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先头部队赶在今晚子时之前到达豫州，其余人马最迟得在次日卯时抵达。

副指挥使朱戚接令后，迅速调配八个卒，共八百士兵执行此项任务。

这八百人又被分作三个小队，其中2百人作为先头部队，以骑兵为主，轻装简从、快马加鞭地赶去豫州；3百人作为步兵，以急行军的速度，紧跟在骑兵身后；3百人作为后勤，负责运送粮食药草等辎重。

许是夜风太大，许是临阵慌乱，真的就有一支箭矢脱铉而去。

申连熠匹马在前，距离州兵的阵营只有数步之遥。

见此情形，他于狂奔的马背上竖起身子，流星般向上直窜，竟是以比离铉之箭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张手接住这支流矢。

淡淡的月辉下，铁甲英姿的少年稳身落到阵前，将握箭的右手高举过头，威风凛凛地大喝道：

“我是洛都东军伍长申连熠！奉我皇御令，凡大乘军队，皆不可对灾民用武！请双方速速罢手言和，就地扎营，等候赈灾的辎重部队到来！”

他如神兵突降般，先接箭而后亮明身份，气势上已然压人一筹。

州兵那方，倒无人敢因他区区伍长的身份而小瞧了，纷纷收起武器欢迎来自王朝的友军。

而对面的难民，也跟在州兵后头，将信将疑地放下手中铁器。

一场大变，就此及时化解。

因要押送物资，眠玥所在的队伍必须披星戴月地赶路，才能在日出之前，按照上头下达的命令，顺利抵达目的地。

次日卯时三刻，派出的全部人马齐聚豫州，在一处占地颇广的山谷中安营扎寨。

从黄河两岸而来的5千难民，则与这八百雄兵隔溪相望。

此处距最近的城镇尚有百里之遥，许是地方官员接到消息，派出州兵，将他们拦截在此处。

眠玥到时，兰泽已加入军医的行列，为生病的灾民把脉看诊去了，一时之间，倒不见他的踪影。

申连熠正忙着为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搭建木屋，看到眠玥出现在后勤队伍中，也有些微微吃惊。

匆匆打过招呼后，眠玥与其他同袍一起，将带来的物资按需发放到灾民手中，药材则送去医官的帐篷处。

先前与当地州兵颇有剑拔弩张之势的灾民，看到朝廷派来的部队不仅没行镇压之举，反而实实在在地帮助自己，情绪才稍有稳定。

直到医官开始救助受伤和生病的人，难民群中，才终于有了感谢皇恩的声音。

这些人长途跋涉过后，因常常食不果腹而变得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更有的人，病染沉疴，奄奄一息。

听说，从黄河到豫州的路上，便已折损了数百人。

这些失去家园的人，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

若是朝廷安抚的军队没能及时赶到，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揭竿而起。

但紧要关头，一饭之恩，又会令他们感激涕零，重燃活着的希望。

此番情景，看得眠玥心生感叹，其实黎民百姓所求不多，不过是两餐一宿的温饱而已。

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会忘记曾经受过的苦，遭过的难，对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感恩戴德。

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并非是把百姓看得比君王更加重要，而是告诫九五之尊，要当好皇帝，就一定要将百姓的安危疾苦放在心中。

司南翊虽在某些方面绝心绝情，但当皇帝，倒是个值得称颂的。

众人忙到日暮时分，才得以稍事休息。眠玥分发完物资，便自去寻找兰泽。

远远地，还未见着人，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念着：

“唔，黄芩，生地榆各15钱，红藤、马齿苋、败酱草各30钱，夜里要注意保暖……麻黄5钱，桂枝10钱，杏仁5钱，炙甘草10钱，应该一副药就会好……”

少年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针灸药包等物，他身旁排起的长龙，跟其余医官跟前只围着三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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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最前排的射手已拉弓搭箭，只要一个不稳，无需命令下达，锋锐的箭矢于顷刻间，即会没入灾民们孱弱的身体。

铁骑滚滚，由远及近，这震天的声响，如惊雷般灌入对阵双方的耳中。

眠玥身为文书，本无需参加这种任务，可她就算称不上忧国忧民，但事到身边，却无法视之不见。

于是说服长官，让自己也跟随后勤赶赴豫州。

亥子之交，当王朝的铁骑轰然踏入豫州这片土地时，群情激奋的灾民同州兵模样的军队已相峙到紧到关头。

兼之不晓得如何得罪了县里的师爷，没人给他出谋划策，反将灾情洋洋洒洒写成一大篇文书，直接拿火印封好递往洛都。

也不晓得哪里出了岔子，地方上的奏报没能及时送进中枢。

无家可归的灾民一路北上，紫宸殿一无所觉，倒叫洛都城内的部分豪族提前知获消息。

眠玥三人所在的小队屏雀中选，申连熠武功高强，自然被编入先发部队。

兰泽初时被安排在后勤的队伍中，但他医者仁心，急着去看难民的情况，好说好歹，才换到步兵的方阵里。

这个任务，因着太子主动请缨的缘故，则直接落到第3师头上。

命令辰时下达，第3师务必要于未时之前出发。

大多人以讹传讹，一时间，难民要进皇都这种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直到熹皇知晓此事，黄河那批远来的百姓，已走到临近洛都的豫州，眼看着还有不到五日的行程，就能抵达皇都。

然则当地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却是个自命诗酒风流，实则百无一用的温弱书生。

吟诗作对他是能手，可说到治水安民，他便一筹莫展。

天子震怒！

半天之内，上头连降9道旨意，直接夺了黄河县令的项上乌纱，再以雷霆之势，责令中书省办理此事。

其中一道，是要求驻扎在城外的东军，速到豫州迎接难民，并配合当地州官，帮助这五千人就地安置。

这桩事说难不难。

将受灾较轻的往高处或者平原迁移，至于灾情严重的，打开地方粮仓，搭建避难所收容难民，帮助他们熬过这一特殊时期。

等汛期过去，再重修堤坝，恢复故土，尽力补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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