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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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瑶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宇文泓又对春生说,“难得贵仪这么看得起你,还不快过来敬茶?”

若是放在寻常宫人身上,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这就意味着,春生从此可入御前太监之列,地位一下升了不少,然春生此时心间却是被紧紧攥住,皇帝叫他给贵仪奉茶,这就是说,这杯茶,是要叫李贵仪来喝?

不!不对,这绝对不行!春生面色彻底苍白起来,她不能喝这杯茶!

“啊……”

静瑶顿时失声惊呼,同跟来的春萍也吓得往她身边躲,暖阁中人顿时乱作一团,大惊失色的福鼎也是赶紧大呼,“护驾……”眨眼间暖阁里头就窜进来十余名羽林卫。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一个人是镇定的,宇文泓紧敛眉头看向地上的春生,冷声道:“果然是你。”

静瑶还处在惊吓之中,闻言一怔,看向宇文泓,反应过来后,又看向那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春生,难以置信的问道:“春生……”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春生勉强使出最后的力气同她说,“娘,娘娘……奴才辜负您了,对,对不住……”

话始终没能说完,春生闭上眼,身子一松,再也没了动静。

他不能叫她死,所以只能自己去死,至于其他,来世若有机会,再还吧……

春生的脸上还在出血,模样甚惨,宇文泓怕她害怕,忙将她的头转向自己怀中,沉声吩咐殿中道:“镇定。”

陛下金口玉言,此话一出,暖阁里头暂时安静下来,福鼎见状赶紧给他磕头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实在不知,这小子竟然,竟然敢投毒……”

先帝还在世时,春生就已在乾明宫中,埋伏五年,骗过了所有人。福鼎不知情,倒也情有可原,但无论如何,叫细作混进了皇帝身边,还指名叫他御前奉茶,给了他近身接触皇帝的机会,这都是他犯的大忌,论理是逃不过责罚的。

可眼下突然发生这种事,实在不是论罪的时机,宇文泓沉声发话道,“起来,即刻封锁乾明宫,谁也不准走漏风声。”

福鼎赶忙道是又听宇文泓道:“传展风与朱硕。”

展风是羽林卫指挥使,而朱硕则是殿前指挥统领,宇文泓此时召这两人,定是有要事吩咐,福鼎慌忙应下,出去叫福寿传人。福寿见他一脸惊慌,还想问问是怎么了,他却不答,只是赶着人去,随后又回到殿中。

福鼎这一来一回,宇文泓已经有了打算,沉声吩咐道,“将这俱尸身收拾起来,召御医觐见……”

静瑶此时已经缓和一些,闻言回神问他,“陛下……”

他人没事,春生也已经死了,这时候叫御医来做什么?

宇文泓垂目看向她,只是说,“阿淳,你也暂时留下来,不要出去。”

静瑶见他眸中冷肃非常,一时不敢再问什么,只得乖乖点头尊是。

虽事发突然,但相较于其他人,宇文泓并不慌乱,似乎早有把握的样子。

静瑶却忍不住回想方才的情景。

春生抢了她要喝的那杯茶后死了,说明他原是要给宇文泓下毒的,可是看见是自己要喝的时候又改了主意……他宁愿自己喝下去,到底没叫她死。

再一次与死擦肩,静瑶依然难免惊惧后怕,她知道,此时要杀皇帝的人,恐怕非宇文铭莫属,这没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春生……

春生居然是宇文铭的细作!

此时正是白天,展风与朱硕二人都正在值上,得了传召后很快便赶到了,宇文泓不去御书房,就在这出事的暖阁里对二人下旨,“调羽林卫埋伏于宫中,令调两万禁卫军于京中等候,随时等朕的旨意。”

展风与朱硕齐齐应是,即刻悄悄退出了暖阁。而此时,宇文泓终于有空同静瑶交代道,“此次机会难得,索性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好,朕要来个瓮中捉鳖,所以在事情有结果之前,你只能留在这里。”

要知道阿淳怀着他的孩子,倘若他身死,这个孩子就该是江山继承者,篡权者要想夺得皇位,必定不会放过她们母子,所以目前只有乾明宫,只有他自己身边,才对她最为安全。

怕话说的太明白会吓到她,所以他目前只能言尽于此,所幸静瑶听得明白,赶紧点头说好,“臣妾听陛下的安排。”那张漂亮的面容此时凝着眉头,显得严肃无比。

他轻拍她的肩,缓声道,“别怕,有朕在,不会叫你涉险。”

