楼下买的一包烟已经抽完了。落地窗旁边的茶几上,烟缸里,全都是烟头。

薛疏穿上外套,想要下楼买包烟,但是将门打开时,他心头咯噔一跳,随即如石块般僵住。

夏之衍坐在他门口,靠着墙壁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毛衣和长裤,都已经湿透过又干了,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趁着晚上去拾了趟荒,凌乱潮湿。一只手垂在地上,侧过来的脸上狼狈至极,眼底还有青痕。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夏之衍也惊醒了,茫然地抬头看了薛疏一眼,倏然清醒。

两个人眼里都有红血丝。

薛疏僵了三秒钟,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然后一气呵成扔进了房间里的床上。做完这件事情,他表情仍然非常冷淡,转身就走开。但是还没能走开,衣服后摆就被夏之衍死死拽住了。

“不要走。”夏之衍说:“无论是哪一个你。”

“……”

夏之衍试图去钻研昨晚李恣所说的美人鱼理论,尝试去理解薛疏的心情,但他发现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根本没办法彻底理解。但他很努力地想解开薛疏的症结所在。

他说:“我想说的是,上一世如果我们都没死的话,我最终也会对你说我爱你的,那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喜欢你。我就是有点儿慢。”

薛疏终于回过头来看他,惊愕到了极点,简直有些茫然,像是见了鬼。他努力想拽回一点儿理智,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僵硬到没办法动弹。

夏之衍松开了薛疏的后衣摆,薛疏表情倏然暗了暗,但是下一秒,夏之衍又握住了他的手掌,将自己的十指交叉进去,十指紧握,掌心相抵。无论薛疏是否想要挣脱,夏之衍都没给他这个机会。

薛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如果你还是介怀的话,我们谈恋爱吧,把现在当作上一世,我们继续谈上一世的恋爱,弥补所有没能弥补的。”夏之衍竭力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薛疏眼神沉沉地看着他,黑眸中复杂难辨,哑声问:“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

2008/05/20

大佬日记:我都能三年才出来一次,为什么少年时期的我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两世的薛疏谈恋爱,刺不刺激?

夏之衍: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某泉:憋回去!(然后被大佬抽了一脑袋,被清醒后的可乐又抽了一脑袋)

薛疏脸上的表情能够冻死人:“你只在乎他?”

夏之衍说:“我在乎你。”

他醒过来了,然后呢?前世的所有误会也解开了,但然后呢?当他好不容易以他自己的身份站在夏之衍面前时,夏之衍第一次亲他,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回来了。夏之衍第一次拥抱他,是为了让他不要杀死他自己。

“等到他醒过来了,我也会告诉他……”夏之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薛疏倏然放开,对方眼中失望与怒意瞬间令整个车厢内冰冻三尺。气氛无比逼仄。

“怎么了?”夏之衍不敢再说下去,忐忑地问。

“你确定现在我是谁吗?”薛疏却不答反问,声音有些艰难。

——这是他占据身体清醒权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夏之衍一愣,苦涩地说:“我确定。”

“所以答应我,不再吃那种药,不要试图杀死少年时期的你自己。”

薛疏的一颗心脏直直下落,如坠冰窖。

这样一来,剩下要解决的问题便是——

夏之衍侧过头亲了亲薛疏的耳垂,感觉到对方有些僵硬,不过他没有放开手,轻声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薛疏。

薛疏僵硬着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转回身子,尝试着将头埋进夏之衍的颈窝, 埋了一下,又缩回去了一点儿,像是久久处在灰暗中,乍不能适应光亮一样。

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脑子嗡嗡响、六神无主,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再来一遍。

“所以,也就是说,短时间内, 你无法杀死他, 他也无法杀死你, 是这样吗?”夏之衍想要确认这件事情。

良久,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刚才夏之衍那个问题的回答。

他也将夏之衍揽进了自己怀里,比夏之衍的动作更加用力。两只手死死禁锢着夏之衍,仿佛汲取着夏之衍身上的热量。空气里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喟叹,像是许多年的意难平总算能够得到些许补偿。

夏之衍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能够稍稍挪开些许。如果说两个人格之间是一损俱损的关系的话,那么谁也无法让谁消失。即便自相残杀,也是分不出结果的。

夏之衍看他没有反应, 又凑过去一点儿,从侧面把人抱住。

他抱住薛疏, 双手按在薛疏的后背上,十分用力。他感觉到薛疏的体温和心跳, 熟悉得如同刻入骨髓。味道也令人安心,即便对方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有些陌生, 但人依然是那个人。夏之衍这一整天心里都如同悬在刀尖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子就会掉下来。但他抱着眼前这个人的时候, 终于能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他就怕薛疏试图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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