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阴谋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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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神山看看她,抱歉一笑:“有很久没见天雪了,我再去看看她。”

“人家也有好久没怎么见过你了呀。”柳茜儿嘟起嘴巴,负气撒娇。

孟神山想了想:“不若这样,我去过嘉禾园,马上就回来。今天晚上,我陪你吃饭。”

看见孟神山,刘妈妈和珠儿连忙蹲身施礼:“门主。”

老夫人的眼睛却没看到孟神山这个人仿佛。

孟神山满腹疑问,先向母亲请安,尔后才说:“娘,我不在这些天,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茜儿怀孕了,我很高兴。但是,天雪呢?嘉禾园为什么空了?文竹也不在,那些婆子和丫环,一起陪天雪去哪里了吗?”

连珠炮一样的话说完了,老夫人没打一句腔。

刘妈妈见状,连忙向珠儿使了使眼色。

刘妈妈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我和珠儿去厨房一下,这个粥啊,还要再处理得清淡些,点心搭配,我让珠儿再给拿拿意见。”

老夫人听着,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得到了允许,刘妈妈连忙带着珠儿开溜。

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孟神山上前一步,着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娘你快和我说啊。”

“说?你让我怎么说?”老夫人蓦然转过脸,正对他,怒气横生,“我来问你,那天,也就是我带茜儿离开庄子,去庙里的那天,我走了,你们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投意合散是什么药,我唬茜儿来着,那其实真的是为娘特地求了吴招风,吴招风才答应配的。这药,药性强劲,但是对身体并无致命的伤害。我让刘妈妈给你和天雪各下了双份,按理说,你们应该成啦?可为什么,太原那个凌诗杰,会把天雪从庄子带走?”

“谁对你说的那话?”

“你这么说,那就是却有此事了?”

孟神山欲辩,考虑到攸关柳茜儿和柳碧云,不禁无言。

老夫人却默认了心里已有的一个想法。她脸色灰白,长吁一声,忍不住手拍桌子,痛心疾首:“真是造孽啊造孽,我真想不到,我的家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手指孟神山,“原本肖天雪和你,就是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她父亲和你父亲,南北呼应关系匪浅。虽然咱们依附过肖振东的名气,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自己有这么信心,这一辈,把曾经的弱势扳过来也就是了。照顾曾经照顾过我们的人,是好事。退一万步讲,再怎么忌惮肖振东,也不至于要和庆春楼的女子扯上关系。非要娶柳茜儿,非要独宠柳茜儿,连累你老娘我不得不出奇招。”

刘妈妈说过:“门主没有上套。”

老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儿子的内功深厚到那个程度,用刘妈妈的话来说:“我和文竹姑娘就靠近了一些而已,我们俩,就差点被内功反弹回来的力量摔死。”

老夫人指着孟神山:“你怎么……你怎么就硬生生把那药从你体内给逼出去了呢?”

“娘,你不觉得那是趁人之危吗?”

“天雪喜欢你,你也喜欢天雪,你们还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就不吃药,圆房那也是应该的!官府都不管,你管那么多!”

“我——”

“你怕柳茜儿,你不就是怕柳茜儿?”老夫人顿足捶胸:“老孟啊老孟,”她叫孟神山父亲,“你睁开眼看看你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瞧瞧他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转脸骂孟神山,“就是你这么畏惧她,她才拿着你的软肋,在家里、在外头作威作福。”

“茜儿已经怀孕了。”孟神山希望自己的母亲对柳茜儿宽容些。

老夫人抹一把老泪:“天雪也怀孕了,你知道吗?”

“什么?”孟神山猛地跳起来:“娘,你说得可是真的?”

“足足两个月,还出头了!”

孟神山心中飞快算了一下。

老夫人乜斜他:“日子很熟悉,是吗?”

“是!”

