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隔壁

颜瑟犹豫了一下。觉得都看见人家小姑娘掉眼泪了，不问候声似乎不太好。

“你哭什么？”

晚词听见声音，抬起头，语气哽咽：“主子。”她停下手中动作，凑近些，忿忿不平道：“皇后定是瞧陛下宠爱娘娘，嫉妒眼红，才找借口打人！下手还这么重，忒歹毒了！”

是挺疼的。但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吧？

这姑娘，水做的？

好在晚词就失控了那么一瞬，哭声很快小下来。她抬起袖子擦擦眼睛，轻手轻脚帮颜瑟盖上被子，识趣道：“娘娘，奴婢都懂。您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什么？迫不得已帮皇后讲话？不不不，她是诚心诚意帮皇后讲话的。

否则，倒的可是她的人设啊。

颜瑟满心苦闷，有口难言。为了维护皇后形象，她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才行。否则被谢诗九这么玩儿下去，她前六个月就都白贤惠了。

不仅如此。就算只为报今日毒打之仇，她也要尽快回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要以牙还牙，让谢诗九也尝尝板子的滋味！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回去？

再睡一觉？嗯。再睡一觉！碰碰运气。

外头艳阳高照，夜晚降临还需很久。颜瑟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月上柳梢头。她等啊等，等啊等，等来了一碗集苦、酸、涩于一身的药。

犹豫片刻，颜瑟把碗放下了。喝什么喝？说不定运气好，今晚睡一觉就回未央宫了呢。让谢诗九明天来喝苦药吧！她才不傻乎乎帮她遭罪呢。

不喝药，这可急坏了晨赋，好说歹说无效。眼看颜瑟脸越拉越长，就要暴怒。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传口谕的是小太监双喜，他如今可是这宫中炽手可热的红人。陛下还是太子时，他就跟在陛下身边。两年前先帝驾崩，陛下从东宫顺利登基，他自然也水涨船高。虽然职务不低，但他年纪还轻，很能跟宫女太监们打成一片。对主子们也一碗水端平，面面俱到。很得人心。

口谕证实了皇后痛打昭仪之事已传遍阖宫上下。远在御书房理政的皇帝沈郁都听说了此事。特意让双喜传旨，训斥谢昭仪，让她谨守宫规。后面附加一句关爱，养好伤再去未央宫请安。

颜瑟还没来得及消化信息，就听晨赋喜滋滋道：“娘娘，陛下心里挂念您呢。特意下旨让您卧床养伤。纵使皇后娘娘再不满，也拿您无可奈何。”

先口头训斥，给足皇后面子。再交代重点，暗示有朕撑腰，让昭仪安心养伤。这沈郁，还真是深谙说话的艺术，也真是偏心呢……

“娘娘，喝药吧？”

陛下来了旨意，主子心情一好，自然就喝药了。然而晨赋打错了算盘，颜瑟心情不仅没有因此变好，还变得更差了。

“拿走。不喝！”

她声若寒霜，打定主意不帮谢诗九受苦遭罪。同时卯足劲儿，企图睡一觉就回归本体。

然而事与愿违。

怀着美好愿望入睡的颜瑟，醒来发现身体疼痛依旧。好在，有沈郁的旨意兜底，她不用去未央宫请安，可以尽情躺在床上思索对策。

“娘娘，喝药吧？”晨赋苦苦哀求。

颜瑟置若罔闻，片刻后道：“殿内有菩萨佛像玉皇大帝什么的吗？拿来给本宫供上。”

她原本不太相信这些神神叨叨。但灵魂互换这么可怕的事情都发生了，说不定冥冥之中真的有神奇力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颜瑟在各色佛像前虔诚祈祷了一天。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佛懒得理你。

睁开眼睛，望住帐顶，颜瑟心头涌上一阵绝望：第三天了。她还在长阳宫，还是谢昭仪。

怎么办？

怎么才能回去？

要不，试试自杀？

上吊？不不不。吐舌头太丑了。

跳河？尸体浮肿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服毒？死前太痛苦。

撞墙？没勇气。

思来想去，颜瑟发现，没有任何一种死法适合她这个缺乏勇气的人。

再说，要是自杀完没回去，真死了，岂不是彻底便宜谢诗九那个小贱人？不行。风险太大。

颜瑟咬着指头唉声叹气思索了好多天，没想到任何万无一失的办法。

晨赋守在她身旁，陪着她愁眉苦脸。

“药。”

晨赋以为自己幻听：“娘娘您说什么？”

