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督军

“好汉子，够爷们！但弄瞎黄大肚子一只眼这件事就值得我等敬重！”老头站起来，一扫脸上的慵懒，精神矍铄的挑起大拇指夸赞道：“任何人不得为难这位小兄弟！”

江西支部长抬头看了这个老人一眼，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出窜来，这是何等凶恶的一个人啊，僵硬的钉子脸上一双三角眼直冒凶光，匕首眉微微挑起却又稍微下落一点，像是一滴血从匕首上留下来，一张嘴如狼似虎，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更不要说人了。

“老朽杜宝增，南昌于家房青麻坎村人，和你一样是个本分地道的庄家人。”老人三角眼一翻如蛇吐信，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壮汉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激烈讨论着，那热闹的气氛就像讨论赶大集的情景而不是杀人。

江西支部长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不免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奈，为什么自己出门总遇不到好人呢？是自己的运气糟糕到了极点，还是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自己也就只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抱定了这个主意，江西支部长也就不太在意这些人了，甚至心中有些轻蔑这些土匪只懂得动嘴皮子。

杜宝增嘿嘿一笑，朝天伸手一推，壮汉们立即停止了讨论，静悄悄的像是一只麻雀再次拍拍翅膀落到了这里。

“小家伙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土匪两字！当真不怕我虐杀了你？”

江西支部长毫不介意道：“啪？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难道你们不是土匪么？难道你杜宝增在南昌地面上烧杀抢掠，难道占据青麻坎抗拒官府，为祸百姓不是你杜宝增所做的么？还是你杜宝增敢做，不敢被人说呢？”

江西支部长每说一句，壮汉们脸色就越差，说到最后有些壮汉几乎黑着脸低着头不敢直视江西支部长了，他们的心中佩服江西支部长的傻大胆，却又不免有些悸动，要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青麻坎的敏感词，就算是土匪间无意间提起来，被杜宝增听到了，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要说烧杀抢掠，为祸百姓这些敏感词，真是枪毙江西支部长一百次都不觉得冤枉。

杜宝增伸出手来，凝固在空中，壮汉们望着他干枯的手指，等待着他手指的滑动，在死牢中弄死一个毛头小子，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江西支部长望着杜宝增举动，也暗暗心惊，却不后悔，没想到这些传说中让小孩停哭的土匪竟敢这般不堪，连一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对他们未免更加的轻蔑，心想土匪不过如此，这样想着，眼神之中的神采也变了模样。

杜宝增的手指突然在空中打了一个弯儿，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那根辫子，阴阴的说道：“小子你的话很危险啊，不过你的眼神更危险，若是换个地方，我一定拔了你的皮！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也着实有些欣赏你的胆色了，干脆跟着我干吧！”

此话一出，江西支部长不免对杜宝增评价高了许多，有如此心胸难怪能成为南昌巨匪，东北一害！只是他现如今和自己一样，都呆在死牢里等着秋后问斩什么的，那里还有能力招降自己？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就在此时，似乎有脚步声伴随着哭天喊地的背景音乐朝着这边走来，杜宝增望了江西支部长一眼，又缓缓地靠着墙坐到了原处，土匪壮汉们也各就各位将他层层保护了起来。

没一会儿，黄发腆着大肚子，一摇一晃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他的身后有几个狱卒讨好似的争先恐后的开锁，将牢门打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黄发一眼就看到了江西支部长，尤其他脸上的若有若无的表情，似乎在嘲弄自己怎么丢了一只眼睛，更是让他勃然大怒，恨不得将这混蛋千刀万剐的才好。

一旁的狱卒却有些暗暗担心，他们将江西支部长丢到这里，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死牢房间，更重要的是来这里的犯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毫发无损的待上一个小时。可是江西支部长却还保留着刚进来的姿态，未免让太过吃惊了。

当黄发以独眼龙的姿态怒气冲冲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江西支部长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更是让黄发恼羞成怒，他抓起身旁狱卒手中的牛皮鞭子就朝着江西支部长的脑袋上打去。

江西支部长才不怕他呢？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他甚至连躲闪都不躲闪，就冲到了黄发怀中，抬起肘子就撞向了黄发的心中，另一只手如钩子一样刺向那唯一还有点作用的眼睛。

黄发忙倒退几步，能伸手护住眼睛，却来不及护住心口，惨叫着咣当一声摔倒在地，狱卒们一见知县老爷的大舅爷被囚徒打到在地，忙纷纷围了上去，有的抓江西支部长的手臂，有的搀扶地上的黄发，更有的趁机给了黄发几拳脚，江西支部长自然不肯乖乖就范，像一只独狼一样挣扎着从众狱卒围追堵截中对着黄发拳打脚踢，场面乱糟糟的像是一锅沸腾的粥。