“我带茜儿离庄那会儿。”

“是啊,”孟神山笑得像个傻子,“应该是那时候。”

老夫人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力气挺大的,接着,又拍一下。之后,干脆变成了捶!好像教训小时候的他,一个劲儿用力,不停歇。

孟神山莫名其妙,拼着母亲打完了,才转身:“娘!”

“你别叫我‘娘’!”

“又怎么回事?”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孟神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想瞒你任何事情。”

“凌诗杰!”

这个名字再度从老夫人嘴巴里说出来,孟神山禁不住又一次默然。

据老夫人说,天雪接到太原的请帖,去参加凌诗雅的婚礼。本来这没什么。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卡在他不在家的这个时间段呢?凌家的马车赶到这里,非要把怀了孕的肖天雪从玄门接走。

老夫人说:“现在,所有的人,包括你娘我,都在怀疑一件事情:肖天雪肚子里怀的那个,就不是你孟神山的种。”

孟神山想想那一天,想想那床单上一抹刺眼的落红,心中决然否定了这个说法。

不过,要想说清楚整件事,柳茜儿、柳碧云这对母亲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在他的眼前,飞快铺开了一个阴谋。母亲站在阴谋的前面,而站在后面,模糊不清的,会不会就是他一直呵护在手心的“她”呢?

骆浚清奉命到书院,孟神山问他:“府里到底谁传过:老夫人离庄那一天,带走肖夫人的,是太原凌家少爷凌诗杰?”

骆浚清低头汗颜:“说的人很多。”

“全部抓起来!”

骆浚清吓了一跳:“那可是有好多人。”

“因为这样,才更要整治:妄言主母,恣意栽赃,我的庄子里,怎么可以容下这些人?”

骆浚清懂了,忙应道:“是!”

孟神山又补充交代,“每一个都隔开审讯,全部用心腹人手。最后的消息不要往外泄露,特别是老夫人那边,不要告诉瑶瑶,每一字每一句,都只能向我汇报。”

结果来得并不艰难,和孟神山心中的那个猜测不谋而合。

验证心中猜想后,孟神山坐在书房里,久久不能回神。耳朵突然捕捉到外面动静,接着,脚步声就在靠近门的地方清晰起来。别过脸,看见柳茜儿撩起厚帘子走进来。

柳茜儿手上端着炖盅,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香味飘出来。

孟神山一闻便知:这是野参炖鸡。

“辽东的远房叔叔送来的一支五十年的人参,算不得多么金贵,炖汤时,放个一两片,也就好了。特别将养人,我精心做了一上午,现在拿来给你喝。”柳茜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浅笑盈盈,为他盛出一碗汤。

孟神山盯着她:“都玩够了吗?”

柳茜儿放下碗之后的手一顿。

“让你母亲从庄子里把天雪劫走,又从引凤楼招来嫖客,茜儿,天雪到底有多对不起你,你要指使你母亲,这么对付她?”

柳茜儿把手收回去,低垂的眼睛上,那排深黑色浓密又上翘的眼睫毛发出一阵激烈抖动。

孟神山还在等她回答。

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你娘费尽心思要拆散你和我。一方面,她表现得对我很好,一方面,却到外面去求药。”

“你派你母亲跟踪我娘派出去的人?”

“难道不可以吗?”柳茜儿提高了音量,猛地叫喊起来:“如果没鬼,跟了又没什么。可是,偏偏就让我娘发现刘妈妈在药房里取到那副叫‘情投意合散’的药。‘情投意合散’,”说到这,她突然凄然一笑,“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凭谁说一百次那是北派医门里的神医配出来的奇药,那也是用来给没有真感情的男女行苟且之事的。”

孟神山被指着鼻子骂,不知不觉便铁青了个脸。

柳茜儿继续控诉:“就算是只兔子,被欺压久了,也会想到反抗的,不是吗?我是被逼的,我娘也是被逼的!”

“我根本就从来没被那样的药控制过!”

“那肖天雪呢?”

