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心为上

如此看来，却是不像了。

这女孩太美太沉静，且目光湛然有神，通身上下，一无丫鬟下人的畏首退缩之态。

多半是这俊美风流的小世子偷偷带来的相好。

只是，如此出众的女子，不该在大乘籍籍无名。

作别众人以后，兰泽尽量选僻静的山林行走，可饶是他一路努力地谈笑风声，也拉不回眠玥有些飘散的神思。

“她就是贺贵妃。”良久，女孩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只是传言罢了，他们……又不曾真的在一起过。”兰泽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自是叹息着解释道。

我虽然答应要等你，可什么时候，你才不会在意那个早已离去的人，而是转向身边的我？

他望着怔怔不能回神的女孩，突而也生出些痴意。

如此青山秀水，大好春光，若你情愿辜负，那我便陪你辜负到底。

二人越行越深，上林苑占地颇广，即使只在东边这一处范围，也有人迹罕至，鸟兽无踪的地方。

走着走着，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兰泽拉着女孩寻找躲雨的地方，眠玥被淋得一个激灵，却像是蓦然醒转过来。

“我们回去吧。”女孩轻声道，她来这里，还有重要的任务，可不能终日只沉湎在过去的情绪中。

以天光的明暗辨出南北方位，这回换眠玥拉着兰泽走出密林，等回到营帐，雨势已然绵绵密密。

不只他们，外出打猎的人都纷纷调转马头，回营地盘点各自的收获，一时之间，四下里人喧马嘶，好不热闹。

那雷嵩明辛苦大半日，也不过钓到半框鱼，眼见兰泽这头成果颇丰，竟是完胜自己，口里嚷嚷着愿赌服输，便死活要拉他去喝酒。

眠玥望了望乌沉沉的天，心中浮出“山雨欲来”四个字，却以身乏为由，自回到住处休息。

一进房内，无论外头如何吵闹，她则充耳不闻、沾枕即睡。

到晚间，直至大梦初醒，这才起来找东西吃。

嘴里正嚼着点心，便看到兰泽掀帘而入，他脚下步履匆忙，似是急着来寻她。

“发生了何事？”眠玥心里有数，却不免问上一句。

这回，向来口舌伶俐的兰泽却沉着脸一声不吭，只道了句：“随我来。”就拉着眠玥朝外走。

出了灯火通明的营帐，外围是每隔十步设置的岗哨，士兵们手持火炬，护卫着皇家的安全。

然而，兰泽带她走过的地方，却见不到任何岗哨。

漆黑的山林里，雨不知从何时停的，上弦月羞答答地藏在云层后头，黏腻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直走到无人之地，兰泽才停下来，欲言又止地道：“舅舅失踪了，你知道么？”

他看眠玥点点头，一副毫不吃惊的模样，心神蓦地一沉：“你早就知道？怪不得！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与我来上林苑的么？”

“是又如何？”眠玥见他不问缘由就怀疑上自己，心下也有些着恼，赌气道：“你待怎样？去众人面前揭发我？”

兰泽见她发怒，却是叹息一声，上前两步去握眠玥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舅舅失踪的事，跟风陌巷有没有关系。还有……你是否能够找到他？”

她与风陌巷的人过从甚密，他是真的怕，怕她一时糊涂，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两人之间从此殊途。

少年好看的眼睛里，满载着真真切切的关心，眠玥不忍骗他，也放缓语调：

“在你心里，我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么？皇帝失踪，我确是收到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可这件事，同我和风陌巷，都没什么干系。当然，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又另当别论。”

这个理由，才是她跟来上林苑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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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以后，贺小婉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十分特别。

既然小世子一脸相护的神情，她想了想，决定打消查探的念头。

兰泽急着离开，遂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谎来。

贺小婉看出他心不在焉，倒也并不揭穿，反而爽快地放他二人离去。

眼见自家娘娘盯着远去女孩的背影，宝镜疑惑道：“娘娘可是瞧出什么不妥。”

得！看来他今天的红鸾星有些发黑，术刺摸摸鼻子，“知难而退”地让开道路。

大好的二人时光受到打扰，兰泽心中腹诽着天上的大雁，不甘不愿地随宝镜走去贺贵妃的方向。

参天的柏树下，众人簇拥着马背上的女子，大红底面的鸾鸟朝凤骑装将她身姿包裹得极其婀娜，鹅蛋般的脸上，五官无一不美得恰到好处。

却不知是哪府的小姐，恁地大胆，敢跟着情郎进到戒备森严的皇家林苑中来。

“回禀娘娘，兰泽不曾受伤。只是与人相约比赛，现下时辰将近，需得先行告辞了。”

却不期然地与女孩大胆的目光相撞。

她听说，这位靖远侯小世子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青衣小婢，还以为就是站在少年身后的女孩。

看得出，女子年纪已然不小，可比之年轻女孩，却更添成熟风韵，一双眸子，则显出阅经世事后的洞明清澈。

眠玥将马上的女子仔细打量完。心想：原来，贺贵妃娘娘，生得如此美。

难以想象，这样的眼神，竟然来自一位十多岁的少女。

术刺立时噤了声，却听那庄肃的女官又道：“娘娘请世子过去叙话。”说罢，她看向挡住去路的术刺。

走近以后，兰泽嘴里道：“拜见娘娘，兰泽惊扰了。”却只是拱了拱手，并不行那繁缛的礼节。

贺贵妃却关切地道：“泽儿无需多礼，本宫方才猎雁，倒不知你在下头。怎地连个侍卫也不带？可有受伤？”

贺小婉心知陛下向来爱重这个侄儿，他就是在御驾面前，也是这副惫懒的模样，当即也不在意，只朝他身后的女孩瞥去淡淡一眼。

许是这术刺的目光不停在眠玥身上扫来扫去。女孩突然抬头，飞快地朝马上的男人投去一眼。

饶是术刺见多识广，也从未见到如此眼神。

这目光冰棱清透，压迫感十足，刹那间，他竟有种被人扒皮见骨，无所遁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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