杜宝增看着这些人闹腾，只是轻轻长叹一声，那些壮汉纷纷站了起来，装作拉架劝架一般，将狱卒们一一从江西支部长身边推开，站成一个人圈将黄发和江西支部长两个人围在了中央。

黄发来这里什么意思，是个人就知道，江西支部长也不例外，既然这小子要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何必那么客气，正好将这一肚子的火朝他身上发泄一下，想到这里，江西支部长的拳头更有劲儿，像敲鼓一样咚咚咚的砸在黄发的身上，只疼得他就地打滚，哀嚎不止。可惜这个牢房太小，那里有那么多空间让他翻转腾挪？滚到土匪大汉那边，少不了又多了几脚。

杀猪一般的凄惨叫声透过众多杂七杂八的声音终于传到了牢房门口，监狱中巡逻的狱卒听到动静不对之后，想要过来，却被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酒吃肉的牢头制止道：“黄大爷开心的事情，咱们还是少做一点的好！”

衙役们见他这么说，也就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不对！”牢头脸色忽然将手中的酒肉也丢在一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引起了众多衙役的注意。

“老大，怎么了？”一个狱卒忙伸过头问道。

牢头朝天一指，脸色有些不妙的说道：“你听这声音！”

众狱卒忙直起耳朵仔细的听起来，这一听不要紧，那杀猪般的声音传来，竟然是黄发所发出来的，这还得了？众狱卒纷纷变色，想要冲过去，见义勇为一番。

也不怪他们，这世间还有什么风比的上枕头风更能让人扶摇直上？还有什么风比枕头风更杀人不见血？

狱卒们拿起钢刀，铁索争前恐后如过江之鲫般涌向了江西支部长所在的牢房之中。当他们冲到牢房前面的时候，黄发依然如一滩烂泥一般摊在了牢房的门口处，肥大的脸上胡乱的踩着几个大脚印子，梳得滑溜溜连蚂蚁都要摔跤的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如荒草一般的伸展着，至于衣服，那里还有衣服的存在？的只是一块块的破抹布！

狱卒见了黄发这副摸样，不由得肝胆俱裂，要是九姨太知道了这事，那里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知县大人的手段，想想都让人生不如死，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他也不能再后悔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将江西支部长这种混蛋弄死，来换取黄大老爷的好感，九姨太的谅解！

“腾~！”

钢刀带着一阵劲风呼啸着从刀鞘中拔出，如力劈华山般砍向了江西支部长，江西支部长坐在地上，冷眼看着，双腿一绷，整个人像一只雨前燕子般刺向了牢头的膝盖关节处。

死囚房中的家伙不乖乖伸着脖子让自己砍，还敢反抗，那里还有天理的存在，这样的家伙就算是乱刀砍死都不冤枉，大不了对外面说是躲猫猫死的！

真不知道，那些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躲猫猫，难道不知道这是会死人的么？

“这样不好吧！”一个狱卒忽然伸手抓住牢头的手腕，咯吱一声，骨头干净利索的断了。钢刀顺势而下，却被这个狱卒拿在了手中，架在了牢头的脖子上。

“你们？”

牢头惊愕的望着左右两个狱卒，才发现熟悉的仅仅是那身狱卒皮和甜蜜手中的钢刀，不熟悉却是穿着衣服的人，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江西支部长的拳头已经砸在他的膝盖处，清脆的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

围在一边的狱卒完全惊呆了，不过就算清醒着，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举动来，毕竟事情大条的已经超乎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都傻愣着干什么！”杜宝增阴阴的说道：“该收尸的收尸，该滚蛋的滚蛋！都处在这里敢什么！”

壮汉们纷纷出动，这些玩命的土匪，别看单打独斗或许不如人意，但一起并肩而上，却又有一股万夫不当之勇。这气势一出，等闲之人已经抱头而逃！那几个狱卒表现的也算中规中矩，愣在当场如一尊尊塑像，被这些胡你一拳我一脚地打昏在地，然后像白条鸡一样扒了个光了，换上衣服，提溜起已经昏死过去的黄发，等待着杜宝增下一步的指示！

杜宝增缓缓地站起来，一挥手将属下递过来的狱卒服装丢给了江西支部长，说道：“小子，想出去的话，就换上衣服给我走！要想死的话，就留在这里等着砍头吧！”