“她也没有全部迷失在那副药下。”

“把她从废屋抢走的,总是凌诗杰没错吧。”

“茜儿!”孟神山的嗓门也高起来,“这阵子,说天雪怀的孩子不是我的,而是凌诗杰的——那人,果真是你?”

门中下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关起来审问,又一个接着一个被骆浚清代表门主驱赶出去,柳茜儿早就意识到:这事瞒不住!

她深吸了口气,扭过头,傲然道:“是啊,是我!就是我最先怀疑肖天雪怀孕真相的。”

孟神山对她着实失望,气冲顶门了,但是,面对她满满怨怼的脸,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他想恳求,也想心平气和谈。

可是柳茜儿不依不饶:“明明就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派文竹去厨房拿上半年腌制的酸梅。漱儿去问,文竹说自己想吃。漱儿跟到嘉禾园,听到她们主仆对话,肖天雪也一个劲儿只是嘱咐文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神山,你是爱我的,突然你就爱上她了,还对她那么好,我不相信也不能接受。”

孟神山屡次想要开口。屡次被她打断。

“说来说去,必是当初凌诗杰解了她的情投意合散,肖天雪又不愿意和凌诗杰在一起,你觉得此事到底因你而起,不能去责问你娘,只能委屈自己。神山,我说得对不对?我说得对不对啊?”

孟神山喘不平气,咬着牙,半晌才说:“你一切都想歪了,全部想歪了,你知不知道?”

“不!”柳茜儿固执己见,“不可能一朝改变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你对肖天雪会动真情。”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以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可是,她看不到孟神山有任何动摇的迹象。心慌,生气,她不由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如果不是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同时还怀着孕,孟神山当真要拿出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勇气,把她惩戒一番,然后投入最冷清的院子。

可现在能怎么办?

柳茜儿看到他露出着急的神色,马上扶着墙,大喊:“好难受、好难受!”说着难受,她紧蹙着眉头的脸,居然滚下汗珠来。一颗一颗,大得能有黄豆那么大。跟着整个人往地上出溜。

孟神山吓坏了,急忙把她抱起来。

“茜儿!”他呼唤着。

柳茜儿流着泪,无比凄楚:“神山,你不要抛弃我。我出身不好,武功不佳,对江湖的事情,没一件能够了解,也没一个人,会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就能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和天雪比,我太弱了,我害怕,我真的是因为很害怕。”

孟神山的心撑不住,软了,化了。他的神色柔和下来,眼睛里包含深情:“过去的,都让它们过去吧,你不舒服,我现在就送你回房。”

回到房里,柳茜儿一直在叫:“好疼啊,神山,我肚子好疼。”

孟神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等到胡大夫过来,一把抓住胡大夫:“一定要保住夫人和孩子。”

胡大夫连连应承,走到床边。给柳茜儿搭脉,胡大夫稳健的右手不由得一震。

孟神山盯着他的脸,问:“怎么样?”

柳茜儿半躺着,也盯着他看,同时说:“胡大夫,我的孩子,没问题吧?“

胡大夫瞧瞧孟神山,又瞧瞧柳茜儿。孟神山的关切十足真实,绝不会掺假。而柳夫人的怯弱……

胡大夫是庄子上的老人,懂得个中厉害,急忙说:“无碍。夫人受了刺激,心情沉郁,影响了胎气,胎动异常,才有如此强烈的疼痛感。”

孟神山问:“怎么补救呢?”

