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争渡

陈洋把头埋进饭碗，哎，顶住。

这顿饭看似轻松的吃完，但陆浩并不轻松。

饭后，陈震对陆浩说道：“听洋子说你很喜欢书法，我这人没什么爱好，也好这口，我书房里有不少名家真迹，一起鉴赏一下。”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陈震这本书理所当然会有不一般的故事。

陆浩见时机成熟，拿出带来的字说道：“陈叔叔，我有一幅字，还请您鉴赏。”

“哦？快给我看看。”

陆浩在书桌上展开爷爷写给自己的那幅字。

陆浩的余光看见陈震的眉头下意识的跳了一下，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潮红，瞬即又恢复平静。

陈震抬起头不是看着陆浩，而是盯着陆浩，仿佛要在陆浩脸上找到什么东西。

陆浩面带微笑与之对望，完全猜不透他此时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陆浩，这幅字送我好吗？”

陆浩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本还在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收下这幅字，完全没想到陈震会主动索要。

陆浩说道：“宝剑赠英雄，好字配相知，陈叔叔能欣赏这幅字，我感到无比的荣幸。”这不是场面话，是陆浩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说明爷爷的字得到了认可，而且是得到了很高的评价，自己为爷爷感到高兴。

陈震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收好字，对陆浩说道：“陆浩，坐下。”

陆浩坐在他对面。

“陆浩啊，你觉得洋子聪明吗？”

“当然，如果他都不聪明，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这是陆浩的实话，在陆浩看来陈洋的擦言观色和应变能力并不比自己差，如果说吃苦和挫折也算是优点的话，他也只比自己少了点磨难。

陈震若有所思，摇了摇头说道：“耳聪目明是为聪明，大智若愚也是聪明，聪不聪明不完全取决于智商，而更多的是取决于态度。从你刚才进门开始，你的所有表现恰到好处，没有胆怯，也没有刻意的标新立异，我一直没有提及你进入公务员队伍的事情，但你没有丝毫焦躁，你很有耐心，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比洋子要聪明很多。”

陈震顿了顿说道：“但我看得出，你的聪明是被某种力量或者说是情绪逼出来的，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吧。”

陆浩眼睛跳动了一下，从一个长辈嘴里听到这些话，无疑很欣慰，也很感动。

：“陆浩，你走的路，会很苦，你准备好了吗？”

陆浩苦笑着说道：“视宝为宝，视土为土，很多东西都是如此，把他当回事儿就是个事儿，把他不当事儿，他什么都不是。”

这个道理很简单，有些人每顿能吃饱就觉得是幸福，有些人天天山珍海味也未必能有幸福的感觉，有的人被人骂一顿就火冒三丈，韩信受胯下之辱也未必觉得是件多憋屈的事儿。只是说归说，要真要做到看懂，看破，看淡，随心所欲，这种境界，陆浩自认为还差得很远。

陈震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陆浩陷入这字的意境中，说道：“这写的不是字，是一股精神，远看蔚为壮观，近看，一笔一划都仿佛是在讲诉一段故事，一段道理，既淡然入世又超然出世。”

陈震看着这幅字，肃然起敬，：“这幅字改变了我的一生。”

书架中央是一张檀木书桌，桌子上没有任何东西。在书桌正对面挂着一幅裱得很精致的字，：“视宝为宝，视土为土。”这八个字刚劲有力，有巍巍大山的气势，但并不显生硬和霸气。给人一种能提起精气神但又不片面激进的感觉。看着这幅字陆浩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熟悉在哪里。

陆浩情不自禁的暗叹一声：“好字。”仔细一看，这幅字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

陈震也看着那幅字，笑着对陆浩说道：“有什么感觉。”

四个人围桌而坐。

陈洋妈妈文晴对陆浩说道：“陆浩，文阿姨今天专门烧了一大盘糖醋里脊，你可要敞开肚子吃。”

陆浩点了点头，说道：“我保证一块不剩。”

陆浩一听，终于要进入正题了。陈洋也很识趣，说道：“我对那些破字不感兴趣，你们慢慢看，我上网打会游戏去。”

随着陈震走进书房，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撼，只是比普通书房大了些，书房贴着墙壁围了一圈书架，书架上的书分了几大类，有经济学，管理学，文学，哲学，自然科学。

陈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毕竟这种事情被父母知道，还是很窝火的，心里苦逼，一双眼睛看着陆浩，用眼神诉苦“浩哥，不带这么揭兄弟的短吧。”

陆浩当然看得懂陈洋的眼语，也朝他眨了眨眼，：兄弟，为了哥的前途，就委屈一下吧。

整个吃饭的过程，陈震一字不提陆浩考进东海发改委的事情，只是聊些家长里短。陆浩当然知道陈震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上次面试帮自己解围，就是他发了个严肃对待人才选拔的文件。

陈洋也是个人精，当然知道自己老爸不提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心里还是有些着急，好歹陆浩也是自己叫来的，自己跟陆浩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老爸这样怠慢，面子上也挂不住。

陆浩一直没有拿出那幅包里的字，因为陆浩把这幅字看成了敲门砖，拿出这幅字就必然能打开陈震真正的话，现在给不是时候。

“走，吃饭。”陈震拉起陆浩，就像是多年认识的熟人。

陆浩见陈洋有些按捺不住，想挑明话题，赶紧朝他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自作主张。

笑呵呵的跟陈震聊一些陈洋在大学里的糗事。特别是讲到陈洋把老教授气晕那一段，陈震噗嗤一声喷出饭来。大笑着说道：“不愧是我陈震的儿子。”

文晴也笑得前仆后仰，指着陈洋的鼻子说道：“人家一个学术派的清明老教授，你把人家脸气红了，你竟然说人家是偷看女同学的胸部害羞了，你这个小流氓。”

人生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意颠沛流离，陈洋一家这样的日子，自己一天都没有过过。自己第一次有种羡慕别人的感觉。谁不想父爱母慈，谁不想在高兴和委屈的时候有父亲的教导和母亲的安慰。陆浩突然有些理解那些无良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不管自己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都会有父母无穷无尽的庇护，有钱大把花，有玩的就痛快玩。没有谁会把奋斗和拼搏当成乐趣，只有没资格纨绔的人才嘲笑那些纨绔子弟的花天酒地，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公平，这世界永远不会公平，如果给每个人平均发五千块钱，不到一个月，还是有人成为富豪，有人成为乞丐，因为有人会去开面馆，有人只知道去吃面。

陆浩突然想到大学一位哲学教授说的话：“只有弱者才妄想共产主义。”

自己没有那种命，也不是没有想过平平淡淡过一生，但母亲带着羞辱含恨离去，陆晨龙和那女人带着嘲笑看着自己，自己真能泰然自若像个普通人那样平淡一生，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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