颜瑟有气无力：“本宫要喝药！”

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还是老老实实喝药吧。毕竟，伤口疼啊！

日子过得飞快。老老实实养伤的颜瑟小半个月后便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虽然屡试屡败，又沉寂了不少天，但她还没有放弃回去的希望。这么多天的思索和实践让她明白，单打独斗行不通，叫上谢诗九一起努力，说不定胜算会大一些。若谢诗九不愿意？她就摆事实讲道理，软硬兼施，逼她愿意！

颜瑟拿起盘子里的葡萄塞进嘴巴。

现在，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单独和谢诗九谈话的机会。

然而之前在未央宫，谢诗九对她可是避如蛇蝎，很排斥和她单独相处啊……

“最近几天，皇后——”颜瑟觉得别扭，忙换了个称呼，“未央宫那位，出过门吗？”宫殿内人多眼杂，不太容易找到机会单独相处，尤其在谢诗九单方面不乐意的情况下。但室外就不一样了，室外可操作余地比较大。

正举着盘子等主子吐葡萄皮的晚词一愣，回道：“前天晚膳过后，去御花园里散了步。”

“她每天饭后都去散步？”

颜瑟停止吃水果的动作，仰头问。

晚词放下盘子，摇摇头。

见颜瑟若有所思，她补充：“娘娘，您想知道皇后娘娘的动向呀？奴婢这就去打听。”

虽然爱哭聒噪，但晚词倒的确是个机灵丫头，难怪能得谢诗九青睐。

颜瑟点头：“她若出门，立刻回来告诉本宫。”

停顿一下，叮嘱：“隐秘些。别让人察觉。”

两天后。晚词带来了谢诗九出门的消息。

缩在寝殿纳凉的颜瑟立马跳起来：“快，我们也去散步消食！”

晨赋一头雾水：“可是娘娘，您还没用膳呢……”语音未落，便见颜瑟火烧屁股样冲出门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今天务必要跟创造机会谢诗九“单独聊聊”！

顿了顿，哇的哭出声：“您受苦了！”

颜瑟：……

可怜她辛辛苦苦经营的贤后形象。就这样被谢诗九毁于一旦！她可是立志效仿长孙，意图名留青史的女人啊！

思及此，颜瑟只觉一阵牙痒。嘴上试图挽救皇后口碑：“歹毒倒算不上，是本宫不守规矩在先……”

晚词瞪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娘娘，您——”

小姑娘根本不怕，冲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也知事情紧急，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晨赋、晚词。

这名字跟未央宫的九星九月一样，一听就是一对儿。晨赋是跟谢诗九进宫的，那这晚词定然也出身谢府，和晨赋同为谢诗九心腹。既如此，那她刚才是在做什么？守在宫门口，看见主子谢昭仪回来急匆匆就要走，好像要去给谁通风报信似的。

这丫头消息倒是快，跑出去一圈，就都打听清楚了。

也是。皇后教训昭仪，这定然将成为本月最大新闻。后宫上上下下此时大概都传遍了。

颜瑟趴在床上，有些神志模糊，疼痛加上困倦，就快沉入梦乡。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就听床边传来小声的抽噎。

扭头一看，便见晚词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往伤口上抹药膏。她长得可爱，看着跳脱，做事倒不毛躁，动作很轻，专心致志，并没有给伤口雪上加霜。

唔，有意思。

谢诗九的贴身侍女背着她，有秘密呀。

晨赋适时开口，那小宫女一愣，兔子样蹦起来，三两步跑到颜瑟身边，很是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出去时还好好的……”

晨赋抬头瞪她一眼，表情很凶，语气也很凶：“别废话，快去！”

颜瑟身残志坚的分析着，脸上却不露分毫：在没搞清楚事情始末之前，她才不会轻举妄动，多说多错，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在床上嗷嗷叫唤着躺了没多会儿，晚词便带着御医回来了。把脉开药，又啰啰嗦嗦叮嘱一番，走完流程，御医告退。

药分内服外敷两种，晨赋不放心，亲自去小厨房熬，叮嘱晚词留下帮颜瑟抹外用药。

颜瑟在晨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到长阳宫。

还在院子里，远远便见殿门口守着个小宫女，娃娃脸，大眼睛，站在柱子旁探头探脑，见到主子回来，身子一缩就要跑开，步子才迈出去就发现颜瑟弯着腰，脸色煞白很不对劲，一时间又犹犹豫豫停下，表情纠结，显得有些无措。

“晚词！娘娘受伤了，快去喊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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