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弟舞动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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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家父冤枉啊。”路阜言紧攥住衣摆,狠狠磕了个头,再抬起时眼圈已是微红。

“家父自持文人清高,时时谨念忠孝节义四字,怎会有谋逆之心。诗词本就是意在心中,千人品读便有千种解读。马宰相与家父速来不和,以此事做文章,欲要致家父于死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陛下明察!”

自那事发生至今,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也是路家最灰暗的三年。

身在书香门第,能入朝廷一展抱负,造福百姓,是路阜言一直以来的目标和心愿。可现下听靳承乾提起,却是有些犹豫和担忧,“能为陛下效力是草民求之不得的事,只是大祁律令上有言…”

“你不必忧心于此,”靳承乾轻笑,“朕自会解决。”

靳承乾说让路阜言入朝为官,绝不是因为他是路菀菀的亲弟弟,想讨路菀菀高兴。而是因为,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见人三分笑的翩翩佳公子,前世却是个极为成功的商人,富可敌国。同时又是个极为成功的慈善家,万人敬仰。

路阜言身上不仅有读书人的清傲孤傲,也有着商人的左右逢源。他看似孱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倔强不屈的灵魂,和一颗扶倾济弱的心。

家道中落至此,前途一片灰暗,他没有伤春悲秋,一蹶不振,而是另辟蹊径,做出了另一番事业,而且做的名垂青史。仅是这一点,就绝非常人所能及。

靳承乾相信,路阜言如果做官,也定能成为一代贤臣。

得了靳承乾的首肯,速来沉稳的路阜言竟有些语无伦次,站起身又欲拜下。靳承乾急忙伸手拦住,无奈的笑道,“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你今天跪了我多少次,怕是要生我的气了。”

听靳承乾提起路菀菀,路阜言不禁笑了起来,心中却微微苦涩,一转眼,便已三年未见了。

路阜言和路菀菀是双生子,两人只差了一炷香的时间。路升爱妻如命,家中并无妾侍,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姐弟俩一同长大,感情极好。

“你姐姐很想念你,还有你的双亲。”靳承乾只要一提起路菀菀,双眼便柔的能滴出水来,“明日朕大宴群臣,你便趁此机会来见见她吧。”

路阜言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抬头,眼睛里光彩熠熠,喉结滚了滚,“谢陛下!”

“朕还要谢谢你才是,若是菀菀想念家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心疼的还不是朕。”

“以后不谈政事时,你便唤朕句姐夫吧,朕多了这么个出众的弟弟,自是骄傲。你姐姐听了,也会高兴。”

对上靳承乾含着笑意的眼睛,路阜言鼻头有些酸,轻声唤了句,“姐夫。”

看到陛下疼爱姐姐至如此地步,想必父母也能安心些了。

北辰阁里,得了靳承乾的许诺路菀菀心情也是极好。拿着刚刚绣好的舞衣左右端详着,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嘴里哼着歌。

鱼真拿着叠桂花糕凑过来,“菀菀,你看什么呢?”

“看我的梅花舞衣呀。”路菀菀头也不回。

鱼真拿块糕点喂进路菀菀嘴里,看着她手里那套火红色的裙子有些纳闷,“哪有什么梅花啊?”

“笨死了。”路菀菀咽下口中的糕点,回头敲了下鱼真的脑袋,“待会你就瞧见了。”

“阿鱼,我今个心情特别好。”路菀菀笑的眼睛弯弯,“去把你的鼓拿过来,咱们跳一曲。”

鱼真挑挑眉,也来了兴致,“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鱼真再进门时,路菀菀已经换好了舞衣,水袖长裙,轻轻一旋转,裙摆处便是朵娇艳的梅花。

“菀菀,我真的看见了梅花哎。”鱼真惊叹一声。

路菀菀骄傲的扬起了小下巴,摆出了个飞天的姿势,学着鱼真的调调,“走起!”

鼓声有力的响起,一下一下,节奏多变但稳而不乱。路菀菀踩着鼓点,旋转,跳跃,在空中留下一朵朵梅花。

鼓声激昂时,舞步便激烈有力,鼓声缓慢时,舞步便轻缓柔和。水袖轻扬,遮住脸,再缓缓移开,一颦一笑间,鱼真竟有些晕乎乎的,这要放在现代,那绝对是活脱脱一个万人迷啊,陛下赚到了。

靳承乾走进院子,就听到了这铿锵又急促的鼓声,眉头一皱,推门进去。符延把拂尘一甩,饶有兴味地侧着头从门缝里看过去,正瞧见鱼真腰间绑着鼓,闭着眼状似颠狂的拍着。心头猛地一跳,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千万别是带着贵妃娘娘一块耍疯呢。

靳承乾进屋一瞧,吓得是胆战心惊。差点就要怒喝出声,想着上次吓到路菀菀,差点让她崴到脚,生生咽了回去。脚步重重地走去桌边,护着桌沿免得路菀菀掉下来。

路菀菀今日心情好,加上鱼真发挥的也好,跳着跳着便也来了兴致。左右瞧着竟是爬上了桌子,应着鱼真的鼓声掂着脚尖飞快地转着圈,衣摆绽放出朵朵怒放的红梅。

符延小心走到鱼真身边,伸手推了她一下,“鱼真,鱼真。”

鱼真睁开眼睛,不耐地侧头看过去,手上动作却是未停,“干嘛?”没看见姑奶奶正忙着呢么。

符延一脸的挫败,伸手指了指靳承乾的方向,鱼真顺着看过去,顿时脸色煞白。只见靳承乾双手张开,像是母鸡一样护住桌边,面色铁青,眼神死死咬着她不放。

鼓声停了,路菀菀也喘着气慢慢停了下来,头有些晕,左右摇晃着蹲下,“阿鱼,你的鼓真是打的越来越好了。”

“菀菀的舞也是跳的越来越好了呢。”靳承乾有些咬牙切齿,“都能跳上桌子来,朕实在是佩服,佩服。”

路菀菀闻言瞬时僵硬,哆嗦着就想要跳下桌子,被靳承乾一把接住,狠狠搂紧怀里,“朕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陛下…臣妾错了。”

“你没错,是朕错了。”靳承乾抱着路菀菀往床边走去,“朕昨晚还是太过怜香惜玉,竟还让你有力气上桌子转圈。今晚,朕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陛下!”