听见这句话,她忽然鼻子一酸,但强忍着没有掉泪,她此时无比信任他,虽两度为人妇,但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同宇文铭不一样。

只是此时并非诉衷肠的良机,他将计就计,已经叫人放出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有异动了。

时值上午,本该是皇帝一天里最为忙碌的时候,御书房里却不见了他的身影,有大臣求见,却被告知皇帝抱恙。

宇文泓正值盛年,平素一向身体强健,一听这话,不明真相的大臣们俱都有些意外,然等候半天后,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加之已有流言在传播,这时候,满朝文武终于有些慌神了。

皇帝抱恙?可小道消息怎么却说皇帝是被人下了毒,连太医院院判王正乙入到乾明宫后都没再出来,莫不是情况不妙?

~~

惠王府。

木青从外头打探完消息,匆匆来到前院向宇文铭禀报消息,进了屋才发现,宇文铭正在换药,只得乖乖立在屏风外候着。

前胸的伤口正在愈合,药粉撒上去,仍旧有刺痛,宇文铭紧拧眉头,府医知道王爷痛,不敢拖沓半分,小心的撒好药粉后赶紧重为他把伤口包扎好。

一旁的昌贺则赶紧为他披上衣裳,等收拾妥当,他这才召木青进来,问道:“怎么了?”

木青低头道:“宫中应有异常。皇上自早朝后再未出现,许多候旨的大臣等待半天,也只能无功而返,而早膳后乾明宫也传过御医……太医院接到的消息是龙体抱恙,只是至今,再无更多消息传出。”

“抱恙?”

宇文铭凝眉思索,“那春生呢?”

木青答道:“宫中眼线说,春生自打进了乾明宫上值,还一直没有返回,或许……已经动手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春生一旦下了手,不管成不成,都不可能活着再走出乾明宫,现在宇文铭在乎的是,宇文泓到底怎么样,死了没有?

照理说宫中如此情况应该是出现了异常,但此时是关键时刻,需慎之又慎,若宇文泓故弄玄虚就不好了。

所以宇文铭决定先按兵不动,只同木青交代道,“不急,且再看看,宫里还是盯紧些。”

木青应是,便要告退,还没走几步,又被他叫住,“这几天如有可能,替本王联络一下卫国公府。”

木青又尊了声是,见他再无吩咐便出去了,余下宇文铭自己思量。

上回宫中的事他已经听说了,卫国公府的女儿用计不成,被皇帝降为婕妤,堪称毫不留情的打了卫国公府的脸,加之其姻亲永宁侯府的此前的事,相信卫国公与皇帝之间不会没有间隙,此时争取一下,没准儿会有转机。

~~

眼看着外面夜幕已深,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乾明宫闭门不见客,除了皇帝要找的人,谁都进不来,眼看静瑶出去一天了,其间倚波着急,来问过几次,但见乾明宫门外守卫森严,也没有办法。

静瑶能想象的到倚波的着急,但大局当前,她只能先瞒着,然而随着夜色加深,不止倚波,听见风声的太后也着急起来,同样派了人来问。

只是宇文泓同样没给前来的韩嬷嬷开门。

不是他有意要防着太后,只是事发突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了叫宇文铭进套,他只能狠心将太后也瞒着。

静瑶见他敛着眉头,也不敢多言,龙床上已经铺好了床褥,眼看夜已深,她在旁试着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可要歇息?”

宇文泓嗯了一声,便打算上床了,她伸手替他更衣,忽然听见他说,“明天太后大约会亲自过来。”

静瑶愣了一下,忙问道:“那陛下可要见?”

宇文泓摇摇头,“此时正是要紧关头,朕不可功亏一篑。”

静瑶只好道了声是。却又听他道:“等明日太后若来,你可见一见,只是万不要流露出异常,叫人起疑。”

她顿了一下,而后点头说,“臣妾知道了,请陛下放心。”

明日若是太后亲自前来,乾明宫总不可能依然闭门,真要这样,太后该叫人硬闯了!皇帝要装病不能见,自然该她来出马……这些静瑶都明白,只是太后可不是好对付的,看来她得做好准备了。

~~

福宁宫。

听见韩嬷嬷回来,还没容她来向自己禀报,太后就急忙迎上来问,“如何?可见着人了?”

韩嬷嬷躬身向她行礼,而后面露难色,“请娘娘赎罪,奴婢无用,乾明宫大门紧闭,并未能见着陛下。”

太后一顿,“连你也不让进?”