“不让夫人伤情动怒即可。”胡大夫说了柳茜儿最喜欢听的话,提笔开了药方,交给孟神山。

孟神山看看,确实都是养气补血调理身体的好药。派人依方抓药,这个过程中,胡大夫给夫人施针,看起来效果很好,柳茜儿不喊痛,苍白的脸色也缓和许多。

送完胡大夫,孟神山回到柳茜儿身边。看着外表依然柔弱如同一片秋叶的妻子,不管心中藏了多少对她的非议,孟神山都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凝望着柳茜儿那一双如秋水般盈盈的眼睛,他不得不怜惜到无奈。最后,他替柳茜儿拉了拉被子,温情道:“好好休息,其他事,你都不用再想。”

“天雪呢?”他疑窦丛生,最后来到老夫人住处。

冲进老夫人的屋子,还好,刘妈妈和珠儿都陪在老夫人旁边。珠儿给老夫人捶腿,刘妈妈则端了一碗海参粥来,老夫人吃着,对刘妈妈说:“味道不错,明天就按这个做。”

孟神山抓住她的手,很坚定,拿开。不顾柳茜儿倚门呼唤,疾步来到嘉禾园。推开门,屋子里空空的。桌上的杯盏,一看就是多日不用。

文竹不在!

其他的婆子、丫头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进家门,就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先去了柳馨园,柳茜儿一看见他,就开心地拉住他的手:“神山,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拉得孟神山坐下来,她笑容绽放:“我——怀孕了!”

“当真?”听到这个消息,方才还心存疑惑的孟神山顿时大喜。估摸也出不了什么事,连忙起身蹲在柳茜儿身边。“多长时间了?”他问。

但是,柳茜儿还是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不放。“神山……”她示弱的眼睛满含恳切,欲言又止的神情则满含为难。

那份不寻常,顿时又涌现回来。

翻身下床,穿鞋子,他往外面走。

柳茜儿急忙拉住他:“你去哪里?”

柳茜儿如花的笑颜被一层来自母性的柔和光晕笼罩。她低着头,语声轻缓:“才确定了的,胡大夫说,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呢。”

“一个月?”孟神山算算,“那就是从庙里回来那会儿。”

还没入冬,早早开了总堂大会。大会结束之后,孟神山又去河南见少林的秀明大师。秀明大师打算推荐他出任下一届北方武林的副盟主,孟神山惶恐,连连推脱。和秀明大师以及罗汉堂的秀清大师切磋了两天武功,本来是少林武功的玄门武功,传到孟神山这一代,创新不少,有许多变化。和本来的武功比,各有千秋,但是,玄门一派,已然成为独立门派。

第五天头上,孟神山回家。

柳茜儿歪这头看他:“你喜欢吗?”

“当然!”瞧着她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孟神山的心里,顿时被无形的喜悦胀满。他把柳茜儿抱起来,在空中旋转,开心够了,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孟神山亲吻她的嘴唇,抱歉:“对不起,茜儿,这段时间,着实冷落了你。”

“那你以后,常来我这儿就行啦。”说着话,柳茜儿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二人缠绵了会儿,孟神山支起上半身:“我们,还是小心些吧。”强大的意志力很快控制住身体的悸动。

肖天雪和柳茜儿并列之后,孟神山就改了自己的生活规律。通常三更,闻鸡起舞,练功非常勤奋,直到中午方才停歇。下午或是看报呈,或是和护法、外务总管们议事,有时候还要看看书,每天不到亥时以后,绝不会结束。经常出外务。有一次出去整整半个月,肃清了一条道上三个贼窝的悍匪。“孟神山”这三个字,已然成了山西道上的标杆,所到之处,差不多就是前途安全平稳的保证。更多的小门小派递拜帖,想要在玄门门下挂名。这样一来,他需要过目挂名门派的资历,评估在江湖上的影响,再预计未来可能会变成的模样,最后按照地域,批准相应道上的大总管收入。账房会给这些门派立档,每年收取挂名银子。

就这一个月,玄门门下七七八八收了近十个门派,连同以前就有的,挂名之下从属玄门的门派已经达到四十八个。每年上缴的挂名银子总数额高达五万两。

至于嘉禾园和柳馨园两处,孟神山就来得少。有时候三五天轮到一次,不巧起来,半个月,门主都不登两位夫人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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