路菀菀被靳承乾扔在床上,惊叫一声,顺势滚了一圈,窝在床角躲在被子里。靳承乾伸手拉上床幔,不紧不慢的解着扣子,露出大半精壮健实的胸膛。嘴角的笑意有些阴恻恻,“菀菀,你喜欢哪种姿势呢?”

“还傻站着干嘛?快点走啊。”符延一把拉过还傻站着的鱼真走出屋,轻轻带上门。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桠洒在鱼真的脸上,更照的她脸色苍白。符延又气又心疼,舍不得打她,就狠狠拍了下她腰上的鼓,发出了好大的一声“砰”的声响,“又长本事了,让娘娘上凳子扫房梁都满足不了你了,现在还要上桌子了,以后是不是还要上屋顶啊!”

鱼真急忙捂住腰间的鼓,左右瞄了瞄,“符总管,你小声点。”

说着,又哭丧起脸来,“符总管,刚才陛下好凶啊,明日我会不会被打板子啊。”

符延冷哼一声,“我可真是长见识了,这天底下竟还有你鱼真怕的事。”

看着鱼真皱成一团,似要哭出来的脸,心下又是不忍,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符延背着手往自己房里走去,“都能跟贵妃娘娘称姐道妹了,陛下又能将你怎么样。”

鱼真闻言瞬间如如醍醐灌顶,松了一口气,追上符延,乐呵呵地道谢,“谢谢符总管了,您今天这身衣服真是极为俊美。”

符延哼哼一声,维持着脸上霸气侧漏的表情走过了鱼真身边,心里却乐成了一朵花,这小丫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路升学富五车,慕承羡更是满腹经纶,有这两位大儒的悉心教导,再加上本身就是难得的聪明机敏,路阜言三岁习字,五岁作诗,八岁就可以将四书五经讲得头头是道了。

三年前,年仅十四岁的路阜言参加会试,一举便中了会元。以他的才学能力,榜上有名本是指日可待,可因着路升的案子,科举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路阜言的话语里满是悲愤,却是掷地有声。靳承乾静静凝视着这个少年半晌,终是缓缓叹了口气,“是朕对不起你们路家。”

“陛下…”路阜言睁大了眼睛,泪水溢出眼眶。本以为永远无法得雪的冤案,本以为永远无法对人诉说的委屈,现下却得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的道歉。虽只是简单的对不起三字,路阜言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连嘴唇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起来吧。”靳承乾将路阜言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看得出来,你以后,必成大器,可愿意入朝为官,助朕一臂之力?”

看着面前的大手,饶是来的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路阜言仍是吃了一惊。而这种惊疑不定的心态,从昨个符总管上门宣旨说他姐姐做了元宸贵妃时便在了。

符延带去的不仅是圣旨,还有满满两马车的古董与字画,多到小小的屋子都装不下了。父亲瘸着腿出去迎,却是被满面笑容的符延给亲自搀了回去,一口一个国丈的叫着,还说这些都是陛下御赐的,感念他养育了这般好的女儿。

现在再瞧着帝王向来冷冷清清现下却满是笑意的眉眼,路阜言强自压下心中的翻腾,搭上靳承乾的手,却是自己使力站了起来,“谢陛下。”

父亲受了杖刑,腿脚落下残疾,还被罢了官,留下一身的骂名。若不是母亲生性乐观豁达,总是开导着,怕是早已郁郁而终了。

府邸被收回,一家人遣散了奴仆,住在慕言给找来的小院子里,过起了清贫的生活。日子虽是苦些,却也能自得其乐,只是苦了宫里的姐姐,娇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却要在那牢笼里卑躬屈膝,做着给别人端茶倒水的活。

路阜言心头猛地一跳,看向靳承乾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

“无事,你但说无妨。”靳承乾摆了摆手,“朕恕你无罪。”

靳承乾微微颔首,领着他入了座,亲自为他斟上杯茶水,递了过去,“路大人可还安好?”

看着面前还泛着热气的茶水,路阜言有些受宠若惊,“禀陛下,家父一切安好。”

“草民路阜言,拜见陛下。”

看着地上少年那和路菀菀相似极了的眉眼,虽是跪着却仍挺直的脊背,靳承乾唇角勾起抹笑意。不错,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卑不亢,堪当大任。伸出手掌,“起吧。”

“那朕便放心了。”靳承乾轻轻抿了口茶,“阜言,你可怪朕?”

闻言,路阜言脊背一凉,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圣德贤明,父亲犯如此重错,仍保得性命,草民一家全都感念陛下不杀之恩。”

“你觉得你父亲犯了错?”

路阜言到的很快,靳承乾刚批完最后一份奏折,符延便进来通禀,“陛下,人到了。”

“迎进来吧。”靳承乾放下朱笔,站起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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