进了死牢的人，唯一的前途便是秋后问斩，更何况秋后问斩这四个字已经清清楚楚的从知县大老爷的嘴中说出来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今天黄发被这些土匪带走之后，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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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让我给这小子一点厉害！”刚才被江西支部长狠揍的壮汉摸着头上的伤疤，狠狠地说道。

“宰了这小子！”

“怕个鸟！老子命都不要了，还怕你个鸟！不就是大土匪杜宝增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实说江西支部长心中也有点怕，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就算吓得软成一滩泥也不可能承认。中国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大胆~！”

围在杜宝增身边的壮汉们无不闻言变色，对于杀人放火这一行有些光明前途的职业，他们还是打心眼里骄傲的，身为土匪的自尊让他们听得进江湖好汉，却听不进什么土匪，土匪，毕竟这只是暂时，说不定那天招安了，就是官老爷，那天发达了，就是朱元璋，李自成这等人物。

江西支部长从地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趁机看了一眼四周的坏境，四周的犯人的哀嚎之声，牢卒的呵斥之声像潮水一般不时响起，唯有这里静悄悄的显得有些特殊。

老人慵懒的靠在墙上，用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江西支部长一眼，随后又闭上了。

江西支部长拢了拢地上的稻草，在众人惊讶之中抱起来找了出还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

江西支部长一听杜宝增这个名字后，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这个杜宝增在南昌可是大大的有名，三岁劫道，七岁杀人，十二岁聚拢了十几个人占山为王，乃是辽西地面响当当的活阎王，生判官，这样的人若是本分的庄家人，大清早就跑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了。不过也难说，人家祖上的确是农民，就算是后世也能披上农民起义的皮。就像老毛子改名红军一样进入东北烧杀抢掠还不一样被当做英雄？名号这种东西还是很了不得的

杜宝增轻蔑的一笑，道：“怎么？小子你怕了？”

江西支部长一边和壮汉厮打着，一边吼道：“他娘的，这年头当个老百姓就是遭罪，被土匪欺负，被洋人欺负，被土财主欺负，被官老爷欺负，没想到老子进了这里还要受你们的欺负，反正老子弄瞎了黄发的一只眼睛，关进这里就没想到囫囵个的出去。”

怒气四处，霸气四溢，一时间震撼了整个牢房，和他扭打的壮汉也一下子软了下来，黄发是什么人，这些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是当今李侯爷爷最宠爱干儿子的表哥，跺跺脚能让半个南昌城晃三晃的人物，当然他也并不是什么好鸟，得罪过他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能弄瞎他一只眼睛，却是不多，这样的得罪自然不可能活着回去。

一个壮汉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江西支部长面前，伸脚踢了踢江西支部长道：“小子，这地方不是你能待的，滚一边去！”

江西支部长看了一眼他，只是转过了身去。

当江西支部长被丢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警惕的望了过来。

衙役忙说道：“知道几位爷儿寂寞了，找了个玩意儿给几位爷儿开开心。”说完两个人手忙脚乱的锁上链子，着火似的逃了。

“混蛋~！”壮汉见他无动于衷，还掉过屁股给自己看，随即一脚狠狠地踢向江西支部长，江西支部长却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像一只饿狼一般扑向了对方，也不知道大汉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江西支部长是什么招儿恨，什么招儿毒就用什么，或许是将对方当做黄发，知县大人了吧。

壮汉本见江西支部长打扮如同弱质书生，却没想到江西支部长如此凶狠，一时不曾防备，被江西支部长扑倒在地，身上，脸上立即挂了不少彩。不过他手脚功夫也不白给，几下就扭转了被动的局面，但和一个玩命的家伙比输赢，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愉快到哪里。

一旁的众人见壮汉有难，纷纷擦拳磨掌的想要过去助他一臂之力，谁知道坐在一边的老人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些跃跃欲试的大汉立即收拳缩脚，齐齐的坐了下来。

牢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地方，阴暗，潮湿而且脏乱差，阳光透过拳头大的窗户几乎照射不到地上，更要命的是，人心在这里得到了其所当然的扭曲了，变得黑暗了许多。

牢房的标准也很透明，没有最差，只有更差这个口号在这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执行，江西支部长被两个衙役驾着，一路骂骂咧咧的带到了一个稍微有些狭窄的小房间中，随后丢了过去。

这个小房间也就是一间东北大炕的面积，却受压了最少九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或站着，或坐着，或倒下，似乎有意无意的将一个老头护在了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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