韩嬷嬷点头说,“是啊娘娘,他们说是陛下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太后心里一惊,“这是要干什么?他是怎么了?就算不见别人,又怎么会不叫你进去?”

想到白日里的谣言,她愈发惊慌起来,又问韩嬷嬷,“乾明宫可有什么异常?除过太医,可有旁人在?”

韩嬷嬷赶忙回答,“除过大门紧闭,奴婢也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倒是听说,李贵仪从早上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太后愣了愣,“李妙淳在里面?”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太后觉得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看看,遂吩咐道:“来人,快给哀家更衣……”

韩嬷嬷猜到太后要做什么,赶紧在旁劝阻:“娘娘莫急,娘娘请三思,现在时间也晚了,原本这外头就已经有传言,您现在过去,不知又会不会叫别人瞎想?娘娘今晚且先好好休息,等明日再去也不晚,陛下想必是有苦衷,这个时候,后宫可都看着您呢,您自己可千万不能乱了方寸啊……”

这话说的容易,可放在自己身上,谁又能全然稳住呢?太后叹了口气,勉强自我安慰道,“陛下吉人天相,罢了,那就明早再去吧。”

韩嬷嬷尊了声是,赶紧扶着人往内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来跟我念——陛.下.英.明.神.武。

“春生,你怎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叫叫静瑶呆住,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春生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七窍流血……

春生最终还是跪了下去,只是那副身子却似乎有千斤重,朝静瑶磕头道,“奴才谢娘娘赏识……”

他一个受尽欺负的阉人,今生能遇见她,能被她另眼相待,也是值了。

静瑶笑了笑,伸手取他托盘里的茶盏,却在将要送到嘴边的一刻,被宇文泓紧紧攥住了手腕,她惊讶了一下,正要转头去看宇文泓,却见几乎同一瞬间,还在地上跪着的春生忽然立起身子来,夺过她手中的茶杯,仰头尽数喝下……

再对比现在,心间苦涩的难受。

旁人不知春生的想法,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福鼎听静瑶说完,适时答道:“娘娘天资聪颖,头一回当差就甚合陛下心意,春生虽愚笨,好歹跟随您一段时日,眼观耳听,应该也不会差的。”

宇文泓此时终于发话,却是瞥了福鼎一眼,道,“你倒是会说,待会儿春生若是沏得不好,你来顶罪可好?”

他一直垂着头,静瑶看不见他得神情,只是见他身子微有些发抖,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会紧张成这副样子?

然宇文泓却是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太监,扣着象骨扳指的手紧紧握成拳。看眼前这个小太监的这副反应,他几乎可以确定了……

不知若是见到皇帝身死,她会不会伤心欲绝?

春生兀自苦涩着,宇文泓却笑道:“哦?这就认上徒弟了?如此说来,这杯茶可不该由朕来喝,他该敬给你这个师傅才对。”

福鼎身子一顿,忙垂首请罪,“陛下恕罪,奴才不敢。”

静瑶却笑道:“哪能叫大总管来顶罪?这样一说,春生也算臣妾的徒弟了,若是徒儿做的不好,该是臣妾来请罪才是。”

嗯,皇帝早上爱喝祁红,看来他记性还不错。静瑶弯唇对皇帝说,“记得从前奴婢第一次为陛下沏茶,也是祁红,那时候没人可以请教, 生怕沏得不对, 不合陛下的口味。”

这话一出, 春生也跟着想了起来,对了那是第一次见她,那一天, 乾明宫里出现一道温暖的光,她美丽温柔,对自己尤其好……

这言语间满含对春生的维护,其实是在提醒宇文泓,若是等会儿茶不好喝,看在她的面子上,千万别对春生大发雷霆才好。

春生一听,心间顿时生出一种苦涩,她这样看得起自己,时时惦念着自己,可是自己呢?

今次,怕是要叫她失望了……

眼见春生这副模样, 福鼎还只当他头一回御前奉茶紧张的, 忙同静瑶笑道:“娘娘有所不知, 今早上春雨不知怎么忽然病了,以致御前一时无人奉茶。奴才心想春生到茶房里也有些日子了, 便临时点了他来, 他没见过大场面,娘娘请担待。”

静瑶也以为春生是头一回当差紧张的, 笑笑道:“无妨,谁都有第一回, 差事当的多就熟练了。”说着又好奇问春生道:“今次给陛下奉的什么茶?”

春生此时面色苍白起来, 甚至背上也是一层汗,低低垂首, 勉力答她说:“回娘娘,是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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