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不是要帮他杀人，而是保护司南翊不受他人所伤。

司南翊虽是沙场悍将，可单论武功的话，比之落霄道长和季原那样的当世高手，却是差得远了。

能得季原倾力相助，他当然求之不得。

或许是明知她母子二人无法逃出生天，年轻的母亲将幼小的婴孩紧紧搂在怀里，自己却伏跪在地，朝手握生杀大权的陌生人重重磕头。

季原看着脚下的母子两人，眼露怜悯，脱口道：“你晓得今日是谁来屠你申家满门吗？”

那女子卑微地匍匐在地，抬头应答时，却一脸异乎寻常地平静：“奴家晓得，定是十六皇子。”

看似不起眼的人竟然一猜即中，季原有些吃惊，这才定睛仔细打量起怀抱婴孩的女子。

她年纪该是不大，模样生得甚美，虽不能与司南雁这种级别的美人同日而论，却胜在镇定沉着。

即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一再放低姿态哀求季原，柔美的脸上也殊无眼泪和惊慌。

女子抬起头来和季原打量的目光相撞，突然膝行两步，捉紧当前男子的衣襟：

“子先……你是子先么？求你，救我！”

季原后退半步，却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扶起，疑惑地问：“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对这女子毫无印象，也自认不识得申家的任何人。

女子朝他深深一福，急切道：“奴家闺名唤作申芷香，曾听十六皇子提起过您。”接着，她将怀中的婴孩举向前：“这是十六皇子的孩儿，求将军救我母子！”

这女子正是一年前，无意间同司南翊有过夫妻之实的申氏芷香。

她与司南翊毫无交流，至始至终，便只听他说过一句话，话中提到过一个人的名字。

她不知“子先”是何人，但料想，十六皇子亲近的人，应该是位带兵的将军。

听到申芷香突如其来的话，季原大吃一惊，忙低头去看面前的婴孩。

那是个十分健康的男婴，不过两三月大，小小的一团，粗粗瞧去，眉目还真的肖似司南翊。

“走！”屋外厮杀声越来越近，季原沉声下完决定，当即揽住母子二人，反身跃出房门，迅速地消失在这个血色漫天的修罗场中。

虽然季原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可这并不代表着，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他可以轻易对妇孺举起屠刀。

震惊过后，他觉得，无论申芷香的话是否属实，都应该先离开这个遍地死尸的地方，再慢慢追究内中详情。

原来，一年前，正在申葵以为得手之际，却被暗中寻来的申芷香挥棒过来，顿时哼也未哼，便一头晕转过去。

申芷香自己也不知道，刚刚是哪里来的勇气，竟将向来畏如蛇蝎的姑母给敲晕。

幸好外头没人，申芷香不敢申张，她将申葵拖进与卧房相连的耳室之中，怕姑母突然转醒，还狠心地加补一棍。

不知是否惑于那人的容颜，她又步回司南翊躺身的地方，可未及反应，就被药性发作、神思尚不清醒的男子一把拎上床榻……

男人只顾发泄，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下已是偷梁换柱。申芷香又惊又怕又疼，却到底咬牙忍住没有声张。

完事以后，申芷香仰躺在凌乱的床榻上，想到这神仙般的人物，从始至终都不晓得自己的存在。

她有些欲哭无泪。

心动只是瞬息间事，带来的恶果，却要她以终生去偿还。

药效退却后，司南翊再度沉沉睡去，申葵还躺在近旁的耳室里，不知何时才会转醒。

申芷香不敢想象今日之事，如若真相大白，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她绝不相信像十六皇子这样的男人，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同她有了夫妻之实，就会认命地将自己纳娶在侧。

而一旦被申葵发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恐怕等待她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灵台尚有半丝清明，申芷香匆匆将自己的痕迹抹去干净，再把染血的被巾藏入怀里，这才偷偷从来时的路经摸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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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有排偏僻的屋宇，手握屠刀的人还尚未杀过来。季原走近以后，却听到婴儿的啼哭与女子安抚的声音。

他推门入内，那怀抱婴孩的女子猛然一惊。

司南翊杀死祸首以后，犹不解恨，他早已摸清当日院中的人数情况，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方才善罢甘休。

申氏已殴，偌大的申家，仿佛被抽去主心骨，剩下的人，则大都失去反抗之力。

趁司南翊杀得眼红，季原悄悄退到一旁，想要躲开这漫天的血腥气。

无需他多作盘问，男子爽快地承认自己正是落霄道长。他此番下山，又扮成这副俗家模样，是为了相救自己的弟子——

那位被俘的齐姓将军。

他看着身陷囹圄的江湖高手，一个念头迅速在脑子里成型。

在司南翊的精心策划下，中元节那天，猝不及防的申昆申葵兄妹，被数位武林高手“上门寻仇”。

来不及逃出祠堂，便已成为刀下亡魂，提前下地和祖先相会。

他将一年前自己被申家兄妹下药之事和盘托出，并表示，这是他司南翊个人私事，虽不会拖朋友下水，也断然不容他阻止自己。

没想到，季原听完只静默半晌，就表示，自己愿跟他们一同前去申家。

司南翊突然觉得，他报仇雪恨的机会，堪堪就在眼前。

他很快与落霄道长达成交易，以申氏主家一脉的全部性命，来换道长和他弟子的自由。

那受困男子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入夜以后，司南翊支开旁人，独自去见关在地牢的劫营者。

计划商定的是，半月以后，司南翊将同落霄道长并几位武林人士，在申家中元节祭祀那日，将他们堵在祠堂杀个干净。

然而，行动还未开始，他就被一直在暗中着落霄道长行踪的季原所窥破。

箭在弦上，司南翊也不打算隐瞒这位知己朋友。

被擒住的男子三十几许，又高又瘦，形如孤鹤。一双眼睛如黑洞深井，沉沉无波。

季原那年16岁，江湖上的人，将他同天一堡主、落霄道长同列为天下三大高手。

于此，司南翊也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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